樊溯斜倚在「溯-宮」的熊毛大椅上,性格的薄唇輕啟,深邃似海的星眸半合,手輕搖玉扇,狀似愜意。
窗外清風徐拂,掠動宮後的茉莉花叢,漾起淡淡的花香,越過花亭、矮牆,傳來他的鼻間。他恣意笑著,聞入幽淺清香,頓覺心曠神怡。
對,是他的她正在「茉莉齋」睡覺,此刻已日上三竿,她卻像只貪睡的小懶貓,蜷曲在壁炕上,擺出令他心猿意馬、心思狂動的嬌蕩睡姿。
昨晚,他要了她一整夜,一次又一次地將她帶到慾望顛峰,卻也累壞了她。怕自己一時按捺不住衝動又擾醒她,他特意躲來這兒,聽聞風聲、花香,回憶昨夜那滾滾輪動的歡愉。
「六阿哥,六阿哥……」齊潞闖了進來,「你有沒有看見侯姊姊,我找了她一早,都尋不到她的人。」
「她今天休息。」樊溯難得地伸展四肢,顯現優雅的風采。
「休息?那我怎麼辦?」他一臉洩氣。
「你想學功夫是不是?」樊溯突然問。
「嗯。」齊潞點點頭,「奇怪了,侯姊姊要休息,怎麼沒事先告訴我?」
「今天由我教你,如何?」樊溯起身走向齊潞,似兄長般拍拍他的小腦袋。他向來就明白,齊潞一直希望他能傳授幾招功夫給他,今天便讓齊潞一償夙願吧!
「六阿哥,你說的可是真的?」齊潞雙-閃閃發光。
樊溯點點頭,突然問道:「你侯姊姊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這事不提不氣,說來齊潞就滿肚子火,「還不是八格格,故意去找侯姊姊麻煩,自己功夫不好還要去找人家比試。」他呼呼地喘了喘氣。
「後來呢?」
「後來侯姊姊只守不攻,讓了她好幾招,最後,昱馨耍詐搶走我手中的矛,班門弄斧之際,矛不小心脫了手,差點刺中我,侯姊姊為了救我才推她一把,以身擋矛。」齊潞說得義憤填膺。
「好,你先去練武場準備,我隨後就到。」樊溯點點頭,示意他別再說了。
「行,我這就去。」一思及六阿哥要親自傳授武功給他,齊潞的氣頓時消退大半,興高采烈地跳了出宮。
不一會兒工夫,樊溯便聽見另一個腳步聲接近,他踱回椅上,閉目等待。
他自然知道,是誰才有如此浮躁的步履。
來者才剛踏入廳,斂目的樊溯便開口詢問:「昱馨,一個女孩子莽莽撞撞的,成何體統?」
「六阿哥,人……人家有急事嘛!」昱馨格格蘸著紅汁的嘴巴噘得老高,看著樊溯的眼睛卻含情脈脈。
「你說。」他依然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那個姓侯的女人今天失職了,居然到現在還沒去練武場,你說該不該罰?最好是將她趕出宮外。」她趾高氣昂,不停地在樊溯的耳旁嚼舌根。
「我昨晚在茉莉齋過夜,她今兒個當然爬不起來了。」他本不願提,但昱馨格格做錯了事還如此狂妄,他不得不逼她住口。
況且他不是木頭,對女人尤其敏銳,怎會感受不到她對他的兄妹情誼似乎已漸漸變了質,愈發深陷在不該的男女之愛中。
她雖長得無可挑剔,但天下美女何其多,亂倫之事他絕不-合。
況且,現在他已有蔚晴這個小甜點。
「你說什麼?」昱馨格格詫異極了,雙肩更是激動地抖栗不休。「你怎麼可以和她睡在一塊兒?你們是不是已經……已經……」
「沒錯。你下去吧!我還有事。」他顯然已是不耐煩了。
「你會有什麼事?還不是迫不及待的又想去和她溫存,是不是?」昱馨格格怒意狂洩,一發不可收拾。
她衝至他胸前,俯在他寬廣的肩頭痛哭失聲!「你怎麼可以?
以前你最疼我了,現在有別人代替我,我不要!」
「八格格——」他眉頭緊攏,將她推遠。
「你又要趕我走了是不是?我偏不。」她霸著他頎長的身軀不肯離去,還抽抽噎噎地說:「她昨天把我傷成這樣,還推了我一把,你怎麼可以喜歡她?」
「我最恨說謊的騙子!」他受夠了這種曖昧不明的糾纏,猛力將她推開。
昱馨格格一個不留神,撞上身後長柱,驚叫了聲!「好痛……」
她假意流下一大缸子的淚,霍然抬眼,卻已不見六阿哥的身影!
天,他什麼時候走的?不!她不會放棄的。
※※※
蔚晴幽幽轉醒,才發現早已是日上三竿。她怎麼睡得那麼晚?
迅速坐起,才發現她全身奔竄狂肆的酸痛,幾乎提不起勁兒。
這才猛然想起了昨夜那充滿綺麗遐思的一切,整個人突然像墜入煙雲瀰漫的激流中,炙燙的血液和隆隆地心跳聲,激起她火燒至耳際的窘顏。
她已將身心都交出去了,樊溯是天神是魔鬼她已無法判斷,只知道她付出的無怨無悔。
糟,小阿哥!
齊潞鐵定是尋遍她了,她怎能枉顧齊潞對她的信賴,一個人沉迷在愛慾中,連正事都給忘了!
穿戴整齊後,她立即奔向練武場;遠遠地,卻瞧見她的位置被頂替了。
是樊溯!他正全神貫注地教導著齊潞,由馬步、蹲跳、站木樁等最基本的教起,看來齊潞一點兒也不排斥,反而心甘情願地苦練著。
這幕景象佼蔚晴驚訝,她明白齊潞天賦異稟,只需正確的訓練必能成大器,只是由於以往的貪玩與任性,以致他的根基打得並不好。
但蔚晴只要提及由根基練起,必會得到齊潞的反駁與不滿,幾次下來,她也就不再執意了。
想不到樊溯竟能輕輕鬆鬆讓齊潞打破以往的禁忌,去練習這些最初的基礎步驟!
本來蔚晴不願打擾他們,準備悄然離去,才跨出一步,樊溯的低喃嗓音便由身後揚起,「既然來了,何不看看小阿哥的成果。」
已被發現,她也不好意思拒絕,畢竟這本是她的工作,然而今非昔比,此刻她再面對他,已無法像以往這般自然。
見她杵在原地久久沒有動作,他索性走過去,笑睨著她,「忸忸怩怩的,你以前不會這麼放不開啊!」
她看了他一眼,兩頰頓時掩上緋彩。
「怎麼?還在為昨夜的事害臊?還要不要、想不想,嗯?」他玩世不恭地撇撇嘴,俊逸的五官幾乎貼近她。
「求你……別再說了。」她當真快招架不住他的輕薄舉止。
「那不公平喲!我記得昨晚你可是口口聲聲喊了一夜「要你」,我現在不過說一次,你就受不了啦?」樊溯附在她的耳畔,柔聲誘哄著;舌尖更是不安分地乘機觸舔她的耳聒外緣,濕熱的唇加上溫和的鼻息,又撩拂起她至凌晨才稍稍平息的慾望。
她一手按在胸口,看了眼仍專注於站木樁的齊潞,強迫自己以平靜的語氣說道:「別這樣,小阿哥在那兒。」
「你還真是個天真的小女人。」雖不願意,但他還是罷了手,改以一抹促狹的表情看著她一臉的潮雲;片晌,他提聲向齊潞說:「你好好練,太陽下山便可休息,我明天來驗收成果。」
未等齊潞答話,他已拉起蔚晴步出練武場,卻在返回「溯-居」的半途中,遇上了隨侍在皇額娘身旁的老宮女——孫嬤嬤。
「六阿哥吉祥。」孫嬤嬤福身請安。
「起喀。孫嬤嬤怎麼行色匆匆呢?是不是皇額娘又……」樊溯急忙問道。
皇后近年來身子骨極差,樊溯當然瞭解她是思女心切所致:十七年前,在皇額娘帶著尚在襁褓中的皇妹-若格格微服進香時,半路遇劫,在一陣混亂中,皇妹也失去了蹤影。
為此,皇額娘自責甚深,從此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差矣。當時九歲的他,對那些亂賊簡直是深惡痛絕。
「不是、不是,是皇后突然想食鋰魚,我特地去膳房吩附他們準備。」口欲極差的皇后突然想吃東西,這對孫嬤嬤來說可是件大事啊!
樊溯點點頭,「那你下去吧!對了,順便告知皇額娘,趕明兒個我會去「養貽宮」看她」
「是,奴婢告退。」孫嬤嬤才一轉身,突然與默不作聲的蔚晴四目對上,她驚喊了一聲「你……你是誰?」
「她叫侯蔚晴,是我的女人。」樊溯替她回答了。
「你……你姓侯?」孫嬤嬤以狐疑的眼神細細的打量著她,眉頭愈蹙愈緊,似乎心中有心事般。
蔚晴被盯得十分難為情,她緊緊抓住樊溯的錦袍,秀顏低垂。
「有什麼不對嗎?」樊溯不禁懷疑道。
「太像了,實在太像了!」孫嬤嬤不答反問:「不知姑娘可有父母家人?」
「民女幼時喪母,現有一父一兄長。」蔚晴照實答話。
「到底怎麼了?孫嬤嬤。」樊溯頭一次見她如此失禮,因而提升了音量;他對週遭事物一向敏銳,孫嬤嬤的不尋常表現當然逃不過他的法眼。
「沒……沒什麼,奴婢這就趕去膳房。」或許這一切只是她的猜疑,在沒有任何證據之前,還是別亂說的好。
臨去前,她又瞧了一眼蔚晴……當真是太像了!
「她是?」蔚晴極少過問旁人之事,但這位孫嬤嬤剛才的眼神實在是人詭異了,彷若她們早認識似的,可是,她實在不記得自己曾見過這麼位宮中人物啊!
「她是我皇額娘身旁的老宮女,可能是年紀大了,舉止多少有些怪異。」他撇唇睨著她邪笑,「別理她,從現在起,你的時間全是我的。」
樊溯雙手罩上她的胸,將她逼向樹幹,她緊張地口吃,「別……這裡有人走動,會被瞧見的。」
「小傻瓜,我還捨不得將你的嬌軀與別人分享。」
他倏然將她打橫一抱,直往「溯-宮」邁進,然後繞往「茉莉齋」。
蔚晴原以為他會抱她進屋,沒想到他卻將她擱放在茉莉花的矮叢中,四周圍滿著花蕊,花香四溢。
「這裡可以嗎?」她猶豫地問。
「當然,沒我的命令,沒人敢闖入。」他已迫不及待的動手解她的衣扣。
「不好吧!」她按住他的手,實際想問的是:他會給她一個交代嗎?在她交付了身心後,怎受得了被遺棄的命運。
「嗯?」他定住手,凝神看她。
「有一天,你會趕我離開嗎?」她終於道出。
「離開!」樊溯一震,心忖:原來她還是想離開他!昨晚的溫存不過是她耍的手段之一?
「你自然會等到離宮的那一天,我從來不會留下同一個女人太久。」他起身,不再碰她,臉色黯凝;昧著良心發表傷人心的言辭。
「你是這麼想的?」她猛然覺得心口一陣悶疼。
「難道不是?你的依順不也是這個目的嗎?不過你放心,通常女人給我的新鮮感從不超過一個月,你可以等等看。」一弧邪魅且含嗔的笑容在他臉上渲染開來。
樊溯心中勃怒,受不了她老想脫離他的念頭,難道跟著他,她就如此難受?
她心頭一窒,隨即一股酸澀由心頭化開,「等多久?三個月還是五個月?」
時候一到,她便是被遺棄的命運!
樊溯勾勒起一抹強裝的笑意,「這就得看你的運氣了?我看,現在你就伺候我,只要伺候得舒服,讓我徹底滿足了,對你失去了新鮮感,自由的時候就會早些。」
實際上,他也在掙扎、痛苦著,他要了她的身,卻無法鎖住她的心,更可怕的是,他自己的心卻漸漸為她所動,這種無法對等的感覺讓他無措。
在還能抽身之際,他只想傷她!但卻又不捨得放棄她,真是矛盾啊!
「樊溯——」她抓住方才被他解開的衣襟,心在滴血。
為何他會是這樣的男人?之前他對她的溫柔與多情全是他掠奪她的身子的騙局嗎?一旦他得手了,就不再新鮮,甚至棄如敝屣?
唉!殘酷、冷血如他,她終究改變不了,以往的一切全是她的自不量力,可是,已付出的真心與真愛,她要如何才能收回?倘若收不回,她是不是也將成為像他一般無情無愛之人?
「頭一次聽你喊我的名字,你好像挺恨我?」他的唇肆笑,深不見底的-眸掠過一絲嘲弄。
她搖搖頭,「我不恨你,我只恨自己。」蔚晴茫然起身,轉身就走。
「站住!」他箍住她的細腕,眼露寒芒,「你以為你想走便能走嗎?沒有我的允許,你別想逃開我,更休想離開宮裡!」
蔚晴不語,只是靜靜看著他那張佈滿恐慌與戾氣的臉龐。
她不懂,既然他將她視為與他交往的一般女子,且已強取了她的身子,達到了他的目的,為何他還不放過她?
「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我已沒有任何價值了,為什麼你還不放過我?」她故作平靜道,同時心卻在滴血。
樊溯訕訕地撇起唇,故做牽強的揚起笑意,「即使沒有價值,你也是我的女人,除非我自己放手,否則,你休想依附在別的男人身下。」
他瞇起眼,頓了一會兒又說:「說穿了,就算我不要你,也輪不到別人要你,你還是乖乖的留在宮裡任我差遣吧!等你讓我失去興味吧!至於現在……我要看看你所謂的「絕對順從」到了哪種地步?」
他眼露冷光,一步步走向她,一貫清亮的眸子此刻變得杳無人氣般的幽暗,嘴角更掛了冷酷的笑意。
「我已將我最寶貴的全給了你,這樣還不算順從嗎?」
她迭步後退,無法相信眼前冷冽無情的他,和昨晚溫柔多情的他是同一人!才不過一夜之隔,差異居然如此之大?
「你是給了我你的身體,那心呢?」他冷郁的眼閃了一下。
「你很貪心……簡直不是人!」她無緒地凝視著他。
「我就是這樣。」樊溯帶著三分邪氣的俊容微微挑起魅惑的笑容,彷若他就是這般惡名昭彰。
蔚晴艱澀地吞了下唾沫,懾於他那雙收放自如且致命焦灼的眼瞳,她暗自心傷,自己就像只掉入陷阱的兔兒,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的無情根本已傷人到了極點!不,她不願再被局限在此,即使身受重傷,她也要逃離。
她旋身才拔開步伐,即被樊溯口住手腕,猛力推倒在草皮上!
「不要——」蔚晴旋腿一劈立刻翻身而起,擺出架式怒視於他,「我不會再受限於你,現在我就進殿懇請皇上答應讓我辭去武師之職。」
「你以為你會幾招功夫,就抵抗得了我?」他雙手環胸,橫塥在她面前,其慵懶的模樣根本不將她的反抗放在眼底。
「那試試吧!」
她出招,凌厲卻不夠狠毒,只求能找出空檔逃身。
樊溯的雙手仍交錯於胸,只是微晃身影,輕而易舉地閃過她的攻擊,讓過她五招後,他單手一出,挾住她的藕臂,不費吹灰之力地將她一把扯入懷中。
「小晴,別逞能了,否則又弄傷了傷口,得不償失啊!」
他鎖住她的柔軀,俯身在她的耳畔低語,灼熱的氣息放肆地鑽入她的耳膜,似笑非笑的嗓音酥人心胸。
他的鐵臂緊扣在她的緞腰,將她逼向自己,讓她豐潤高聳的胸脯似有若無地壓揉在他的胸膛上,手指更是大膽的揉蹭著她嬌柔的身軀;另只手指則在她臉、鼻、下巴處輕掂,挑情的味道甚濃。
蔚晴瞠大美目,無計可施下,撇過臉,在他邪惡的手指上用力咬了一下。
樊溯一時詫異,不禁鬆了手,她卻乘機逃離了!
約於二十步之距時他喊住她,將那只被咬傷的手指放進嘴裡吮掉了血跡,無情的眼睨向她,「我容你回家看看,但酉時之前得趕回來,你別妄想離開紫禁城,否則……我可是會找耀武揚威武館開刀。」
蔚晴心口一凜,猶疑半晌後,呀了下唇,拔腿往前疾奔,然,淚卻無聲無息的飄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