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便利超商的自動門開啟,鈴聲伴隨著冷氣,一同迎接客人的到來。
范子駿進超商買了簡單的早餐,回到車上,讓兩人果腹。
「喏。」他將袋子遞給了副駕駛座的女人。
對方直祝前方,面無表情,沒有半點反應。
這只電力十足的娃娃終於沒電了,范子駿聳聳肩。小櫻桃自從和他上過床後,這一個多禮拜來簡直像行屍走肉,原始的戰力全消失,只剩空殼。
身為一個對自己頗有自信的男人,這情況看在他眼中還挺複雜的。她和他上了床,然後全身洩氣——這真傷人。
「小櫻桃,吃吧。」他將裡頭的三明治拿出來,直接交到她手上,不管她有沒有動作,便開車上路。
蘇普看了手上的食物一會兒,慢慢拆起包裝。
連日大雨在南部地區傳出嚴重災情,多處低窪地區至今依舊泡在水中……
收音機內,傳出記者播報新聞的聲音,蘇普靜靜地咬著手上的食物。
除了廣播,車內非常安靜,兩人皆不發一語。
她看著車開上了高速公路,往南下方向前進。
「要去哪?」開了許久,經過了桃園、新竹……快到台中時,她終於開口問。
「屏東。」他回。
「屏東淹水。」她應。
「去救災,順便觀光。」
「喔。」沒半點情緒地應了一聲,車內再度陷入沉默。
車子繼續行駛,過了台中、彰化……
「你車牌真的是假的?」
「對。」
「這也是假的?」她眼睛瞪著前方貼有他大頭照的立牌。
「對,是假的。」范子駿不厭其煩的第N次解釋。「我從法國坐飛機坐到屁股快爛了回到台灣,好不容易房子車子都弄好,那該死的辦事員卻告訴我,台北市的計程車太多,暫緩辦理。OK,反正弄這些東西都不難,所以就變成現在這模樣了。」
所以追她的那些傢伙,不可能因為記住他的車牌而查到些什麼。這些在兩人上床過後的隔天他全向她解釋過了。
他也不是什麼奉公守法的善良百姓。
「喔。」她面無表情地又喔了聲。
終於,車子下了交流道,范子駿熟門熟路地繼續往前開,灰黑色的柏油路面漸漸被覆滿污泥的褐色取代。
「我們在一起真的好嗎?」
「親愛的,這些我都跟你解釋過了。」他忍不住微笑。
他的屋子雖然不是無堅不摧,但絕對比一般高官的宅邸安全,差別只在他那沒有警衛。
其實一個多禮拜來,小櫻桃並非一開始就這死氣沉沉的模樣,原本她還試圖逃跑,醒來後的第一句話,甚至是擔心他幫助她,車牌可能會被人記下,會有危險,家人可能遭受牽連……
他當下差點笑出來。
都自顧不暇了,還能分心擔憂別人?
但看著那張蒼白的臉蛋抹去了崩潰情緒後,再度恢復冷靜堅強,他胸口卻隱隱發疼。
即便累了、倦了,想要不顧一切地斷電休息,但因不想連累他人,她仍是強撐起身體前進。
一股衝動讓他開口,要求她以情人的身份留在他身邊,也因此不得不告訴她這些,讓她知道和他在一起安全無虞,要她安心。
而她似乎……過於震驚,但最終則欣然接受……或者是迫於他的死纏爛打才按受?他不知道,或許都有一點,可至少經過一夜瘋狂,冷靜下來的她承認了原本的舉動確實是意氣用事,不只愚蠢,更是在找死。
她是聰明人,而且不打算步上母親的後塵,決定找個地方躲過這風波,從頭來過。
而他便努力說服她相信,留在他身邊,是從頭來過的最好選項。他能提供住處,也能照顧她。
要比頑強,他可不輸任何人。總之,幾番交戰後,小櫻桃終於投降,但不再逃跑後就斷了電,變成這模樣。
「嗯。」她不情願地又應了聲,再度回歸安靜。
車子最後開進市區,他找了家旅館訂房,再帶著她另外招了計程車往目的地前去。
到了管制路段下車,司機知道他們來當義工,阿沙力地將車資打了五折。蘇普站在泥濘的路邊,看著帶她到這來「約會」的男人到一旁找人聊天,不久後,他們上了另一輛傳動車,像要被載往市場販售的仔豬般,往管制區內移動。
天空,在他們到達該地前已開始飄起了毛毛雨。
在車上,她被動的穿上雨衣和雨鞋。
同車還有其他不認識的陌生人,她看著那男人輕鬆和人打成一片。
平時的她也行,但現在的她連堆出笑容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空洞、不帶半點情緒地看著眼裡映出的一人一物
她聽見那男人向別人胡謅她是歸國子女,中文不太行,正好給了她不開口的理由。現在的她,確實需要這點體貼。
抵達目的地後,人們一一下了車,雨鞋踩過厚厚的爛泥,每陷下一步,都得花更大的力氣拔起腿。蘇普任身邊男人牽著,像條幽魂般跟在後頭,藉著他強而有力的手,有些搖晃、有些顛簸地安靜前進。
週遭儘是嘈雜,她卻只感受得到牽引著自己的粗糙指掌,與其下蘊含的強大力量。
他有雙歷經苦難的手,那繭和疤不是普通的勞動工作就能磨出來的。這雙手,可以帶給人恐懼,也能讓人感到安心。
她像道遊魂跟在他後頭,腦袋,飄飄浮浮,腳步,也飄飄浮浮,不真實的感覺一直籠罩著她。
途中,他幾度停下步伐與人交談,又繼續前進,到了某棟建築物,再度停了下來。
蘇普呆站在原地,看著他上前與負責人攀談。
她感覺自己搭乘的船,在腳下破碎支離。
慌亂中,她只抓住了一塊浮木,在茫茫大海載浮載沉,頓失方向。
而他,是控制了一切的洋流。
他送了浮木到她手上,逼迫她的求生本能抓牢,在這片汪洋大海,她只能任他將自己送往未知的遠方。
那男人要求她成為他女朋友的話言猶在耳,她覺得不太真實,卻又不得不接受。或許他不只是洋流,也身兼了那塊浮木。
她不確定這片薄木是否能撐住她,但現在,自己似乎也只能抓著它了。
蘇普站在原地等待,等著范子駿回來後繼續帶著她再往下走去。可這回,他帶了雙手套回來給她。
「喏、戴上。」
她抓著手套,抬頭,一臉木然地等著他繼續和她說話。
他親匿地朝她挨近,捧起她的臉吻了吻,又和她磨了磨額頭與鼻尖。
她閉上眼,任他擺佈。
「來吧,親愛的,工作才有飯吃,我們得動手賺取待會兒的午餐了。」
鞋,踩過發出惡臭的爛泥,一旁幾十公分處有條直硬的死魚,一路走來,各式奇怪的生物與非生物在泥濘的地面上隨處可見。
蘇普現在所在的地方,原本並非災區,卻因昨夜突如其來的暴雨,瞬間淹過半層樓高,水來得又快又急,肆虐一夜,積水終於在一早退去。
這是第五日了。連日來她被拉著東奔西走,一天一處,從屏東到高雄,征戰數個鄉鎮,清淤泥、洗傢俱、搬東西、從泥堆中挖到不能食用的發臭大魚,甚至是一堆她懶得去想像原本面貌應該是什麼樣的東西。
范子駿稱這為賺取食物之旅。或許他說的沒錯,幾日下來,他們確實因勞動得到不少吃的東西。
現在所在的地方,早上很熱,可沒了太陽就開始冷,還不時無預警的飆大雨。
她忽熱忽冷,豆大的雨隔著超商販賣、薄如蟬翼的輕便雨衣打在身上,偷偷鑽進了雨衣內,和著汗水,搔癢她幾乎快癒合的傷口。
她勞動身體,幾日下來,發現這舉動能讓自己感到平靜,所以即便肌肉酸疼,她還是努力地持續不停。
「媽媽……我想回家……」
耳邊竄入孩童的哭聲與大人的安撫,她充耳不聞的繼續工作著。
那男人不過陪了她兩天,之後便放任她自己孤軍奮鬥賺便當,而他則留在市區開車賺錢去。
那傢伙明明扣壓了她所有財產,她甚至絕望的把金融卡密碼全告訴他,本來還暗自期待會發生他領光她的錢後便將她甩開,放任她自生自滅的戲碼,可至今似乎還未發生。
心底有道聲音,希望自己被放逐毀滅,可又依稀有另一道聲音告訴她,既然那傢伙想接收她這個麻煩,何不成全他?反正他扣壓了她所有財產,那些錢夠買他好幾條命,她不需要為了自己可能帶給他的麻煩感到愧疚。
更何況,至今依舊如他所保證的,一切平安,不是嗎?
這些聲音一直在她腦海不斷盤旋打架,最後她乾脆什麼都不要想。
這段時間,勞動幫她找到更多平靜,她彷彿找到了目標,藉由不斷擺動四肢肌肉找到放鬆的方式。若這能成為正式工作,她希望一直做下去。
她奮力地彎腰、走動,將工廠內泡水爛掉的貨物連同埋住它們的泥巴,一袋袋的搬到工廠外的空地。
這是家糕餅工廠,大袋子內全是爛掉的麵包和糕餅,幾名工人在另一邊清洗卡滿污泥的機器摸具,工廠裡隱約還聞得到奶油和麵粉的香味,只不過現在摻雜了泥味以及不該出現在這的魚腥味。
在搬運過程中,她見到應是工廠老闆的中年男子在外頭不斷對著電話大吼,兩個小朋友拉著身為老闆娘的母親哭鬧,其他和她一樣來幫忙的人則獨自或三三兩兩的做著不同的清掃工作,這些畫面與她這幾日所見到的相差無幾。
忙碌了一個上午,中午吃著這日獲得的免費便當,下午,她繼續投入未完的工作。
肌肉經過一個上午的運作與乳酸堆積,達到接近麻痺的程度,她很熟悉這種感覺,這代表只要有指令,就算體力耗弱,她的本能還是會帶領著她的身體持續運作,就像逃命時一樣。
鐵皮屋頂被強烈雨勢轟得砰然作響,她繼續工作,繼續讓腦中一片空白,任豆大的雨打在雨衣上、皮膚上,享受疲累底下的安穩。
很快的,一天的工作結束,來幫忙的人員陸續離開,發現快到那傢伙指定的時間,蘇普也脫下了工作時的手套與雨鞋,簡單清理過後便站在工廠門邊.看著灰白色的天空與轉小的雨勢發呆。
「妹妹、妹妹……」
後知後覺的發現別人叫喚的對象是自己,蘇普側過頭,看見工廠的老闆娘。
「嗯?」她發出聲音。
老闆娘手上提了個塑膠袋,一手輕搭在她肩上.「聽說你從北部過來的,真的很謝謝你來幫忙,你叫什麼名字?」
「蘇普。」她平靜地回答。
雖然話依舊不多,但她已恢復與人溝通。那男人是在她不再拒絕發聲後,才放任她獨自工作。
「蘇普哦……」老闆娘用南部口音復誦著,可發覺不太好念,露出抹笑,最後又換回了原先的稱呼。「妹妹,謝謝你來幫忙呴,我們整間的貨和原料幾乎都泡爛了,清起來很辛苦哦。」
她搖搖頭。「不會。」
老闆娘陪她站到了門邊,看向她剛才仰望的天空,語氣感歎。「唉,怎麼會下成這樣……」
蘇普也抬頭仰望。
「原本要出的訂單都出不去了,有的是大活動要用的,我們對人家也很不好意思,這些爛掉的蛋糕哦,看了足心疼。」老闆娘聲音無奈。
這類感歎,連日來蘇普已聽了許多,有人氣憤抱怨,也有人無奈接受,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輕聲應著。
「我們家裡那邊也淹了,可是生意要緊,都還沒回去清啦。你看這樣子,幾百萬的貨都沒了啊,機器嘛好幾千萬,租金要錢,人工嘛要錢,貸款嘛要繳,沒辦法開工厚,每天要了幾十萬,這種生活要怎麼過下去啊……」老闆娘輕歎。
「對了啦!我們還是有兩籠在架子上的蛋糕沒事,這些是我們的海綿蛋糕,已經有套好袋子了,我吃過了,啊也沒有什麼可以送的,如果你不棄嫌,就帶兩個回去吃。」她說著便將手中的塑膠袋塞給蘇普。
蘇普被動地接下,幾乎同時,外頭響起汽車喇叭的聲音,來接她的人到了。
「來接你的呴?」老闆娘笑著拍拍她的肩膀,「感謝你今天的幫忙哈,啊我去忙了,不送了哦。」
視線由不遠處的黃色車子轉回工廠,蘇普看見老闆娘在轉過身後,偷偷拭去了眼角的淚。
細細的雨絲伴隨著風,吹拂著她的臉頰。
輕輕的,涼涼的,淡淡的,還帶了點哀傷。
她感覺,心中的某團黑影,也被這縹緲的風雨,輕輕吹開了。
回到市區下榻的旅館內,范子駿洗完澡,從浴室走出後,見到頭上還包著毛巾的傢伙坐在梳妝台前,對著便當和礦泉水發呆。
他從她身後走過時拍了下她的肩膀。「過來,我幫你擦藥。」
蘇普繼續呆了幾秒才緩緩站起身,來到床邊,自動躺上床。
范子駿因她的自動自發扯動唇角。他掀開她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腹部及大小不一的新舊傷。
原本的刀傷已經結痂,開始脫落,一部分露出新生長的粉紅嫩肉,一部分還黏著粗糙的痂。
他幫她上藥。
在家時他也天天替她換藥,來了南部後更小心監督傷口有無扯開,也得防止勞動時可能出現的新傷或感染。
他把她照顧得好好的,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
蘇普眼神直直地看著天花板,感覺肌膚上溫柔的動作,發現自己已對此感到熟悉,安心自然的閉上眼。
「今天的戰利品又是便當?」他問。
閉著眼的蘇普輕輕點頭。
這點互動對他們而言已是天大的躍進。一開始,小櫻桃像全身神經壞死般,壓恨不理會他,他也不心急,慢慢的讓她習慣他、接受他。
他看得出她一絲一點、慢慢的改變,可以感覺得到她又打開心房,有了知覺與反應。
處理完腹部的傷,他改檢查她手臂上的舊槍傷,一道拉鏈狀的紫紅色疤躍進眼簾。
每每見到這道蜈蚣般的疤,都會令他歎氣。
這漂亮的手臂被他給毀了。他彎身,在疤上落下一吻。
「我不能保證這疤能完全淡掉。」他道,但還是特地買了淡疤藥膏,持續幫她上藥。
「不擦也沒關係。」她輕應。這並非她身上唯一的疤。
「親愛的,女人身上不應該有疤。」除了上藥,他還順道幫她按摩糾結的肌肉。「脖子還會痛嗎?」他問的是她前天的拉傷。
她搖頭,身體翻動,讓他能按摩到另一邊的手臂。
「明天是最後一天了,我載你到處繞繞,吃完中餐就回台北。」
原本還舒服的任他擺弄,可聽到接下來這句,蘇普的眉心悄悄攏起。
「不工作了?」她的臉恰好埋在他肚子前方。
「當然要。我還得開計程車,載客、收費、把錢拿去換油、吃飯,然後再繼續開車。」他揉捏著她的手臂,輕聲道。
「……我呢?」
「你?你不是我的工作。」他笑。「小櫻桃,這邊該告一段落了。你回台北可以繼續當義工,不管到哪都會有一堆工作讓你做。不過,你最重要的工作不是這些,而是當我的女朋友。瞭解?」他不忘繼續洗腦。
她眉頭緊鎖,似乎不能接受。
范子駿也沒在意,只是輕拍她手臂,暫時離開床邊,拿來了吹風機,稍稍將她架在他腿上,線長剛好讓他幫她吹乾頭髮。
他動作不甚專業,但已盡量輕柔。
發上持續的輕柔撥弄,讓蘇普的眉心緊了又鬆。
或許是放空太久,也或許是這段時間已習慣任他擺佈,腦中異議的聲音在他溫柔的觸碰下很快消失,再度恢復成空白。
這邊該告一段落了……她的工作,是當他的女朋友……心中無意識地,重複著他強而有力的話語。
將枕在自己腿上的一頭秀髮吹得差不多全干後,再拿梳子幫她梳順,待一切完成,范子駿將她搬回原本的位置,下了床,把吹風機放回桌上,開始收拾兩人的行李。
「小櫻桃,便當不能放到明天,會壞。」
蘇普閉著眼,還在發呆神遊。
她不是沒神經,不是沒感覺到這男人對她付出的一切。這段日子來,他對她的安排時而緊盯,時而放任,距離剛好能讓她思考,又不會想太多。
因為有他,她才有辦法任性的放空,什麼都不去理會。
貪戀這能輕鬆喘息的感覺,她讓自己陷入了他的掌控內,卻也不想再逃開。
「這裡的水你要全帶走嗎?」
她全身放鬆,覺得床鋪好溫暖、好舒服,剛才經歷上藥兼按摩SPA的她,眼皮漸重。
「這兩個蛋糕再不吃也會壞哦。」
她意識開始渙散,準備進入夢鄉。
自言自語了好一會兒,范子駿轉頭一瞄,發現床上的人兒似乎已經睡著,便不再發出問話。
獨自整理完行李後,他拿了一堆食物回到床上,拿起遙控器轉動電視頻道。
塑膠袋的窸窣聲傳進耳內,讓蘇普眼皮跳動一下。
朦朧中,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她強迫自己睜開眼。
只見一隻人手上拿著黃澄澄的一塊四方型物體,透明的塑膠袋已被拆開.她雙眼睜大,眨了眨。
發現她的動靜,他捏了一塊蛋糕,朝她詢問。「要吃嗎?」
她嘴張了張。
他將蛋糕塞進她嘴巴,接著沒再理會她,逕自看著電視,幾口就吃光了整塊蛋糕。可當他想要拿第二塊時,蘇普就發了瘋似的跳到他身上,掄起拳頭打他。
「喂?」范子駿嚇了一跳,但反應迅速地箍住她的手,制止她的舉動。
「我的!」她生氣地喊。
好久沒看到她這般激動,范子駿忍不住笑了出來。
「嘿,東西送你了就是要吃,放到壞就浪費人家一片好意了。」他好言好語地向她解釋。
「我的!」她聽不進去。
「好好好,你的就你的,對不起。」為了避免她一直想扯動拳頭打他,他將她按在自己胸前,不讓這小傢伙有機會亂動,並輕拍她的背安撫。「對不起,我不該偷吃,這些東西是大家對你的感謝,你幫了他們大忙……」他馬上轉變台詞安撫她。
「人家送給我的!」她又生氣又難過地指控。
想起連日來收到的道謝,聲音及畫面在腦中重播,蘇普覺得鼻子像被人打中,一股酸楚湧上。
「只剩那一點了!」什麼都沒有了!她激動地喊。
「好,我知道,對不起,原諒我好嗎?」他親親她。
看來小櫻桃來幫忙後,不只身體勞動,連內心也入戲過深受到影響。他按著她的頭,另一手在她背上輕拍。
唉,她不只學到罪惡感,連同理心也產生了,不知道這對她是不是件好事。
蘇普生氣的在他懷中扭動,淚無聲的由臉上滑落。
見狀,范子駿乾脆放開了她,讓她發洩個夠。
她坐在他身上,朝他亂捶亂打。「討厭……」
「對,我知道我很討厭.」他擋掉幾個差點揮到自己臉上的拳頭,落在身上的則不理會。
「討厭你……」她的聲音夾雜濃濃的鼻音,像要哭了一樣。
「好,我讓你討厭。」他溫聲哄。
他那包容她抓狂任性的模樣讓蘇普忍不住哭了起來。
這次落下的不是拳頭,她整個人彎腰倒下,撞進他寬厚的胸膛,像個脆弱的小女孩,放聲大哭。
「把蛋糕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