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皇宴過後,皇宮雖然看似平靜,但私下卻暗潮洶湧,尤其皇甫祁始終對顏若箏的身份有懷疑。先不說她的言談舉止各方面都與當年的納蘭貞貞別無兩樣,單從皇甫絕那熾熱的目光中,他也可以感覺到,那女人身上絕對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記得納蘭貞貞的手腕上有塊月牙形的胎記,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不假,他於是企圖找機會看一眼顏若箏的手腕。
大年初一的早上,按祖例,皇室子弟都要去泰和宮向皇上請安拜年,皇甫祁雖然不被自己的兄長喜歡,但還是被列入了邀請的名單中。
趁此時機,他假意在倒茶的時候不小心將茶水灑在顏貴妃手上,及時捕捉到她手腕上的光景。雖然她腕間不見胎記,可同樣的位置卻印著一塊被燒傷的痕跡。
他不相信世間有這麼巧的事,不同的人在身上同樣的地方都留下印記,只不過一個是胎記,一個卻是燒傷。
這說明了什麼?
皇宮裡人來人往,前來向皇上請安的皇室子弟和朝臣絡繹不絕,身為貴妃的顏若箏自然也忙裡忙外的應付個不停。好不容易盼到了大年初三,皇上因邊關派來緊急密報需要處理而讓顏貴妃落單,皇甫祁便找了個有事請教貴妃娘娘的理由,與明顯躲著他的顏若箏會上一面。
比起皇甫絕三番兩次的故意試探,皇甫祁的性子更直接,內心急欲得知真相的他,一看到她便直截了當的道:「我知道你就是納蘭貞貞。」
做了許多比較和揣測後,他幾乎可以肯定納蘭貞貞當年並沒有死在山崖下。
雖然他無法解釋、也不明白她的容貌和聲音為什麼會發生巨大的改變,但這世上有許多易容高手,或許她那張並不美麗的面容只是故意欺騙世人的手法。
顏若箏聽了他突如其來的話,猛地全身一顫,她雙唇張了又闔,闔了又張,被他的直白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她堅持住在鎖秋宮,不願遵照皇甫絕的意思搬離,但在他使盡手段、死纏爛打的威脅下,不得已還是住進了鳳夕宮。
雖然大多數的時間她都被皇甫絕揪到泰和宮的龍床上承受帝王雨露,但白日她依然按照宮裡的規矩在鳳夕宮處理大小事情。
此時正值上午,鳳夕宮負責打掃的太監宮女都被皇甫祁打發了出去,大廳只剩他們兩人。驚怔片刻,她很快便恢復理智,面對他篤定的俊臉,她微微一笑,神色自若不疾不徐道:「六王是不是糊塗了?據我所知,當年的太子妃納蘭貞貞,早已在幾年前逃命的途中去世了。」
皇甫祁顯然不打算接受她的否認,步步緊逼向她,「我不知道你為何要否認自己就是納蘭貞貞的事實,但請你不要侮辱她在我心中存在的價值。」頓了下,他又開口,「貞貞雖然只是一介女流,可她身上卻有著連男人也不及的傲氣,就算當年她害皇甫絕身中破魂蠱命懸一線,但她絕不是會逃之夭夭的那種人。」話落,他認真打量她臉上的每個表情,彷彿想找出端倪。
顏若箏被他審視的目光盯了好一會兒後,鎮定地回應,「先不說我究竟是不是納蘭貞貞,就算我真的是,六王又想如何?」
不理會對方瞬間沉下的臉色,她也向前走去,兩人之間只剩一步之遙。
「六王別忘了,無論是從前的納蘭貞貞,還是今日的顏若箏,都注定是皇甫絕的妻子,與六王無關。所以就算你證明了什麼,對你又有什麼幫助呢?」
皇甫祁身子一僵,她這話無疑是對他最殘酷的打擊。
不管當初他為納蘭貞貞付出了怎樣的代價,都改變不了她根本不愛他的事實。
他恨父皇偏心,恨母妃無能,恨皇甫絕不顧手足親情,更恨老天爺的不公平,可卻無法恨他最在意的那個人。在這場愛情的戰爭中,她從來都沒有把他放在能夠競爭的位置上。
即使他自認為她付出所有,可在她眼中,那卻是罪過、是累贅,是令她今生痛苦的根源。
記得當年皇甫絕身中破魂蠱、納蘭貞貞事後得知自己就是這場逆皇案的主使者時,曾絕望的對他說:「我將你當成這世上除了我爹之外最親的人,為何你卻用這樣的方式,硬生生毀掉屬於我的幸福?
「你口口聲聲說一切皆是為了我,可你卻用自己的雙手將我拖進萬劫不復的境地。皇甫祁,你不懂愛、不配愛,你只是用最幼稚可笑的方法,來發洩你心中的私憤而已!」
她當年的這番話,即使過了無數個日夜,他依舊如此清楚的銘記於心。就算每次想起時都會令他心生痛楚、憤恨難平,可對於她當年的指責和怨懟,他卻無言以對,無法反駁。
往事歷歷在目,如魔咒般揮之不去,站在這個被他懷疑是納蘭貞貞的女人面前,當年令他痛徹心扉的回憶再次湧上腦海,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卑微的小丑,用盡方法想證明什麼,可到最後,卻只看到自己有多麼愚蠢可笑。
是啊,就算他證明事實如他所料,又能改變什麼?
無論是納蘭貞貞還是顏若箏,都是皇甫絕名媒正娶的妻子,從開始到現在,他只是個配角的事實,不會因任何可能而改變……
突然,他自嘲的笑了笑,彷彿在笑老天的愚弄,也像在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當皇甫祁踉蹌的走出鳳夕宮後,顏若箏偽裝出來的冷漠終於因為看到那抹蕭索的身影而被擊得支離破碎。
曾幾何時,他是她生命中的陽光,如兄長般的疼愛與呵護,在她年幼的記憶裡帶給她溫暖和幸福。
如果沒有當年那場逆皇案,他將會被她視為這世上僅剩最親的親人。這種依賴即使與愛情無關,但在她心中同樣珍貴。
可是,當他親手毀了這種平衡後,她只能用最殘忍的方式將他拒於門外。
顏若箏萬般無奈,以為逼走皇甫祁就能換回風平浪靜的生活,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皇甫祁此次無心的舉動,將再次帶給她的人生毀滅性的災難……
如果不是殷麗梅突然花枝招展出現在御書房偏殿,皇甫絕幾乎快要把這個女人忘記了。
照理說,按照禮儀制度,身為皇上的皇甫絕就算再怎麼想冷落後宮那些女人,每個月也得要騰出幾天時間,給那些盼望早生貴子的妃子們承受雨露的機會。
可自從與納蘭貞貞相像的顏若箏出現後,他已好久不曾踏入後宮半步了。
這樣明顯不公平的待遇,就算他沒聽到任何抱怨的耳語,也猜得到很多人會在私下非常不滿。
可是那又怎樣?他是皇上,如果連後宮那些女人都想掌握他,他這個皇上當起來還有什麼意思?
所以就算頭上有無數祖宗家法擺在那裡壓著他,他依然我行我素的想怎樣就怎樣。
然而,他獨寵顏貴妃的行徑,確實令後宮妃子們的不滿日益增加,其中對顏若箏本就滿心怨恨的殷麗梅更是不平。
皇甫絕見了她,心裡有些訝異,他沒想到她會在大年初三的下午,以親手給皇上送禮的名義,堂而皇之的來找自己。
殷麗梅的父親官居朝中三品,任職吏部,比起後宮其它妃子,殷家的背景堪稱雄厚。大年初一剛過沒幾日,殷家便派人送來許多名貴的海產進宮,給麗貴人當賀禮。
自從殷麗梅的弟弟慘死於刑部大牢後,殷家幾乎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而那些名貴海產便是殷父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搜集的,特地送進宮裡,目的也是要女兒以此討好皇上,打敗如今正得寵的顏若箏,一舉奪得後宮之首的位置。
若是從前,殷麗梅或許會覺得父親此舉根本是癡心妄想,可自從她收到探子回報的消息後,心中又生起希望,陰霾多天的心情因這消息而豁然開朗。
見到皇上後,她免不了先噓寒問暖,憂心一下龍體,才順便將父親專程送來、皇上愛吃的海產一一奉上,話裡還不忘向皇上邀功,說這些都是殷家的心意,希望皇上能夠笑納。
皇甫絕並不會因幾份海產就龍顏大悅,但既然她頂著笑臉將戲演得這麼精彩,他這個做天子的,自然也不能被比下去。
「麗貴人有心了,朕深感欣慰。朕會記住麗貴人的話,多注意自己身子的。」
「皇上平日公務繁忙,多吃些養身補體的東西,長命百歲才能助我大瀛繁榮富強。」一番客套的應對後,她才小心翼翼的觀察他的表情,故作猶豫道:「皇上,有件事,臣妾不知當說不當說……」
通常以這樣的話為開頭,都是故意吸引對方繼續問下去。
皇甫絕眉一挑,心底生起幾分警覺,他故意不開口,只笑睨著存心想引起自己注意的女人。
見他沒有問下去的意思,殷麗梅心頭不由得泛起一抹懊惱,可事到如今,她若不說,一定會錯失這個可以翻身的機會。
於是她湊近皇甫絕幾分,神秘兮兮的透露,「聽說六王最近與顏貴妃來往得非常頻繁,今兒個上午,還有人親眼看到六王從顏貴妃的宮裡走出來……」
她這話只開了個頭,皇甫絕原本淡漠的臉上便泛起冷肅之色。
殷麗梅見了心底一樂,知道他上了鉤,趕緊又說:「那六王雖然是皇上的親手足,可當年誰都知道六王對太子妃納蘭貞貞圖謀不軌。如今他被皇上恩准回京,不但不懂得感激,反而還對皇上寵愛的顏貴妃產生異樣心思……」
她故意頓下了,留給皇甫絕想像的空間,才又繼續道:「唉,這六王真是不識好歹,皇上喜歡納蘭貞貞,他搶;皇上喜歡顏貴妃,他又想搶,誰都看得出來,六王在皇宴上盯著顏貴妃的眼神有多熱烈……當年他能為了納蘭貞貞發起逆皇案,就不知以後會不會也為了顏貴妃出什麼亂子……」她接下來的話尚未說出口,就被皇甫絕冷冷瞪了一眼。
她心底有些畏懼,可一想到探子給的消息,證明顏若箏很有可能就是當年未死的納蘭貞貞時,她已決定鋌而走險,賭上自己未來的命運。
據她所知,皇甫絕雖然愛納蘭貞貞極深,可他同樣恨那個女人很深,而現在六王皇甫祁又被召回宮,當年三人糾結的情感問題再次浮上檯面,不管納蘭貞貞在皇甫絕心中佔有幾分地位,當年涉嫌害死他的事卻是千真萬確。
為了祖宗顏面也為了帝王尊嚴,她相信一旦顏若箏就是納蘭貞貞的事被證實,對方勢必會受到朝廷的審判、皇上的責罰,所以她才特地來提醒皇上。
無論他現在有沒有發現顏若箏的真實身份,只要他開始懷疑,那麼顏若箏在宮裡的地位也將不保。
強壓下對他冷漠眼神的畏懼,她大膽地又說:「當年在朝為官的人都知道,納蘭貞貞在嫁給還是太子的皇上後,七個月的時間裡便誕下麟兒,雖然很多人表面上不敢說什麼,但私底下卻有許多人猜測,小太子的身世也許沒有這麼簡單——」
「啪」的一聲脆響,忍耐多時的皇甫絕終於再也聽不下去的起身,反手一記重重的耳光,打斷了殷麗梅接下來猜測的話語。
「皇上……」她不敢相信的捂著自己麻痛的臉頰,不懂皇上剛剛還一副「隨便你說,朕正在聽」的表情,為何突然間變得一臉冷酷,甚至狠心打了她?!
他冷冷看著她那副明顯挑撥離間的嘴臉,露出個極其陰險而恐怖的笑容。
「如果你能謹守本分,規規矩矩的待在後宮,朕或許還會念在幾年的夫妻情分上,保你後半生衣食無憂、地位尊華。可惜的是……」他歎息的搖了搖頭,彷彿對她非常失望。「既然你這麼想成為階下囚,朕只能聽從你的心願,實現你的目的。來人啊!」
很快的,守在外面的侍衛便出現在殿內。
皇甫絕冷漠的看著她漸漸發青的臉色,冷然道:「麗貴人揣測君心、挑弄是非,即日起收回貴人身份,降為庶人,打入冷宮。欽此!」
殷麗梅目瞪口呆,心涼了半截,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樣的地步,她當下哭著大喊冤枉,求皇上網開一面,饒她一次。
只是她弄巧成拙的慘烈下場,已沒人可以救得了她了。
隨著她哭鬧的聲音逐漸遠去,皇甫絕慢慢陷入自己的思緒中。雖然殷麗梅的誹謗聽在他耳裡如同廢言,但他卻無法否認當年納蘭貞貞的確是在嫁給他七個月後,便生下了現在的皇甫玉。
仔細回想,如果那時自己沒有央求父皇將宰相家的千金納為太子妃,那麼今時今日,納蘭貞貞的夫婿是不是就會換成恨自己入骨的皇甫祁?
不過,沒等麗貴人被打入冷宮的消息傳遍皇宮,小太子便因為犯下錯事,慘遭皇上一頓責打。
事情發生得十分突然。
聽了殷麗梅那番話的皇甫絕,這下彷彿有根刺如鯁在喉,怎麼也無法平靜的將這事就此忘卻。明知那時的納蘭貞貞體質孱弱,懷胎後又為了操勞太子殿裡的大小事宜而累壞身體,才導致孩子早產,可事情往往就怕人往深處去想像。
就算他在心裡堅信她的人品,但當他想到皇弟竟為了她不惜犯下滔天大罪時,心中還是產生了幾分不悅。
當然皇上若是不悅誰,誰就會倒大楣,比如在太子殿與小太監玩得不亦樂乎的皇甫玉,就這麼正巧地被遷怒。
好不容易,他們父子間貓捉老鼠的關係,在顏若箏努力的改善下,變成了父慈子孝、溫馨的一家親。
就算在皇甫玉的記憶中,父皇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喜歡自己,可在去年入夏後,他也已經明顯感覺到父皇對自己的疼愛。
在他接二連三的撒嬌討好、肆意賣乖下,父皇甚至也開始像普通百姓的父親一樣,不時會把他抱坐在膝頭,認真而慈祥的教導他一些知識道理。
所以,當他被宣進御書房見駕時,並沒有任何的危機意識,直到父皇莫名發起脾氣,逼他承認自己有錯,說他若不承認就犯了大逆不道的重罪時,他還很氣惱的與父皇發生了小爭執。
若是在以前,就算父皇怒極,最多罰他抄書寫字,再嚴重至多罰他跪地板,可今日,父皇卻在震怒下親自賞了他一頓板子。
畢竟只是個剛滿七歲的孩子,從小在皇宮裡嬌生慣養,別說是挨打,就算是傷了根指頭,那也是不得了的大事。
雖說那竹板比宮裡人人畏懼的廷杖不知細小了多少倍,可被打了整整十下後,皇甫玉的小屁股還是紅腫不堪,好不可憐。
得知這個消息,顏若箏第一個趕到太子殿,當她看到兒子屁股上的大小腫痕,以及小傢伙那張漂亮臉上所流露出的委屈後,心底立刻泛起一陣酸楚。
想到自己不能以娘親的身份陪兒子一起長大,想到因為當年的政變,害兒子被他父皇厭惡,她就不禁落下心酸的眼淚。
她將挨了打的兒子摟在懷裡,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輕哄,恨不得能承諾只要有她在的一天,他便不會再受苦受難。
發現醜娘的神情哀戚又激動,皇甫玉見狀,忍不住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戲演得太過火了?
雖然他屁股挨了一頓竹板,可說到底父皇畢竟是他的父親,就算再怎麼生氣,下手也不會太重。
十個竹板下去,挨點痛是免不了,屁股上的傷看來嚇人,但早在宮女給他擦過藥又餵他喝了好幾碗止痛化瘀的湯藥後,就沒有那麼痛了,之所以會裝可憐哭訴,只是想藉機討來丑娘對他的憐愛。
最近因為過年的關係,丑娘每天忙裡忙外,害得他都沒有時間膩在她的懷裡,聽她給自己講故事。
就連他和丑娘一起養的小狗,前不久生了小狗崽,丑娘本來答應和他一起慶祝的,也因為最近的事越來越多而放了他鴿子。
偏偏,他每次主動去鳳夕宮找丑娘,又都會撞見父皇也在場,然後就必須洗耳恭聽父皇的訓斥,諸如男兒志在四方,別一天到晚往女人懷裡鑽、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沒出息之類的。
在好久沒得到丑娘關注的情況下,他才想趁這次挨打的機會,決定使勁撒嬌讓她多陪自己幾天。
可他沒想到丑娘趕來太子殿、看到他故意裝出來的可憐模樣時,眼淚會就這麼掉了下來。
雖然希望丑娘能多注意、疼愛自己,他卻從來沒想過要把她給惹哭,見她為自己傷心難過,他也顧不得小屁股上的腫痛,爬起身子蹭進她的懷裡,開始安慰起她來。
「不痛的,玉兒一點也不痛了。丑娘你不要哭,你再哭,玉兒也要跟你一起哭了……」
不一會,在親手揍了兒子屁股一頓,很快就感到懊惱和心疼的皇甫絕來到太子殿時,看到的便是母子兩人摟在一起大哭的畫面。
看著顏若箏為那小子落下眼淚,而那小子還賣乖裝委屈的縮在她懷裡,潛藏在他骨子裡的嫉妒,再次不理智的冒了出來。
雖然他已幾乎可確定顏若箏與納蘭貞貞就是同一人,也明白她這麼疼玉兒是因為她就是玉兒親娘的關係,可自己心愛的女人被異性這麼親密的摟抱著,還是讓他感到不痛快。
此時的皇甫絕,心態和任性的孩子沒兩樣,明知吃醋的對象是自己的兒子,他也全然不覺這有什麼不可以。
他冷著臉,邁開腳步走進太子殿,兩旁太監宮女見皇上來了,紛紛跪倒問好,而皇甫玉和顏若箏見到他,一個嘟著粉嫩的小嘴滿臉不歡迎,一個則恨恨的用眼神瞪他,目光中充滿了指責。
面對兩人明顯不歡迎他的態度,皇甫絕負著雙手,冷哼一聲,「見了朕不過來請安下跪就算了,你們這一大一小居然還敢給朕臉色看?」
顏若箏想到他下手痛揍兒子,口氣便非常惡劣道:「臣妾腿酸了,怕是要怠慢皇上,無法給您請安了。」
皇甫玉則仍賴在她懷裡,指著自己仍舊紅腫的屁股說:「兒臣被父皇責罰,現在渾身都痛,也不能向父皇請安,還望父皇恕罪。」
一大一小擺明不打算給當今皇上面子,看在外人眼中似乎有些大逆不道,可在皇甫絕眼裡,卻成了另類的情趣。
雖然他當時在怒極之下打了兒子一頓,但下手的力道絕沒有兒子嚷嚷的那麼誇張,不過親眼看到那有些虛張聲勢的傷痕,他心裡還是忍不住心疼起來。
他走過去,伸手想替兒子揉揉小屁股,誰知力道太重,令皇甫玉發出尖銳的慘叫聲。
眼見兒子被皇甫絕大手揉得淚眼汪汪、可憐兮兮,顏若箏急忙將他護在懷裡,拒絕兒子的爹不懷好意的試探。
最後,小傢伙總算在父皇略帶警告的目光下變老實了,不再死纏著丑娘,並乖巧的向她保證自己的傷口真的已經一點都不痛,請她不要再生父皇的氣,皇甫絕這才放棄繼續整治可憐的兒子,成功把那個佯裝腿痛、故意和他發脾氣的女人拎出太子殿。
可剛出太平殿沒多久,她便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臉色難看,口氣很不滿的問:「皇上之所以會責打玉兒,必有什麼道不出口的原因吧?」
他聽了頓下腳步,笑睨她一眼,「箏兒何出此言?」
「莫非皇上不想對今日之事有什麼解釋?」早在不久前,她就聽說麗貴人惹怒皇上,被打入冷宮。這件突如其來的消息令後宮所有的妃子們不明所以,但以她的聰明,不難猜出箇中原因肯定與自己有著密切關係,
面對她的詢問,他不答反笑,「這句話,朕剛好也想對你說。」他的俊臉漸漸逼近她,令她有些措手不及。「箏兒難道不想對朕解釋些什麼嗎?」
看著他如此殷切而渴望的眼神,她下意識的向後退去,「皇上想說什麼?」
皇甫絕直盯了她良久,才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朕查過了,湖州太守的幼女顏若箏,早在七年前因病離世。」不理會她瞬間慘白的臉色,他繼續笑道:「關於這件事,朕很期待你接下來的解釋。」
好長一段時間的靜寂,就這麼在兩人之間瀰漫開來。
不一會,皇甫絕打破沉默,卻沒再逼她,只淡淡開口,「如果你現在不想說,朕自然不會逼你,但請你記住,朕的耐性非常有限,如果在朕的耐性用光之前,仍未聽到你的解釋,那後果,就不是你一人能承擔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