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許亦菡正給同學們講課,下面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許亦菡掃視了下,卻沒看到有誰在交頭接耳。她背轉過身去板書時,聲音好似大了,她想轉頭看看到底是哪個小傢伙不安分,剛剛掉過頭往後看,有個同學正舉著手。
「報告老師,宋思遠肚子疼。」宋思遠的同桌王坤站起來說道。
許亦菡將手中的粉筆擱置到講桌上,急忙走到了宋思遠的身旁。宋思遠正捂著肚子,一副痛苦的樣子。
「思遠,去醫院看看吧。」許亦菡看著宋思遠臉上流露出的表情,想必是疼得厲害。
「同學們,你們先好好看書。」許亦菡先給學生們留了話,然後帶宋思遠走出了教室。
宋思遠的額上不斷湧出細密的汗,許亦菡摸摸他的額頭也比較燙,她不是醫生,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了。可是她幾乎是想都沒有想,出了校門口便招手攔下了一輛的士,去往醫院。
去醫院的路上,她取出手機,翻開通訊錄,裡面並沒有林楠的聯繫方式,打算問宋思遠,看到他皺緊眉頭捧腹的樣子,又作罷,就急忙給林源撥電話。
林源畢竟是在醫院工作的,待他們到醫院時,一切都弄妥當了。宋思遠一到,便被送進急診室,許亦菡這才稍稍放了心。
「謝謝你啊。」趕到醫院的林楠對許亦菡說。
「不客氣,應該的。」許亦菡說道。
「思遠這孩子平時身體挺好的,這次怎麼弄的。」林楠在過道裡來來回回地走著,看起來有些急躁。
「上課的時候,他同桌大概發現他不對勁吧,舉手報告了,我當時看他臉色很不好,就帶他來醫院了。」許亦菡接著說,「你也不用太擔心,應該沒什麼大問題的。」
「唉,我可還沒見著思遠這麼難受的表情呢。」林楠重重地歎了口氣,來回的腳步在許亦菡身旁站定,「希望沒什麼大礙吧。」
「林源,思遠怎麼樣了?沒事吧?」當林楠看到林源從急診室走出來時,慌忙問道。
「姐,你先別急。」林源對林楠說,「思遠患的是急性闌尾炎,需要做個手術,做完手術就沒事了。」他說完看向了許亦菡,「這次要多虧亦菡送來得及時。」
「是啊。」林楠對許亦菡說,眼中充滿感激。
第二天,宋思遠做完手術後,許亦菡下班後去醫院看他,在病房外與陳煥不期而遇。
「你這個老師當的還真不錯,挺關心學生的嘛。」陳煥見到許亦菡說道。
「多謝誇獎。」許亦菡微微笑道。
「聽林源說,昨天是你送思遠過來的。」
「嗯。」許亦菡說道,「思遠的手術做得怎麼樣?」
「很順利。」
「這就好,學校那邊我已經幫他請好假了,他可以安心地在家休息。」
「好的,你要進去看看思遠嗎?」陳煥將視線投向宋思遠所住的病房。
「當然。」許亦菡揚唇說,「要不我不是白跑一趟了。」
「你站在這兒只顧跟我說話,我看你是不太想進去了。」陳煥正兒八經地搖搖頭。
「是啊,你的魅力太大了,跟你說話我都忘記時間了。」許亦菡斜睨了他一眼。
許亦菡剛想進去,碰到了從病房裡出來的林源。
「亦菡。」林源喚她,嘴角上揚,看到了許亦菡身旁的陳煥,笑笑說,「阿煥啊,正好,你們倆……也好久沒有見面了吧,多聊聊。」
「呃……」陳煥下意識地撓撓後腦勺,原來林源還不知道他們已經見過面的事情,他有點尷尬地朝林源說,「我得跟她好好敘敘舊。」
許亦菡訕訕地笑了下,手捏著衣服的下擺。
「那你們倆先聊吧,我這邊有點忙。」林源說道。
「好的,哥,你去忙你的吧。」陳煥說。
看完宋思遠,陳煥提議要送許亦菡回去,許亦菡婉言拒絕道:「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順路,上車吧。」陳煥邊說邊打開車門。
許亦菡知道陳煥的性子,便不跟他多加理論,上了車。
「明天你還過來看思遠嗎?」兩人在車上坐定後,陳煥問。
「不一定。」
「如果下班後沒事就過來看看。」陳煥看似漫不經心地說。
「我可不像某人整天有很多閒暇時間。」
「這總比把自己整的像陀螺強。」陳煥稍微偏過頭,看了許亦菡一眼,勾唇道,「適當的放鬆放鬆也不是件壞事,何況你還是個多麼稱職的老師,時常來看看自己的學生也是應該的吧。」
許亦菡被陳煥這麼一說,話頭突然被堵住了,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話來應對,便不搭話。
「你剛剛是不是有些緊張?」陳煥問道。
「呃?」許亦菡不明就裡地扭頭看著陳煥。
「林源走到我們面前的時候,你在緊張,對不對?」陳煥哂笑道。
許亦菡有些驚詫,陳煥竟注意到了這個小細節,是她的表情洩露了她心底的想法了嗎?誠然,當時的她確實是緊張的,她擔憂如果林源在場的話,怕自己說錯話。
「怎麼會,我緊張幹嗎。」許亦菡口是心非道。
「當一個人說謊時,就算騙得了別人,也騙不了自己。」
幹嗎非得揭穿啊,都說最毒婦人心,我看是最毒男人心。許亦菡不禁腹誹。
「對了。」陳煥突然想到什麼,「週末的時候,你要多出去運動運動,比如約人打羽毛球、保齡球、高爾夫球、檯球,游泳也行。」頓了頓,他的嘴角揚笑,「如果你約的人是我,我會樂意奉陪的。」
「謝謝你的意見,我會考慮的。」
「你多久沒去游過泳了?」陳煥隨意問道。
「怎麼了?」
「還記得我大學時教你游泳嗎?」陳煥臉上有笑意,「你那學習進度,簡直能跟龜速相媲美了。」
「那於佳寧是不是很聰明,一學就會?」許亦菡不無嘲諷地說。
陳煥愣了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關於佳寧什麼事?」
「她說,你教過她游泳啊,什麼蛙泳、蝶泳的。」
「我都沒跟她一起去游過泳,你說我怎麼去教她?」陳煥疑惑。
「那是她在說謊?」許亦菡小聲說。
「說什麼?她單獨找過你嗎?」
「不是,她跟我一個好朋友是朋友,大家一起出去玩碰見了,很巧吧?」許亦菡笑笑。
「那她還跟你說什麼了?」
「說了很多。」
「她盡胡說八道,你別信她的。」陳煥微微有點惱,讓他覺得自己的決定沒有錯。
「看得出她很愛你。」
「你跟那個李佑沒有交往?」陳煥轉移話題。
「暫時還沒有。」
「暫時沒有?那你希望有?」陳煥步步緊逼著問。
「不知道。」
「感情的事怎麼能用這三個字敷衍過去。」
「你好好開你的車吧,我的事不用你這麼操心。」窗外的景色在許亦菡眼中閃現,又急忙倒退。
到了住所樓下,許亦菡下了車,準備朝宿舍走。
「我跟她分手了。」這句話說得格外輕,許亦菡卻是把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她的身體猛然僵住,而後,她的耳朵似乎有瞬間的失聰,聽不見所有的聲音,大腦亦處於空白階段,停止了所有的思維。她的手緊緊地握著門把,上面的涼意浸蝕著她。
隨後,她的腦中跳躍出無數混亂的圖像,那是於佳寧一張張笑靨如花的臉,這些笑容反而使得許亦菡愈發覺得空氣中似乎滲透了寒意。
「你告訴我這個幹嗎?」終於找回到一個可以讓自己穩住的支點,許亦菡平靜地問。
「……」
靜寂。午後的陽光似乎都融進了這份靜寂裡,跟著緩緩流瀉。
「你們不是好好的嗎?」
這是個讓許亦菡無法相信的事實,人前那麼恩愛的兩個人,說分就分了?更何況,於佳寧有著跟秦曼君相似的面孔。
「亦菡……」陳煥深情地看著許亦菡,聲音極其溫柔。
「你什麼都不用說。」許亦菡打斷他的話。
「難道你不想知道為什麼嗎?」
「我的手機響了。」許亦菡去取手機,看了看手袋裡不停震動的手機,又看了看陳煥,咬了咬牙,終是拿了出來。
「嗯,我一會兒就到了,等我回去再說吧。拜拜。」說完,許亦菡掛掉電話。
「你去撿回來了?」看到許亦菡用的是自己送給她的那款新手機,陳煥甚是訝異,自己扔了就扔了,沒想到現在她正用著,不是她撿回去的又會是誰呢?
「扔掉不是很可惜。」
那晚,許亦菡聽到了手機乍然墜地的聲音,她不由得停了下來,腳下移不開步子,直到看到陳煥的車揚長而去,她才將手機撿起,幸好,手機用盒子包裝著,拆開一看,完好無損。
他真是個既固執又說到做到的人,說他的同時,許亦菡不禁笑了笑。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個固執的人呢?而陳煥那樣做,也許是她激怒了他,如果她不固執直接收下的話事情也不會那樣了。
「知道可惜的話就該早點接受。」陳煥的心忽然暖了,一如傾灑在車窗上的陽光。
「那我走了。」許亦菡拿著手機說了聲「謝了」方離開。
「亦菡,你不想知道原因嗎?」陳煥探出窗戶問。
「不想知道。」許亦菡轉過身說。
總有一天,你想知道的,陳煥對自己說,臉上浮現出笑容。
夜色深沉,許亦菡站在窗邊,窗外有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那些星光都被厚重的雲擋住了,絲毫看不見。她的心被這濃稠的夜色覆蓋,讓她都看不透自己的心。
她覺得自己的心繁亂至極,一切都顛覆了她的想像。
最初,她想,如果於佳寧長得跟秦曼君不像的話,陳煥還會跟她交往嗎?正因為兩人的相貌那麼的相像,他才會那麼做吧。那麼,陳煥是愛過秦曼君了。然而,她怎會料到事情似乎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竟然跟於佳寧說分手了。
是的,許亦菡想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可是她卻不想問陳煥,也不敢問陳煥,事情如果不是自己所想的呢?如果是他愛著於佳寧,因為兩人之間出現矛盾才分手的呢?
許亦菡不敢再去深想,也不想把問題複雜化,乾脆什麼都不想,靜靜地閉上眼睛,任由微風吹著自己的臉頰,感受著空中自由流動的風。
想到明天要早起上班,得將第二天的衣服準備一下,便到衣櫃裡去取,找好衣服後,她隨意地拉開衣櫃最下面的抽屜時,看到了幾乎滿滿一抽屜的信件,信件一個個被碼得整整齊齊的,燈光下,能看到上面的信封上帶有點微塵。許亦菡拿過一封,輕輕地抹掉,信封上的字跡格外的好看,一如那個眉清目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