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矛盾

    清晨,空氣非常新鮮。
    風輕輕吹著,夾雜著泥土和花草的香味。
    一層薄霧籠罩著月畔湖,此時的月畔湖猶如一位沉睡未醒的少女,躺在寧靜的夢幻中。
    秋露坐在白色長廊下讀書,對著小鏡子讀。試著放慢語速去讀。由於時候尚早,整條白色長廊下就她一個人。所以她可以無所顧忌地大聲去讀。
    明仁大學是個美麗的校園,而月畔湖猶如明仁大學的一顆明珠,展現出它獨有的光芒。秋露也最喜歡在這裡。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會來這裡,背英語單詞的時候會來這裡,練習朗誦的時候也會來這裡。
    她最喜歡清晨的月畔湖,異常安靜。所以每天她都早早起床,在別的同學還在夢鄉的時候,悄悄爬起來。她一向這麼努力用功。她不曾見過父親,從來沒有得到過父愛,所以她要在其他方面擁有得比別人多。在別人還在為英語四級頭痛難耐的時候,她已經順利通過英語六級;在別人高呼「60分萬歲」的時候,她每年拿著特等獎學金;在別人連學習都忙不過來的時候,她還要備戰她的DJ夢。
    練得嗓子有些發乾了,她就放下書,歇息一會兒。累了的時候,她喜歡抬頭看爬滿長廊的紫籐。還是初夏,紫籐還沒有開花。
    小時候,秋露家裡的院子裡也種有紫籐,它一直靜靜地生長,生氣蓬勃地生長著。它可以爬到牆壁,爬滿屋頂。到了夏天,籐蔓上掛滿了一串串美麗的淡紫色的花朵。
    秋露喜歡紫籐花,喜歡它那種與眾不同的脫俗和雅致,喜歡它所展現的恣意卻不張揚、文靜卻不孤傲的個性。都說愛情就如花開,一定要等到那個時節才行,她想,她的愛情呢?是不是還沒有到盛開的時節?是為誰開呢,為他嗎?會是他嗎?為什麼又想到了他?不是說都已經扯平了嗎?
    「許秋露!電話!」張揚的大嗓門在咆哮。
    秋露走過去。張揚把電話扔在桌上,而不是直接遞給秋露。但秋露還是很真誠地說了聲:「謝謝。」
    張揚鼻子裡輕哼了一聲。很不屑的表情。她個子不高,稍微有些胖,臉圓圓的。眼神冷冷的,從來沒有拿正眼瞧過秋露。
    秋露一開始不明白她為什麼老是跟自己過不去。
    依依說,那是因為張揚嫉妒秋露,嫉妒她的優秀。
    秋露因為從小就很出色,所以遭遇的嫉妒也不少。但是她從不屈服,她堅信「如果你有一點優秀別人會嫉妒你,如果你特別優秀,別人只會望塵莫及,然後只能佩服你。」所以她從不輕言放棄,而是加倍地努力。
    「喂,你好。」秋露接起電話。
    「請問是許秋露同學嗎?」電話那頭傳來異常動聽的男聲。
    「我是。請問您是哪位?」秋露覺得這個聲音熟悉又陌生,卻又想不起是誰。
    「我是電台的節目主持人楊帆。你已經通過複試了,並且你的節目好評如潮,得到的票數也最高。你下週一上午可以過來正式錄製這檔節目了。每週六下午五點播放。」
    真的嗎?這一切都是真的嗎?自己沒聽錯吧?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了!秋露有點不可置信。捏捏自己的手臂,很疼。不是夢,是真的!
    「謝謝……謝謝你。楊老師。」過於激動的秋露有些語無倫次。
    「期待看到你更好的成績。下週一上午十點過來就可以了。再見。」
    「謝謝。我會努力的。再見。」
    掛了電話,秋露迫不及待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依依。
    依依開玩笑地說:「那我以後可以把我以前浪漫美麗的愛情故事告訴你,你可以幫我讀出來了。我的准DJ小姐。」她故意放大聲音。她就是要讓張揚聽見,就是要她眼紅。
    「麻煩你們把聲音放小一點。不要影響別人睡覺!」張揚果然被激怒了。
    她明明沒有睡覺,明明在玩手機。但是她不喜歡聽到別人的好消息,尤其是許秋露的好消息。許秋露哪一點比得上自己?家庭條件不如自己,長得也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哪有自己豐滿美麗。可是為什麼偏偏她就是幸運兒?她可以獲得各個老師的誇獎,她可以拿獎學金,她的英語口語那麼爛居然拿到英語六級證書……而現在,她又獲得了到電台兼職的機會,她又要開始張牙舞爪了嗎?她看不慣她,看不慣她比自己強,更看不慣她總是一副永遠不知愁為何物的表情。她認為,那是許秋露善於偽裝的結果,她善於把自己偽裝成美麗柔弱的公主,其實她只是個徹頭徹尾的灰姑娘。她討厭虛偽的人。
    「有誰規定現在是休息時間的?」依依可不是盞省油的燈。
    「宿舍不是你們兩個人的,是我們大家的。宿舍是提供休息的地方!所以你們說話的時候得考慮到有沒有影響到別人!」張揚大聲吼道。
    「張揚,我告訴你,你別得理不饒人!宿舍裡一共就四個人,是大家的也就是我和秋露的……」依依不依不饒地說。
    「好了,依依。大家都是一個宿舍的,走到一起也是緣分。和氣相處比較好……」秋露柔聲勸道。
    「許秋露!你別假惺惺地裝和事老!你別以為你裝成老好人我就看不出你的真面目!你整個一披著羊皮的狼!」張揚終於爆發了,她忍無可忍了。她討厭看到許秋露和梁依依一唱一和的。剛開始進宿舍時,梁依依本來跟自己走得最近了。但是後來許秋露就愛裝好人,於是漸漸地把梁依依從自己身邊搶走了。她討厭搶別人好朋友的人!原本許秋露是友情第三者,現在她卻害得自己成了第三者!想到這裡她就憤懣難當。
    秋露一時竟接不上話來,她整個人都快傻掉了。她本來只是以為張揚跟自己合不來,但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在張揚口中竟然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慢慢地,就有淚水在眼中打轉。不能哭,千萬不能哭,不能在她面前示弱。可是,怎麼還是有酸澀的淚水順著臉頰滑下來?
    「就知道哭!你以為你是林黛玉嗎?你非常具有表演天賦啊!怎麼當初不報考電影學院啊?」張揚鄙夷地說。
    秋露依然不說話,傻傻地坐著。今天應該是開心的日子才對呀!多年的DJ夢終於實現了,美夢成真的日子應該微笑才對呀!於是她努力揚起嘴角。是的,即使痛苦,即使受到委屈,也要微笑著流淚。她倔強地揚起嘴角。
    「張揚!你到底還有完沒完?!罵上癮了是吧?你別得寸進尺行不?」依依衝到張揚面前,大聲吼道,一副要打架衝我來的模樣。
    「怎麼?要打架嗎?誰怕誰啊?別以為你們倆狼狽為奸就能欺負得了我!休想!」張揚也來勁了。
    秋露看到她們倆為了一點事情鬧成這樣,而且是因為自己惹出的事情,心裡很是過意不去,走過去勸道:「麻煩你們別吵了。好嗎?拜託你們了。」秋露幾乎用哀求的語氣說。
    「滾一邊去!都是你惹的禍!」張揚推開秋露。秋露往後退了幾步,沒站穩,一個趔趄差點跌倒。
    「張揚,你找死啊?!」依依邊說邊上前揪住了張揚的衣領。
    眼看一場惡戰即將開始,秋露知道現在自己說什麼都沒用,好像說什麼都是自己的錯,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她含淚跑了出去。離開烏煙瘴氣的宿舍,她來到了月畔湖。這裡可以給她一方澄澈透明的空間。
    蔚藍的天空,白雲輕輕飄著。
    茂密濃郁的樹枝向上伸展著,彷彿可以觸摸藍天。
    秋露靜靜地坐在長廊下,仰起頭望著天空。是不是仰起頭,眼淚就不會掉下來?陽光很強烈,照耀得她睜不開眼。眼淚還是緩緩地滑落。沿著臉頰滑到脖頸。
    綠得耀眼的紫籐一寸一寸地往上爬,緊緊纏繞著白色長廊。

《等待花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