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趕快想個辦法叫世善離開廚房,他待在這裡實在太危險了!」玫瑰低著頭沉思。
    「她一直緘默不語,莫非真嫌我礙事?」世善越想,越發愁眉苦臉。
    「玫瑰,對不起,我……」
    「他這模樣叫人如何忍心趕他走?」玫瑰心裡掙扎良久,終於她道:「世善,麻煩你去幫我排餐具,我現在沒空整理餐桌。」
    她盡量讓雙手動個不停,以增加「謊言」的可信度。
    「啊?」原來是他多慮了,她還是很倚重他的。
    「好!」世善用力點一下頭,走過去打開置碗櫃,捧出五個盤子和碗。「我現在就去。」他興高采烈地跑進餐廳。
    「小心點兒……」她在他背後叮嚀,隨即又搖頭失笑。「算了」他根本沒在聽。
    世善那模樣讓人聯想到一個拚命想要博取母親讚美的小男孩。
    可是……她摸摸自己的臉,她沒這麼老吧?
    辟哩叭啦!一陣碗盤碎裂聲打斷她的沉思。
    「世善——」玫瑰衝進餐廳。
    世善兩手空空,呆呆站在餐桌前,十個碗碟不在桌上。
    她的視線往地下搜尋,果然!它們全部躺在原木地板上,正式宣告壽終正寢。
    「呵呵!」她傻笑著,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我不是故意的,那個……」世善焦急地指著餐桌旁的椅子。「我要排餐具時,不小心踢到椅腳,失去平衡,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我沒怪你,別擔心好不好?」反正從沒指望過他大少爺能懂得廚房之事,不過他笨拙的程度,實在太出乎她意料之外。
    玫瑰從儲藏室裡拿來掃把和畚箕,彎腰幫他收拾善後。
    「對不起,我越幫越忙。」他慚愧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再也不要出來了。
    「沒關係啦!」玫瑰朝他咧嘴一笑,鼓勵他。「有誰是一開始就什麼都會?熟能生巧,你只是沒做習慣而已,你若真的對廚藝有興趣,以後我有空會慢慢教你,日子久了……」
    「啊!」世善突然大叫著打斷她的話,他在餐廳角落的小茶几上看到一盆馬鈴薯,旁邊放了一把菜刀。「這個我會,我幫你削馬鈴薯。」
    世善想他是一個雕塑家,刻刀、美工刀使得出神入化,菜刀也是刀,應該沒問題,這一次他非扳回顏面不可。
    可是他沒想到,雖然同樣是刀,但用在石塊、木頭和馬鈴薯之間竟有如此大的差別。
    「等一下,世善……」來不及了!她看到他右手拿刀、左手持馬鈴薯,姿勢很漂亮,但一開始動作,他左手的馬鈴薯立刻越過廚房和餐廳之間的屏風,飛進隔壁廚房裡,他右手的菜刀則順勢切中他的左手。
    「哦!」世善叫痛,菜刀落地,傷口上流出來的血隨之染紅原木地板。
    「咻」一聲!玫瑰立即消失,再出現時她手中抱著一個急救箱。
    「過來。」她拉過他,細心地幫他包紮傷口。
    「對不起,我真是笨手笨腳,我……」他說著,好難過。一直以來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活在掌聲裡,作夢也想不到,他會有這麼狼狽的一天。
    看來他並不像自己所以為的那樣十全十美,說不定他真的很笨。
    原本想在玫瑰面前有所表現,修正早上留給她的壞印象,結果弄巧成拙,現在她一定更討厭他了。
    「你……」她真的是狠不下心罵他,歎口氣。「別離開我身邊,我教你做菜好不好?」
    「你不怪我?」世善還以為一定會挨罵。
    「我第一次進廚房時,也沒比你聰明到哪裡去。」玫瑰朝他眨眨眼,又是一個善意的謊言。「怎麼樣!學不學?」
    「學!」他笑著,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那就來吧!」她想把他拴在身邊,雖然麻煩些,但起碼可以保障他的生命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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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世善半躺在床上,手裡握著話筒。「……好!大姊再見。」他說完,輕輕掛掉電話。
    望著屋外陽光燦爛,回想剛才的談話內容,他忍不住笑得猛打跌。
    世美那混小子也真夠狠,居然為了逃婚,不惜編出「同性戀」的謊言欺騙老姊,這不是存心要嚇死她嗎?
    不過……嘿嘿!他喜歡這個主意。經世美這麼一鬧,老姊盯人的目標肯定被轉移了。
    如此一來,他就可以開開心心地在法國逍遙快活幾個月,再不用擔心有人捧著父母的神主牌位硬逼著他相親結婚,實在是太幸運了。
    世善第一個想到玫瑰,迫不及待想和她分享這個好消息。「玫瑰……噢!該死的,『夫人』你不能纏松一點嗎?」
    低咒一聲,他用力拉鬆緊緊箍住腰際的長蟲,已經放棄和它溝通,請它滾開的想法。反正「玫瑰小屋」裡的動物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愛纏他,他不妥協也不行。
    世善拉開房門朝外面跑。「玫瑰,你在哪裡!我……」
    「我在這裡。」在他跑過客廳時,玫瑰及時喊住他。
    她蹲在前庭裡,兩手壓住「貓兒」蠢蠢欲動的身軀,一人一狗正進行角力比賽,眼前好像「貓兒」略勝一籌。
    「世善,快來幫我捉『貓兒』。」玫瑰一分神,「貓兒」乘機溜了開去。
    「你們在幹麼?玩遊戲嗎?」他很自然地走出來,主動幫忙擋住「貓兒」的去路。
    「不是,我要幫它洗澡。」玫瑰原本怕他一個人捉不住怕水的「貓兒」,正想幫忙出一臂之力,誰知「貓兒」這會兒倒不跑了,反而親密地偎在世善腳邊,討好地頂著他的腳。
    玫瑰啼笑皆非,看著「貓兒」明顯的差別待遇。「喂!你這傢伙,不僅見色心喜,還有了新人忘舊人,有夠沒品。」
    世善輕蹙眉頭。「我可不覺得被一隻狗『愛』上,是一件多光榮的事。」
    「哦!對不起。」她道歉,兩人合作把「貓兒」抬到大水桶邊。「可是,世善,你真的很有動物的緣耶!」
    玫瑰指的是世善腰上,已和他渾然成為一體的「夫人」。她可不記得「玫瑰小屋」裡的動物們,幾時喜歡粘人了?它們全部驕做得要命,不給主人臉色看就很不錯,哪會撒嬌?甚至每天和他「同床共枕」?
    只有世善例外。玫瑰有點羨慕地看著剛從花圃裡鑽出來,正圍在他腳邊憨然嬉戲的「大、小犬。」
    世善搖頭苦笑。「我非常樂意把這份『緣』讓給你。」
    他狼狽萬分地躲著「貓兒」不斷襲擊他臉蛋的舌頭。這只變態狗,都已經渾身濕透、滿是泡沫了,還不忘要佔他便宜。
    「你還是把它讓給沙蔓好了,早上她才跟我抱怨,『貓兒』對你比對她這個主人還親,她正考慮要不要餓它幾頓,好叫它明白這裡誰是老大?」
    玫瑰笑著接手他的工作,扭開水龍頭,沖掉「貓兒」全身的泡沫。
    「你不妨告訴沙蔓,讓她給『貓兒』換個名字,我一向都喊它『笨狗』。」一聽到這個呼喚,「貓兒」興奮地直搖尾巴,還把全身的水滴甩得世善和玫瑰滿頭滿臉。「你瞧,它愛死這個名字了。是不是啊,笨拘?」
    像在證明世善的話似的,「貓兒」立刻又用激烈的行動表達它的歡喜。這下子,不只他全身濕得可以晾起來滴水,連在一旁戲耍的「大、小犬」也受累,變成落湯貓了。
    世善真是好氣又好笑,索性把「大、小犬」一起捉了丟進水桶裡洗。
    玫瑰笑趴在「貓兒」背上,分過「小犬」幫忙洗著。
    「這個名字你千萬別在沙蔓面前喊,她會氣死的。『貓兒』是克林送給她的二十歲生日禮物。」她警告地說。
    「如果是這麼特別的紀念品,為什麼不取個好聽、響亮的名字?偏偏叫『貓兒』,狗取名貓,沙蔓不是沒一點兒命名天分,就是腦袋壞了。」他忍不往揚高一邊眉頭,表示對這個名字的不敢苟同。
    「不是這樣的。」玫瑰搖頭,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這名字是『貓兒』自己選的。」
    「你們讓寵物自己選名字?」他老爹、老媽都沒賦予他這項權利,一隻狗居然比他好命。
    叫人忍不住要嫉妒,人不如狗。尤其又想起自己的名字——世善,他老早就對這個軟趴趴,既不特殊文雅,又不英明神武的名號相當感冒。
    若有可能,他真想改名,無奈老姊不准。而這隻狗卻白白浪費掉一個大好機會,真是名副其實的「笨狗」。
    「對啊!『貓兒』初到『玫瑰小屋』的時候,我們每人都想了兩個名字寫在紙牌上,放在它面前,沙蔓告訴它:『你喜歡什麼名字,就把它叼過來。』結果『貓兒』在紙牌前站了一會兒,卻把愛菲亞的寵物,兩隻小白貓給叼了來,所以……」
    「它就叫『貓兒』,」果然是個與眾不同的取名方式,他拍額暗歎。「那『大、小犬』呢?」總不會是因為狗叫「貓」名?貓就理所當然以「犬」為名吧?
    「因為狗取名『貓兒』,為了平衡一下,因此兩隻小貓……」
    「取名『大、小犬』!」世善就知道,他不該問的。真是白癡。
    「有什麼不對嗎?」瞧他臉色發青的樣子,像見了鬼。
    「沒有。」他撇過頭去。這時腰上的「夫人」又加大力道,拉緊它和他的親密度。「那這條蛇呢?我看它好像是公的,為什麼取名『夫人』?該不會是『玫瑰小屋』裡,另有某種叫『先生』的寵物吧!」
    玫瑰點點頭。「你怎麼知道?好厲害哦!」
    「我猜的!」天啊!他又問了一個更白癡的問題。「那『先生』呢!我來了三天,怎都沒見著?」
    「在地下室,『先生』怕光,它從不出來的。」玫瑰已經打理好所有寵物,經過一番梳整,它們果然比起以前漂亮、精神許多。
    「怕光!是什麼動物?」他有不好預感。
    「蝙蝠!」玫瑰笑嘻嘻的。
    世善打個寒噤,慶幸它從不出地下室。不然要他和一隻蝙蝠同榻而眠,惡!打死他吧!
    「世善,你不喜歡動物嗎?」
    「沒有,我只是受不了它們的熱情……呃!『貓兒』,別再舔我了!」這隻狗每次看到他都好像見著一塊上等牛排,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玫瑰收拾好寵物專用沐浴精、水桶和刷子,站起來輕觸他的臉頰。「世善,你知道嗎?事實上,動物們的感覺比人類要敏銳許多,用不著言語的溝通或虛偽的應酬,它們就可以看穿一個人的本質。因此惟有真正善良、無私的好人,才能得到動物們的信任與喜愛。」
    世善的雙頰迅速飛上滿天紅霞。「我……」
    「你就是那個真正好人。不管你對外表現的多彆扭、任性。」她說著,走了進去。半途,又想起什麼轉頭對世善道:「哦,對了!你剛才找我有事嗎?」
    「那個……我……我想告訴你,我不用再逃了,我自由了,大姊現在沒空理我要不要結婚。」
    玫瑰怔忡了一下,記得克林要求讓世善住進「玫瑰小屋」時,就曾提過他是為逃婚而來,想來「婚姻」在他心中真是一項很大的困擾,瞧他剛才興奮的模樣,她雖然不懂他為什麼如此排斥「婚姻」,但只要看他高興,她就開心了。
    「是嗎?那真是太恭喜你了。」她留下一抹冬陽般溫暖的笑容。
    「謝謝!」世善愣愣地目送著玫瑰的背影離開。
    被她摸過的臉頰,如遭春風吹拂,正微微的、暖暖的發著淡淡的溫暖。滲透得他的心湖一片暖洋洋,好舒服。
    好訝異!玫瑰居然真的懂他。
    他一向討厭被人看穿,總認為那很可怕,可是事情一旦發生了,心裡反而覺得輕鬆,一點都不會感到生氣或厭惡。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心底有一股慾望直衝上來,他想為玫瑰創作,將她的溫暖、善體人意,一點一滴永遠地保存下來。
    傍晚玫瑰在廚房裡準備晚餐,世善、沙蔓和克林在客廳裡玩著「梭哈」。
    「快點好不好,世善?沒看過男人玩牌像你這麼婆婆媽媽的,一點都不乾脆。」別看世善一副純真天使模樣,他的牌技還真不是蓋的,沙蔓已經輸掉三把了,難得這次拿到好牌,她的牌面上是一張A和一對老K,正想乘機扳回一城,哪知道他一雙眼睛飄呀飄的,心不在焉,都過了五分鐘還決定不了要不要跟。
    「討厭啦!沙蔓,你怎麼對人家做人身攻擊?」世善怪叫道。一片心思卻全被廚房裡的玫瑰吸引住了。
    她剛才端茶出來的時候,換了一套白紗長洋裝,襯著嬌小玲瓏的身影更形柔媚、靈逸。他越來越想親手雕塑她的形象,那種渴望刺激得他的心幾欲瘋狂。
    不行!但盡快找個機會向玫瑰說清楚,非說服她當他的模特兒不可。
    「拜託!別用那種噁心的口吻說話好不好?」克林瞪他一眼。「真不知道你是男人還是女人?」
    「人家哪有?」他故意張大一雙無邪的純真大眼,眨呀眨的,臉上儘是一派無辜神色。
    「哪裡沒有!」克林和沙蔓同時大喊。他們就是被他這張天使臉孔騙得輸了一百多塊法郎,那傢伙真老奸!
    「你到底跟不跟?」沙蔓作勢掐他脖子。
    世善飛快閃到克林身後。「哇!克林,救命,你看沙蔓,就會欺負我。」
    他還以為找著靠山了,又火上加油,朝沙蔓扮個大鬼臉。
    誰知克林輸脫底,這個世界上他最喜歡的就是錢了,世善讓他輸了二十三塊法郎,還敢這麼囂張,他火大了,掏出腰間配槍抵住他的腦袋。「跟不跟?」
    「怎樣?」現在換沙蔓對他做鬼臉了。
    「哇!來真的。」世善聳聳肩,乖乖回去坐好。
    「少廢話,你到底跟不跟?再不下決定,嘿嘿!」克林拉開手槍保險栓。
    「我跟!」世善立刻大喊,瞬間他又露出一抹邪惡的笑容。「可是你們別後悔喔?」
    「開玩笑!」沙蔓看世善牌面上是一張黑桃小二和黑桃五、六,依上三把的經驗判定他要偷機。
    那傢伙每次想搞花樣時,嘴巴就甜得像抹了蜜似的,所以這一次她堅定地告訴自己絕不可以再被惑上當。
    克林跟著點頭。「你別以為每次詭計都可以成功。」他也跟了。
    發下第五張牌時,一直倚偎在世善身邊的「大、小犬」突然喵喵地叫著跑了出去。
    「怎麼回事?」世善瞄牌,是一張黑桃四,他贏定了。
    「大概是玫瑰又到後院摘蔬菜,『大、小大』跟去保護她了。」沙蔓笑得好開心,她又拿到一張A,現在是兩對,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大牌。
    「不用看了,我鐵贏的。」難得沒吊人胃口,世善很爽快翻開牌,黑桃二、三、四、五、六,他是同花順。
    克林的臉立刻黑了,指著沙蔓大罵:「都是你害的,我說不要賭,你硬要賭,這會兒可好了,連同這一把我總共輸了三十塊法郎,你要賠給我。」
    沙蔓馬上報以一頓老拳。「叫什麼叫?你只輸了三十塊,我已經輸了一百多塊,我比你還要慘耶!」
    「什麼?你這個女人,玩這麼大?」
    「你這個臭男人小氣巴啦!」
    「你浪費金錢!」
    「你沒有一點紳士風度。」
    「你愛慕虛榮。」
    「你才死不要臉,兼吝嗇鬼。」
    克林和沙蔓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眼看就要大打出手,世善拍拍屁股站起來,閒閒地拋下一句。「兩位慢吵,我不打擾了,明天我會寄帳單給你們。」
    「等一下。」沙蔓跳起來,指著世善的鼻子大罵。「你這個人有沒有同情心啊?我們兩個人差點自相殘殺,你不勸和也就罷了,還叫我們慢慢吵?」
    「你們要我怎麼勸?」世善歪著頭,露出一臉天真可愛的模樣。「是不是賭債就此作罷?」
    「對!」克林高興地直點頭。
    沙蔓偷偷掐了他一把。這個笨蛋,他這樣迫不及待承認他們的目的,不就等於變相告訴世善他們在演戲,為的是賴掉賭債。
    「唉喲!」克林叫痛。「你幹麼掐我?世善難得大方,肯將賭債一筆勾銷,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我有這麼說嗎?我說的是晚一點收,可沒說不收。」
    「你這個白癡!」沙蔓發狠又把克林打一頓。
    「世善……」克林灰頭土臉向世善求援。「一筆勾銷嘛,好不好?」
    忍耐!世善得一直掐著自己的大腿,才能勉強不讓爆笑溢出齒縫。
    被一個長相粗獷、熊也似的男人撒嬌,實在是……哦!老天,他的大腸、小腸開始扭在一起打結抗議了,忍笑不是一件健康的事。
    他得說些話轉移注意力。「好——」他用力地點了一下頭,見到克林雙眸發亮,眼看就要衝過來擁抱他了,他再大聲丟下兩個字:「難嘍!」
    「哈哈哈……」世善大笑。
    沙蔓惡狠狠地瞪著克林。
    「世善。」克林小聲喃喃,健壯如牛的身軀縮成小老鼠般,吶吶不敢言語。
    汪汪!這時世善聽到「貓兒」的吠叫聲,和後門的開合聲。連它都去找玫瑰了,繼續拖下去,不曉得會再出現多少礙事的第三者,他不能再浪費時間和克林、沙蔓閒磨牙,辦正事要緊。
    「好啦!剛才那一把算了,我不跟你們收錢就是了。」他勿匆忙忙跑進廚房。
    「他說算了?」克林想今天的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向來世善愛錢的程度不下於他,他原本以為求世善打個五折已經是破天荒了,沒想到他居然全部不要了。
    「他是不是瘋了?最後一把將近一百塊耶!」沙蔓驚訝叫道。
    同時後門傳來用力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他沒瘋,只是中了愛情的魔法。」克林恍然大悟。
    沙蔓也察覺到了,自昨天玫瑰走了又回來之後,世善看她的神情明顯不一樣了。「但是這樣好嗎?玫瑰可不是平常人;世善又太年輕,心情不定,他們在一起真的會幸福?」她很擔心世善一不小心會傷害玫瑰。
    這種事外人是無法置喙的,只有當事者自己明白。」克林站起身。「走啦!別當礙事的電燈泡,愛菲亞不是說『一切均在天意的安排下』,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要多管閒事,我們也去過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甜蜜夜晚。」
    沙蔓歪著頭想了想,綻開一笑。「你說的對,好吧!我們走,我要吃法國料理哦!」
    「哇!那很貴那!」
    「傻瓜,你付出的越多,嘗到甜頭越多,不好嗎?」
    「如果懷孕怎麼辦?」
    「早叫你存錢買戒指,難道你忘了?」
    「誰敢喔?」
    「不過先說好,結婚後,你要搬來『玫瑰小屋』和我同住,我可不搬家。」
    「是,老婆大人。」
    沐浴在月光中的玫瑰,渾身散發出一種燦爛暈黃的光華,娉婷窕窈有若月光仙子。
    世善拚命在腦中刻劃下她如夢似幻的身影,恨不得此刻手中帶了本素描簿,可以將這美麗的景象畫下來。
    玫瑰察覺到身後那股熾熱的視線,她轉頭。「是誰?」
    「是我!」世善揚聲,從黑暗中走出來。
    「世善?你不是在客廳玩牌嗎?」玫瑰提起地上裝胡蘿蔔的籃子,半跑步到世善面前。
    他一手接過她手上的籃子,一手挽著她。「我輸光了!」他不好意思說,他人在客廳裡,心卻一直往她身上飛,實在受不了想見她的情緒,他丟下牌局和贏到手的錢跑出來見她。
    「看吧!我就說別和沙蔓、克林玩牌,他們兩個都是老牌精了,你玩不贏他們的,有沒有輸很多!」她依在他身邊,擔心的眼眸直瞅著他瞧。
    「還好。」世善有點難堪地撇過頭,欺騙玫瑰讓他良心不安。
    但心裡又很高興,他和玫瑰不過才認識幾天,可是她對他的關心卻很真誠,沒有目的,而且不是因為他的容貌,這一點很難得。
    「玫瑰,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
    「什麼事?只要我辦得到的話。」想到可以幫助他,玫瑰就好興奮。
    一直以來,她在時空中飄來蕩去,雖然遇到許多人都對她很好,愛菲亞、沙蔓……她們每個人都將她當家人看待。但其中總有不同,她們對她太呵護、太珍惜了。讓她有一股很沉重的心理壓力和格格不入的感覺。
    但世善不同,他們吵架、和好、一起玩,他讓她覺得自己真是一個「人」。
    她真的好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
    「我想請你當我的模特兒。」
    「我?」玫瑰嚇了一跳,放開世善的手臂。「我可以嗎?」她不自在地拉拉身上的洋裝,臉頰無端飛起一陣紅潮。
    「當然可以。玫瑰,你好漂亮,很美、很特別,真的很棒、很棒。」他幾乎要語無倫次了。一心只求玫瑰點個頭。
    「世善,你太誇獎我了,我……」她難為情地低下頭。「而且我一點經驗也沒有。」
    她這種欲語含羞的模樣,又另有一番不同的韻味,世善的心完全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他迫不及待執起她的手。「玫瑰,拜託,除了你,我不想雕塑任何人。」
    激動一向不是世善的本性,但對象是玫瑰,他就是沒辦法冷靜。
    「好吧!」她靦腆地點了點頭。「那什麼時候開始?」
    「玫瑰,你……你真的答應了?」他圓睜雙眼、張大嘴巴。
    她又輕輕地點一下頭。
    「玫瑰,你真好。」他興奮地把她抱起來轉圈,清揚的笑聲在黑夜中顯得更加嘹亮。
    「世善,」玫瑰羞紅著臉輕拍他的肩膀。「快放我下來,我頭暈了。」
    等到他放手,她迅速地跑進屋裡。
    世善怔忡地望著剛抱過玫瑰的雙手,陶醉的笑在嘴角漾開。
    她沒有實體、沒有溫度,照理說,抱起來應該沒有感覺才對。
    但事實卻不然,玫瑰像朝陽,源源不斷發射著特屬於她的魅力,灼熱他的手和心,空氣中彷彿還殘留著她的餘香,那樣清晰又虛幻。
    他還不大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他把它歸類為創作欲的瘋狂,大抵藝術家遇到他們的理想時都會這樣,可是又好像不大相同,他迷惑了……

《凡爾賽宮野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