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善,吃飯了!」玫瑰倚在門邊喊道。
「哦,我來了。」世善大夢初醒般跑過去。
「我做了你最喜歡的紅燒牛肉。」她拉過他的手小聲說。
「特地為我做的?」有些不可思議,他剛平靜下來的心湖又開始波濤洶湧。
「嗯!還有熏鮭魚、海鮮濃湯和烤蘿蔔絲餅。」她仔細地數著。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些東西?」
「從你日常的飲食和談話就知道了啊!」
她說得理所當然,他卻不由濕了眼眶。
爸媽死了之後,兄姊們雖然也愛他,但他們只是博愛,滿足不了他想獨佔的熱切心情,他的彆扭和任性有一部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曾幾何時,有人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全心全意只為他。「玫瑰,」他哽咽地道。「謝謝。」
「傻瓜!」她笑罵,輕輕扯了一下他的頭髮。
「哎喲!」世善故意仰頭痛呼一聲。
「貓兒」卻在這時衝過來,撲倒他,濕漉漉的舌頭對準他的臉蛋攻擊。
「玫瑰,救我……啊……」他還沒說完,「大、小犬」又跑來湊熱鬧。
「哈哈哈!」她笑得趴在地上,起不來。
「你怎麼可以幸災樂禍?」他怪叫一聲,伸手把玫瑰拉過來,兩人在地板上滾成一團。
「夫人」也湊上一腳,乾脆把他們兩人都纏在一起了。
吃完飯,世善帶了素描簿坐在客廳裡,等待玫瑰準備完畢,開始作畫。
「我要不要換件衣服?」一個小時後,玫瑰緩緩地步下樓梯,她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
「不用!自然最好。」他拉著玫瑰坐下。「你陪我聊天,就像平常一樣。」
「不要擺姿勢?一般攝影、作畫不是都要模特兒做各種動作以資參考。」她坐在世善身邊,看著他手中的炭筆快速地在白紙上勾勒出一具女性的形影。
「那是針對人物創造而言,但是在你身上我要的是更深一層的東西。」他很快畫好一張,又畫一張。
「我不懂,那是什麼意思?」世善將她畫得非常模糊,五官、形體只是一筆帶過,但卻別有一番與眾不同的氣質,強烈到叫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模特兒是玫瑰。
「我想畫的是感覺中、印象中的你,不單是眼睛看到的。」他已經畫第四張了炭筆揮動更快,看著玫瑰,心裡那股驛動更盛,他永遠畫不夠她。
世善那種全心投入的認真表情,完全吸引住玫瑰的視線。
她不懂,怎麼會有人認為他漂亮、缺乏男子氣概;他的五官也許精緻、細巧得過分,但是由內而外源源不斷發散的勃勃英氣,使得他比任何一個她看過的男人更像男人。
「世善,你眼中的我都是這般模模糊糊的樣子嗎?」她問這話的時候,心裡有股期待和擔憂,既希望他說些什麼安慰她,又害怕答案不是心中所要。
「為什麼這樣問?」她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世善趕快丟下筆,正視她。
「沒有,我是想……你會不會很介意我不是人這個事實?」玫瑰心裡七上八下,如果他的答案是肯定,她大概再沒勇氣見他。
「這是什麼問題?」世善失笑。「你就是你啊!不管是人或任何東西,你都是玫瑰,不會改變。」他重新拾起炭筆繼續作畫。
「哦!」她低喃,滿足地將頭倚在他的肩上,閉起眼睛,臉上浮起一朵如釋重負的笑容。
「傻瓜,你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親密地輕拍她的臉頰,惹來她一陣銀鈴般悅耳的笑聲。
畫完十張後,世善伸個懶腰,讓坐得太久的身體稍微休息一下。
玫瑰從廚房裡沖了一壺水果茶。「要不要喝一杯?」她問。
「也好。」這裡的茶都是她採集山裡的野桑果、合著茉莉和玫瑰花瓣曬乾製成,別有一番風味。來「玫瑰小屋」四天,世善已經喝上癮了,每天不喝上一大壺,就覺得整天不對勁。
「加擰檬和蜂蜜嗎?」
「我自己來。」他站起身,朝餐廳走去。
玫瑰倒了一大杯茶遞給他。
「天亮了。」她說。語氣裡有一點失望,和他在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如果能夠再多相處一些時候該有多好。
透過落地窗,東邊的夜空露出一點魚肚白。
世善在茶裡加了好多蜂蜜,一手攬著玫瑰走過去打開窗戶,一陣清涼微濕的晨風迎面吹來。
「在台北根本聞不到這麼新鮮的空氣。」他滿足又感慨地說。
「為什麼?空氣不是到處都一樣嗎?」
玫瑰天真無心的一句問話,讓世善愕然良久。
「你不知道台北空氣污染很嚴重?就連巴黎也一樣。」
玫瑰搖頭。「什麼是空氣污染?我雖然聽沙蔓她們提過,卻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這該如何解釋?」世善搔搔頭。「空氣污染」這名詞誰都會講,但要適當解釋它又不容易。「改天你親身體驗過就明白了。」他只好這麼說。
「喔!那就沒辦法了!」玫瑰失望地說。
「別難過啊!找一天我帶你到巴黎逛一圈,你就瞭解什麼是『空氣污染』了。」給她一個早安吻,世善加大摟緊她的力道。
「你要帶我出去?」不敢相信,難道他不怕被外人發現她不是人的事實?
「不可以嗎?」頓了頓,世善驚訝地道。「你該不會從沒離開過『玫瑰小屋』吧?」所以她不懂什麼叫「空氣污染」。
玫瑰點頭。「沙蔓她們說,我這個樣子出去很危險。為了讓她們安心,我從不外出。」
「天啊!這不是完全與世隔絕了?你們的日子到底是怎麼過的?」突地,他恍然大悟。「我懂了,難怪『玫瑰小屋』附近到處種滿蔬菜、水果,你們是采半自給自足的生活方式,至於一些沒辦法自己生產的東西,大概就由沙蔓她們買回來,是不是?」
看到玫瑰點頭,世善一面感動這些朋友為她所做的一切犧牲,一面又覺得她們實在將她保護得太周密了,這樣對她,一個有無限時間卻無法排遣的人,真是很可憐,而且不見得真是最好的安排。
他考慮的是,玫瑰不會死,她會永遠存在,而她們能夠保護她多久?萬一有一天,玫瑰再遇不到和她心靈相通的人,她該如何生存下去?
世善決定了,他要帶她去認識這個世界。「玫瑰,你可以隨自己意志出現或消失嗎?」
她不解地看著他。「可以啊。有什麼問題?」
「我的意思是,如果遇到麻煩,你立刻消失,沒有證據,誰也無法證明你的存在。」他朝她眨眨眼。
「你是說……」玫瑰不敢相信地張大嘴巴。
「怎麼樣,要不要跟我去看日出?」
「就我們兩個?」
「對!看完日出,再下山到舊城館吃早餐,然後去參觀展示史前時代至卡爾大帝時代收藏品的考古學博物館。」世善一邊比手劃腳,玫瑰笑吟吟地倚著他。
「到了中午,我們買份熱狗上觀景陽台,從那裡可以眺望塞納河和巴黎市街,景色美不勝收。」
「再來呢?」玫瑰興奮地催促著他繼續說。
「傍晚換上晚禮服,我們去十六世紀末葉由亨利四世增建的新城館,現今改為度假旅館的餐廳用晚餐。」
聽他的描述,就彷彿看到一幅絕美的畫在眼前形成,玫瑰幾乎迫不及待想立刻實現它。「可是,萬一『貓兒』的事件重演或……」
「如果真的被發現了,你馬上逃跑,我來處理一切,好不好?」
聽他這麼說,她真的好想去。「我去問愛菲亞一聲,她答應了,我們就去。」她信任好友的預知能力。
如果愛菲亞允許他們外出,就表示他們這一趟旅程絕不會出問題。
*9*9*9
清晨的森林籠上一層薄霧,迷濛間山氤飄渺,雲靄滾滾,仿似幻境。
世善和玫瑰沿著彎彎曲曲的山林步道往上走,行經半山腰,東方一顆碩大的火球以著萬馬奔騰之姿輝煌而來,燦爛的金光閃閃炫人眼目。
玫瑰停下腳步,目瞪口呆望著眼前奇景。「這就是日出?」
世善拉她坐在路旁一顆大石頭上。「很美吧?」這惹人憐愛的人兒,枉自時空飄遊數百年,可惜她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束縛住了。太周到的保護委實禁錮了她自由、善良的靈魂。
她點頭,靠在他的肩上,為這每天必然發生的大自然現象感動不已。
「你喜歡的話,往後只要我有空,就帶你玩遍法國、歐洲、全世界。」從沒見過這麼容易滿足的女孩,他想,如果她是平常、真實的女人該有多好。
「謝謝!」她像只翩翩彩蝶在他臉頰觸上一吻,隨即輕快地跳開。
怔忡半秒,直到頰上的熱度灼燙了他的神經,他猛然跳起。「好啊!你偷襲我,我也要。」
世善張開雙手,噘起嘴巴,追著玫瑰跑。
兩人衝過森林小徑,銀鈴一般的嘻笑聲在空氣中迴盪。
「呵呵呵!我在這裡。」玫瑰跑在前面,揚著手上的白絲巾。
「站住……噢,好痛!」世善跑太快,迎面撞上一棵樹,差點跌倒。
「世善,你沒事吧?」玫瑰關心地問,眼裡泛著焦急。
世善捂著鼻尖抬頭。「我沒事。」他回答,望著玫瑰關心的神色,心中泛過一絲暖流。
他緊緊擁著玫瑰,兩人依偎在大樹邊。
從這裡往下看,城館周圍儘是大片一望無際的田畦,碧野中,連空氣都充滿了甜潤的森林香氣。
世善貪婪地深吸一口氣,又深深地吸一口氣。
「如果時光能就此停頓該有多好。」他略有所感地說,又重重地握了玫瑰的手一下。
她羞紅臉別開頭,有些感傷、有些興奮。頭一次,她打從心底深切渴望自己不僅只有意識、還有身體。
也許該是她下定決心的時候了,找出使自己超越時空,變成這副模樣的原因。說不定真可以讓她恢復記憶,找回失落的身體,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對!回去後,立刻找愛菲亞談談,她能知過去、未來,一定有辦法幫她。
世善突然跳起來。「不早了,我們快下山,我彷彿聞到咖啡的香味了。」
他拍拍屁股,向前跑了幾步,復轉頭對玫瑰道:「我們來比賽,看誰跑得快,輸的人請贏的人吃早餐。」一說完,他一馬當先衝下步道。
玫瑰朝世善背影吐吐舌,大喊:「你跑不過我的。」她形隨意轉,轉瞬間已和他並駕齊驅。
「哇!你賴皮。」
「才怪,願賭服輸,你要請我吃早餐。」
「討厭!玫瑰欺負我!」世善大叫。
玫瑰格格地笑得好開心。
沿著森林散步道直下,到達觀景陽台,再穿過一條馬路可以看到舊城館。
城館的下兩層為殘留中世紀風情的石造建築,上兩層則是文藝復興式磚瓦所造,它的對面是車站。
當世善和玫瑰進入城館時,已將近九點,正是各處的露天咖啡吧開始營業的時間。
「不知道哪裡的東西比較好吃?」世善走到車站旁邊,向小販買了份遊覽簡介翻看著。
「世善,」玫瑰突然拉拉他的衣袖。「好像是克林耶?」
「在哪裡?」他揉揉眼睛,沒戴眼鏡根本看不清楚。
玫瑰領著他走到車站角落,那裡圍了一大群人和好多警察,克林正在其中。
「真的是他!」世善揚手高呼。「克林!」
聽到有人叫喚,克林驀然轉身,一看到世善,立刻如獲至寶般跑過來。「太好了,我正想找你。」
世善馬上後退一大步。「準沒好事。」他拉著玫瑰就想走。
「等一下。」克林衝過來擋住他們的去路。「別這樣嘛!這件事非你幫忙不可,事成之後我會很感激你的。」
「說一句『謝謝你』?」世善不屑地撇過頭。「你……」
「啊!」玫瑰卻在這時驚叫。「克林,你受傷了。」
克林的左臂上有道刀傷,雖然已做過緊急處理,但血尚未完全止住,漸漸滲紅了他的白襯衫。
「小意思,死不了!」克林勇敢地甩動手臂,安慰玫瑰,不過傷口還真不是普通的痛。他低聲咒罵。「都是那個該死的大變態,別讓我再看到他,否則非把他打得三個月下不了床不可。」
「有沒有搞錯?」世善蹙眉掏出口袋裡的手巾幫克林再次紮緊傷口,止住血流。「你幹了幾年警察了,還會受傷?」
玫瑰則擔憂地看著克林,他的身手在聖哲曼安雷的警局已算頂尖,如果連他都會受傷的話,他這次追捕的犯人豈不是更厲害。
「克林,那個犯人這麼厲害,你……」
「別說了,玫瑰。」克林打斷她的話。他知道她想阻止他繼續追查這件案子,就連沙蔓也有同樣的想法,她們都認為他的工作太危險。
昨晚他們約會時,他臨時被Call回警局,沙蔓就差點氣死,可是這個職業是他的理想,說什麼他都不願放棄。
「可是……」玫瑰總想說服克林。
「喂!克林,那個歹徒這麼厲害,我倒有興趣鬥他一鬥,把這件案子說來聽聽如何?」世善適時插入打斷他們的對峙。
克林感謝性地朝他眨眨眼。
世善報以一個會心的微笑。像克林這種情況,在他家也曾上演過,當初他大哥毛世真執意入國際刑警時,大姊反對之激烈使得家裡連續冷戰一年,但最後事實證明,大哥的選擇是正確的,他確實是一個最優秀的刑警,也唯有刑警這行是最適合他的職業。
世善認為克林和他大哥是同一類人,他相信他的執著。
「世善!」玫瑰驚白一張臉,他一個平常人要去和兇惡的罪犯搏鬥,那怎麼可以!
「唉呀!別擔心呀,我只是說聽聽看,又沒說一定要插手。」世善雙手摟著玫瑰安慰她,一邊拋個眼神給克林要他繼續說下去。
「事情是這樣的,」克林掏出一本筆記簿,將案情大約歸略說了下。「一個月前,我們接到報案,有女性觀光客在車站前遇害,受害者被劃花臉蛋,搶走金錢。起先我們以為這是件尋常的搶案,鎖定了一群附近的流浪漢追查,不料案子接二連三發生,至今受害者巳增為六人。而且所有受害者全是東方女性觀光客,顯然兇手是有計劃的犯案。於是我們開始派警員假扮觀光客想要引出那個傢伙,想不到他完全不上當,不管我們下多緊密的誘網,他總是有辦法找出死角,進而犯案。」
「那你的傷是怎麼來的?」世善指著克林的手臂。他要把所有的情況搞清楚,再來考慮是否要接下這個任務。
「因為我已經連值一個月的夜班了,所以組長特地讓我放一天假,昨天晚上便由另一組人代替警戒,大約十點的時候,我接到消息,車站有狀況發生,我立刻趕來,到的時候,另一組人正在車站那一頭巡視,」克林比向左邊。「我特意走另一頭,想巡視一圈後,確定無事再去和夥伴會合,我走沒幾步,就看到一名蒙面漢正在襲擊一名東方婦女,我跑過去,他馬上攻擊我,我還擊,被他手上的刀子劃了一下,我大聲通知夥伴,並繼續和他搏鬥,直追了他兩條街,誰知在那個角落處,他卻像空氣一樣消失了。」
克林拉著世善往後看,指著歹徒不見的街角,那裡是城館和另一家新開咖啡館的交接處。
「每次都能這麼巧避過警察,並且善用地理環境逃跑,這只有兩種可能,」世善低頭沉思半晌,很有把握地笑道:「內奸?或者是個非常熟悉這一帶,並且日常言行舉止絕不會引人懷疑的『老實人』。」
他對這個案子越來越感興趣,一個專找東方女性下手的歹徒,是看東方人好欺負?亦或另有原因?
「我也這麼想,所以決定成立專案小組,調來巴黎市區的警力協助,並且用一個絕對陌生的誘餌。」克林的目光鎖定世善。
「那個誘餌就是我?」世善笑了笑。克林真聰明,這個誘餌若找真女人來扮未免危險,由他來演假鳳虛凰最合適。
「不行!」玫瑰氣憤地推開克林。「你怎麼可以叫世善做如此危險的事?那個歹徒這麼兇惡,連你都打不過,萬一他傷害世善、或者……」她打個寒噤,眼前彷彿出現一幕世善受傷倒在血泊中的情景。
克林突然瘋狂大笑起來。「拜託!玫瑰,你不會是擔心世善吧?」
「不可以嗎?」她喊得很大聲,卻在接觸到世善感激的溫柔眼神後,羞紅著臉,低下頭。
「玫瑰,我認為你真正該擔心的是那個歹徒。」克林指著世善。「世善這小子的功夫連我都打不過耶!」
「咦?」玫瑰驚訝地抬頭,又望望克林,真的?假的?
瞧世善一副文弱樣,能打贏體形大他一倍的克林,玫瑰不大相信。
這可是我親自體驗得來的,哪還假的了?」克林低聲咕噥。
「什麼?」玫瑰沒聽懂他的喃喃自語。
「他說……嗚!」這種風光大事世善最愛說了。
克林忙摀住世善的嘴,給他這一宣傳,他在法國就不要混了。「玫瑰,你放心好了!世善功夫很好的,他曾經連得四年大專杯西洋劍冠軍、柔道三段、合氣道四段,想當年他最風光的時候,武術比賽上只要一打出『毛世善』三個字,對手立刻舉白旗投降,連比都不用比,冠軍獎盃任他抱回家。」
「世善,原來你這麼厲害。」玫瑰訝喊。
「還好啦!」世善靦腆低下頭。
其實克林過譽了,真正情況是,他混遍各社團打工賺外快,從戲劇社的賣笑招生、美術社的裸體模特兒、各運動社團的代打槍手……只要能賺錢,他無所不包。
「世善,你覺得怎麼樣?」克林迫切地希望他點頭。
「嗯……」直吊足他的胃口後,世善才緩緩點一下頭。「好吧!」
「哇!世善,你真是太可愛了,謝謝你。」克林興奮難抑,忍不住張開雙臂將世善抱起來轉圈。
「喂!可惡,混帳。」克林此舉等於犯了世善大忌,他除了不喜歡和陌生人過於接近,更厭惡太親密的肢體接觸。
二話不說,世善兜頭賞他一個過肩摔。
克林熊也似的龐大身軀飛了尺餘才停住。「唉喲!」他抱著腰,掙扎良久才從地上爬起來。「你小點力摔會死啊?」
玫瑰倒吸口涼氣,想不到世善的身手真的很不錯。
「這是警告你,豆腐不要隨便亂吃,小心吃錯了會拉肚子的。」世善拋過去一記凶狠的眼神——在玫瑰面前請勿做出任何有損本人形象的舉動——以示威。
隨即他摟住玫瑰的腰,一轉頭,馬上變成一副溫柔笑臉。「別理他,我們照計劃去玩個過癮好不好?」
「差這麼多?見色忘友的混帳。」因為有求於人,不能太囂張。克林只能在心裡暗罵,表面上卻不得不低聲下氣朝世善的背影喊道:「那計劃怎麼辦?」
「什麼時候開始,找個人來告訴我,我隨時配合。」
今晚可以嗎?」
「可以,可是在這裡我不認識路,得有人來接我才行。」
「沒問題,你等一下!」克林朝維護秩序的眾警員中喊了一聲:「小傑,過來一下。」
世善和玫瑰停下腳步,克林拉著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來到他們面前。「這是我的助手小傑,他今年剛從警校畢業,三天前才分配到我這個單位,晚上就讓他去接你。」
克林為雙方做了個簡單的介紹。
「我是毛世善,請多指教。」世善伸出手和小傑相握。
只見小傑愣愣地伸出雙手握住世善的手,兩隻眼睛瞪得快要突出來,直過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道:「你……你長得真好看。」
世善翻翻白眼,用力甩掉他的手。
克林掩嘴偷笑,每個見到世善容貌的人,多多少少都會受到一點驚嚇,其中就以小傑表現得最傑出。
「你看夠了沒有?」世善對小傑的注視感到不耐煩。
「看夠了沒有?」小傑不自覺地喃喃重複著,眼睛仍盯著世善不放。
「神經病!」世善氣死了,舉起拳頭在半空中揮了揮,他很擅長應付這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們打得連他們的媽媽都認不出來誰是誰。
可是小傑不同,他太嫩了,只會看著他發呆。
而世善就是欺惡怕善,小傑正是他最害怕碰到的一類人,趕不走,打他又不忍心,實在沒轍,他只好拉著玫瑰快跑。「別理他,我們快走!」
沒看到預期中的好戲,克林大是驚訝。
小傑卻呆站在原處不停自喃道:「真好看……」
「小傑?」克林試著叫他幾聲。
小傑癡呆依然,克林忍不住苦笑。「傻人有傻福。」他撫著腰,世善對他可是一點都不留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