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公司不久便給了她回復,她回房整理東西,順便給鍾倪的手機留了話,說S城臨時有私事,她必須連夜趕回去。
從酒店房間離開時,已快晚上十點,酒宴還沒結束,她不想惹人注意,裹緊黑色披肩,拎著旅行袋自後門而出。
沒了溫暖的空調,冬夜冷寂的空氣登時透入心肺,她加快腳步,正要自停車場離開,卻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
感覺上,像是有人在打鬥。
她朝傳來聲音的暗處走前幾步,不禁一怔,被幾個陌生男子圍在中間的人,居然是岑寂!
她記得岑寂身手還算不錯,因為和亞然一起學過跆拳道,加上經常去健身房,通常遇到突發狀況,也能自己應付。
但眼前這幾個人明顯訓練有素,躲避他攻擊的同時,迅速縮小包圍圈,意圖並不在傷害,而是制住他。
看來岑寂應該得罪了什麼厲害人物!她有些幸災樂禍,但還是掏出手機撥打了110。
倒霉的是,這夥人還有另一個站在一旁觀察四周情形,見她打手機,立刻低喝幾聲。
他們發現了她,有一人上前搶奪她手機,她驚得倒退幾步,岑寂趁這當口一個後踢,衝出包圍,跳上旁邊原本就開著門的車子,飛快發動。
他逃脫了,她卻被人揪住手臂。藍又恩心生怒氣,從包裡掏出噴霧器,狠狠朝他們臉上連噴幾下。
那幾個男人捂著眼睛踉踉蹌蹌,她轉身想走,一輛車子唰的停在她面前。岑寂降下車窗,衝她大喊上車!
原來他並沒有離開,而是繞著停車場轉了小半圈,回頭又來接她。
後面的人眼看就要追上,她吐了口氣,拉開車門還沒坐穩,車子就如同離弦之箭飛馳起來。
「你沒事吧?」他一邊開車,一邊焦急的拉住她。
她撥下他手,沉聲表示自己沒事。
「抱歉,連累你了!」飛閃的路燈下,他眉頭緊鎖,白皙柔和的臉孔充斥著凌厲的戾氣,乍看之下,竟有些觸目心驚。
之前被強吻的事她還未忘,於是語調低冷的告訴他,前面路口可以放她下車。
「恐怕沒有辦法。」他看了眼後視鏡,眉峰一冷,「他們追來了!繫好安全帶,我要甩掉他們!」
她來不及開口,他已一腳油門踩下去。
在歷經飛車、蛇形以及超速之後,後面的車子仍如尾巴般緊追不捨。藍又恩重重歎息,「你到底得罪了什麼人!」
他薄唇微勾,似乎是在笑,「女人!」
她愕然,「……你該不會是在說——」
「除了周舒妍,還有誰會因為任性做這種無聊事?」
「早知道是她,我就不多管閒事了!」她看著後視鏡裡的尾巴,又看看手機,確定已完全趕不上飛機。
他看了眼她膝蓋上的旅行包,眸色不禁暗沉幾分。他再次提速,凝神於前方的深沉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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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晨曦漸顯,海面一點點在日出中清晰起來,天空遼闊悠遠。
薄光中,他線條柔和的眉宇輪廓逐漸白皙,修長睫毛下的眼瞳回轉,落在副座上閉目的女子臉上。
骨節分明的修長指尖伸出,輕巧的觸上她臉龐,從前額至鼻尖,再從臉頰至嘴唇。
她捏在手裡的手機赫然響起,他眉頭一皺,取過按下靜音,抬眼看她,仍睡著未醒,於是輕輕下了車,按下接聽。
「又恩,醒了沒?」少年清朗的聲音自那頭傳來,「昨晚有沒有夢到我?我想你了,什麼時候去機場?」
捏著手機的細指騰地收緊,沉沉的怒意自他眼底蔓延開,他皺緊眉,緩緩道,「又恩恐怕來不及去機場了。」
電話那頭頓時靜默下來,片刻,同樣的聲音以全然不同的方式開口,「岑寂?你撿到又恩手機了?」
「昨晚我和她在一起。」他轉身看晨曦下的大海,冬天的海風清冷寂寥,那是連陽光也無法暖起的溫度。
「讓又恩聽電話!」
「她還沒醒,睡的很香,我不想吵她。」
「這招早過時了,就如同你和她,已經是過去式!」聲線逐漸染上怒意。
岑寂低低的笑,「我和她之間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她十八歲那年,我們就已認識,勸你一句,離她遠點,不要做無謂的糾纏。她對你不可能認真的!一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孩子,又憑什麼讓她認真?更妄論和我爭?」
「大叔,你是不是糊塗了?現在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少年在電話那頭冷笑一聲,「無論從年齡還是體力,你都跟我沒得比。不過仗著公事,才能和她有那麼一點短暫的見面時間,用得著炫耀嗎?」
「你就這樣自信,認為昨晚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發生?」他微微瞇起眼。
「我相信又恩。」
「憑什麼?」
「不用憑什麼,就算有也不必跟你說,打完電話早點把手機放回去,如果她發現你私下接聽,一定會生氣。就這樣了,拜拜,大叔!」電話被掛斷,連續的忙音聽來有些刺耳。
海浪一波波細細湧來,扑打在淺黃的沙灘上。
他盯著手機,緩緩打開相片夾,大多數都是他和她的合影,應該都是他拍的,兩人對著鏡頭,她或笑或無奈,眉宇間卻始終帶著柔和的溫寧。
相片的日期歷經數年,記錄了少年從青澀到成熟的每一個姿態。
捏著手機的骨節有些泛白,然而不久,他便覺察到了異樣。之前匆匆兩次見面,他並未細看過他,此刻對著照片,那明朗俊氣的眉宇卻分外眼熟。
這是——他震愕!這究竟是巧合,還是人為?
他坐回車內時,她已經醒了,眉宇間的靜婉在看清面前的人後悉數轉為淡涼。
「有人找我?」她看見他指間的手機,有些不悅,「你該不會自己接聽了吧?」
「我只是想讓你多睡一會。」他遞給她,她接過翻看號碼,發現是紀亞打來的,眉頭不禁蹙起。然而她沒說什麼,只讓他開車送她去機場。
「車子跑了大半夜,現在回Q城,可能要中午才能到,還不如直接開回S城,最多下午,也應該到了。」
他的說法她判斷不出真假,這片位於岔道口下方的海域她並不熟悉。
見她猶豫,他不禁譏屑,「怎麼,怕我賣了你?」
她只是不想和他在車上獨處太長時間,他已幾次三番對她有出格舉動,當然她還沒天真到認為他又對她有了興趣。
只是目的不明的舉止,卻更教人迷惑。她清楚岑寂是怎樣的人,他從不做沒有多餘的事,留心提防總是好的。
「怎麼走你決定,反正傍晚之前,我要回到S城。」她淡淡說完,拉過保險帶扣好,再不言語。
一路車行,靜默無聲。
大半夜的飆車,讓倦意攀升。他凝視公路前方,唇微微抿著,不時用支著的左手按壓太陽穴。
注意到高速公路上休息站的提示牌,他緩緩道,「先去吃個早飯。」也不等她回應,就直接下了高速。
時間尚早,休息站人不多,他在超市買了牛奶和麵包,回車上遞給她。
「謝謝。」她降下玻璃窗,車內開了空調,有些悶熱。她吃了半個麵包,決定不放過這樣難得的機會,「你為什麼恨岑家?」
突來的問句讓他側目,身旁的女子神情極其認真,黑色的杏瞳直視著他的眼。他突然有點想笑,她只有在這種情況下才會如此正視他——為了別的人別的事。
「與你有關嗎?」他移開視線,將早餐擱下,點了支煙。
他的臉孔在煙霧裊繞中朦朧起來,她頓了頓,又道,「和你的身世有關係?」
「你就這麼想知道我的事?」他皺起眉,「真想知道,何不去問岑家的人!」
「你也姓岑。」
「我從不覺得我姓岑!」他將指間的煙丟掉,升上車窗,發動車子再次駛上公路。
回到S城是下午兩點多,雖然她說不用,但他還是將她送到了公寓樓下。
下車之前,她被他拉住,「盡快和他分手,這是我對你忠告。」
她只覺得無稽,「這似乎和你無關吧!」
「和我無關?」他不怒反笑,「好,你認為和我無關,那我來問你——找一個與亞然相似的替代品,需要多長時間?」
她又驚又怔,那神情清楚落在他眼底,讓他確定了某些事。
「看來這不是意外,是人為!」他眼神漸冷,深幽不可及,「我再說一次,盡快和他分開!不然——」
「不然怎樣!」她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威脅。
面前的男子不語,只是緩緩靠近她,勾起唇,笑了。車外,陽光和煦,然而他的笑容卻帶著讓人窒息的冷意。
她的心跳在加快,如鼓錘一般,幾乎要脫離她的胸膛。
「又恩!」清朗的聲音在車外響起,車門被人打開,她被拉下車,靠上溫暖的安穩肩膀。
「謝謝你送我家又恩回來,不過我想你應該走了。」少年一手插著褲袋,一手握緊掌心的細指,迎著男人犀利窒冷的目光,笑容卻如三月春光一般燦爛。
「上樓吧。」她拎起車內的旅行袋,交給身側的人,轉身踏入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