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遊艇離開後,他又帶她去「純館」的空中閣樓喝咖啡。這是個類似於天文瞭望台的咖啡館,圓塔形建築,一二樓調製飲品,設有內座,三層卻是個雅致露台。小小茶几配著陷入式柔軟大沙發,沒有任何燈光,連點單都要拿手電筒照。然而,在沙發上一躺下來,卻能看見滿夜空的星辰。
小璦舒適的抿著冰咖,取笑說這是與他「交往」以來,他帶她來的最像話的地方。
寬大的沙發包圍著兩人,隱約星光下,他聽見她輕輕的舒歎聲。這些日子她也夠累了,應付完容祈又要應付安籐流希,才跑完醫院又回片場,顧著學業還惦記著廣告。這麼年輕一個女孩,都不知道哪裡來這麼多精力。
身旁的腦袋漸漸靠上他肩膀,他回頭,發現她竟然睡著了。他笑了笑,那笑容裡有他所不知道的寵溺與疼惜。他伸開手臂,小心將她挪到自己懷裡,她低喃一聲,在他臂彎裡找了個最舒適的位置繼續安睡。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成為這個女孩全心信任的對象了呢?
初見幾次的爭鋒相對,似乎還在眼前。那時只覺得她脫線庸俗拜金,就像大街小巷最常見的那類世俗女孩,即便漂亮又時尚,也是他從來不會多看一眼的女孩。
可後來,她那明朗外向又樂天的個性,卻令她的世俗看起來如此率真可愛。
他輕輕揉了揉她的發,卻不知道在這座露台的另一側,某個安坐許久的少年正用他黝黑狹長的雙眼醞釀著一場新的好戲。
連續幾天,網絡娛樂版都以安籐流希的姐弟戀為大新聞炒作。
有時小璦走在路上,都能見到跟蹤她的狗仔。然而一周後,她和日本小子的新聞卻被另一則花邊新聞取代。新聞女主角是日前播放的偶像劇女主角,據聞是某當紅歌星的妹妹,這次被星探看中進入娛樂界,頭一部片子就挑大樑當主角。之前就傳聞此事不簡單,後台來歷應該相當強硬。如今見到男主角現身,各家媒體頓時追逐炒作。
「崔大款還真是愛折騰!連這種水嫩嫩的小美眉都不放過!」思雅翻著雜誌嘖嘖搖頭,「噯,你也管管他啊,好歹是契約男友,你說哪天被媒體拍到你和他一起出入,你不成小三了?有曝光率是好,但咱也得顧顧質量不是?一味負面新聞會影響你人氣的!」
「你倒真有經紀人潛質!」小璦懶懶回了句,繼續擺弄她身上薄薄的月白色水袖長裙。今天這場戲讓她很悶,按劇本所說,她得渾身濕漉漉的站在溪水裡講完長達五分鐘的台詞。當初簽約時太興奮,什麼都沒看仔細。現在想想,月白色薄衫還要全身濕透,不跟沒穿一樣?況且,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下旬了,秋風一陣比一陣冷,就是吹也得吹死她!再加上對戲的人好死不死又是那個小屁孩!
想想之前的遭遇,這次不知道又要怎麼惡整她。搞不好會故意NG十幾次,讓她冷死。
越想越悶,小璦乾脆抱著思雅哀嚎起來。
思雅抽著嘴角安慰,「好了好了,反正你樓都跳過,也不差跳水了,要萬一那小子真整你,你也整他,直接把他拖水裡大家一起抱著滾吧!」
小璦鬆手斜她,「你太沒誠意了,還說來幫我加油!」
「擺明借你東風混入片場來看我的容祈的!」思雅瞄到不遠處原本忙碌的身影此刻已坐在椅子上休息,急忙丟了雜誌,抱起保溫瓶就走。
「哎,那不是你買給我的瘦、肉、粥、嗎……」好姐妹頭也不回的離去,小璦簡直悶到死,一頭趴在小圓桌上。
「姐姐,那天我有看到你哦!」小惡魔動聽的嗓音飄了過來。
容小璦哼哼兩聲,閉眼裝死。
「想不到姐姐你已經有男朋友了,真是可惜呢!我這麼帥,又這麼年輕,姐姐也很年輕呢,不知道那位大叔的體力行不行,如果不行可以找我哦——」
死小子越說越不像話,小璦抬頭瞥他一眼,「走開。」
那雙細緻的黝黑眼眸深邃起來,他貼近她,一字一句緩緩道,「我以前認識的姐姐裡也有像你這樣的,可是後來,她們都死心塌地的愛上了我。你也不會例外哦,你一定會愛上我的!」近在咫尺的優美唇瓣吐露著蠱惑氣息,他眼神妖嬈迷離,如同汪著清晨的霧,裊繞在她週遭,纏綿而溫柔。
小璦徹底被寒到,決定不再客氣,「謝謝,可惜,我沒有戀童癖!」
安籐流希不多見的尷尬表情讓小璦暗爽很久,直到工作人員喊她去拍戲,她才猛然想到不該這麼早得罪小惡魔。
她拖著濕漉漉的衣裙站在及膝的溪水裡念台詞,長長一番台詞對方對戲如流,半點沒有故意NG整她的意思,正尋思納悶時,身體卻被用力撲倒——還真是被思雅烏鴉中了,只是拖對方滾到水裡的人是小屁孩自己!
溪水當頭兜臉而來,她唯一的反應時閉眼屏氣,然而倒在水裡的瞬間,她嘴唇卻觸上一個柔軟異常的物體。小璦猛的睜開眼,流希正邪惡的笑著,他的嘴唇,依然牢牢貼在她唇上。
「卡卡卡!」副導演的聲音跳了出來。工作人員手忙腳亂的去扶他們,小璦使勁擦著唇站起來,水從她頭髮淌到她臉上,化開了她的妝,模樣狼狽不堪。
「鄭導!剛剛那算什麼!」她不敢沖容祈吼,只能吼一旁的副導,「不是應該甩開手後退嗎?臨時加戲也得通知我一聲啊!」
鄭導還沒開口,少年清亮的聲音已經響起,「抱歉,導演!剛剛我想後退時滑了一下,不小心摔倒的,沒影響鏡頭吧?」他說完,眼睛看的卻是一旁靜默無聲的容祈。
見容祈依然坐著不開口,鄭導只得笑了幾聲,「哦,原來是這樣!沒事沒事,台詞已經對完了,之後補個後退的鏡頭就可以!那個誰,快扶流希去休息,看看他滑倒時腳有沒有受傷,如果受傷一定要看醫生!」
容小璦目瞪口呆,「鄭導,那我呢?」
「你怎麼還愣著!快去換衣服,等下還有你一場戲!」
「可是剛剛那小子——安籐流希他……」瞥見容祈冷然的俊容,她竟突然有難以啟齒的感覺,「他……那個什麼我,你們沒看見?」
「這不意外嘛!真是的!換衣服去,快快!」鄭導跺跺腳,給她使眼色。從開拍至今,就屬這崔二少介紹的小配角事最多,一會跳樓,一會跳水,偏偏人又是他選的。再這樣搞下去,AKI那裡就難交代了。
也不至於這麼勢利吧。小璦還想說什麼,幾個工作人員走上前,半扶半拖的把她給架走了。
她換下濕衣,套著大T恤坐在化妝車內生悶氣,沒發現有人推開門,靜靜走上了車。
一塊乾爽的大毛巾自她身後當頭而下,以不太輕柔的動作擦拭她的頭髮。她以為是思雅,反手伸到後面講來人抱住,「我的親親雅雅,還是你——」她愣住,思雅的腰身怎麼變這麼健碩?
容小璦急忙回頭,入眼卻是那張立體漂亮的淡漠臉孔。
「哥……」她下意識的低喚,卻立刻改口,「啊,是導演。」
「把頭髮擦乾,會感冒。」修長手指依然專注擦著她的發,他睫毛低垂,鼻翼挺拔,自她角度看去,俊美到令人屏息。
毛巾逐漸擦到她脖間和臉頰,柔軟的觸覺讓她心裡適才的委屈又冒了上來,「哥,那小子真的很討厭……」
「既然知道,就不要去惹。」他仔細擦乾淨所有水漬,目光悄然無聲的落在她紅潤的唇上。
「哥……」容祈難得不罵她,小璦一時還真有些不習慣。
修長優美的手指移到她唇上,她一愣,發現他正用拇指指腹蹭著她的唇。
小璦有些發怔,他在幹什麼?該不會因為剛才那個意外,現在「清理事故現場」吧?他這潔癖可真是日趨嚴重了!
「小璦!」伴隨著思雅的呼喚,車門被用力撞開。
唇上的手指立刻收了回去,容祈抬起視線,水晶茶瞳微微射出冷銳光澤。
「嗨,容祈,你也在啊!」思雅立刻擺出淑女樣。小璦朝天翻了翻白眼,容祈淡淡嗯了一聲,幾步走下車。
「你大哥待你還算不錯嘛!」確定人走遠了,思雅才恢復常態,摸著她腦袋以示安慰,「另外,那死小孩的吻技如何?」
「滾!」這回換小璦抽飛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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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又一次進行到了深夜,因為第二天上午還有課,思雅蹭了頓盒飯就走了。
小璦換好衣服離開時,已將近凌晨一點。外景拍攝地的停車場內,不乏等待各家演員的車子,盡快又累又困,司機們依然盡職等待各自主人。
她沒人沒車,出行都是自己解決。
經過容祈身邊時,他仍在在忙,看著攝像機上的鏡頭效果,不時和身旁助理說些什麼。
她悄無聲息不準備打招呼,卻不料他正好一個回頭,捉到她躡手躡腳的模樣。
「呵呵!」她笑容綻開的迅速無比,「導演,我先走了,再見!」不等他開口,她擺擺手飛快離去。
容祈凝著她背影似若有所思,一旁助理不見他有反應,正想開口喚他,卻見他淡漠回頭,重新與他討論畫面。
一放一收,不過須臾片刻,整個片場,沒有任何人注意到。
片場距離市區有段距離,小璦尋思著是自己去攔車呢,還是找個平時關係比較好的演員搭順風車。結果一回頭看到安籐流希坐在R8里朝她春風無限的笑,當下轉身走小道離開停車場。
昏暗路燈下,另一輛等候多時的銀色跑車降下了玻璃。
「崔泰夜!」她一喜,這傢伙第一次現身片場接她,太叫她意外了。
「上車。」對方卻皺著眉,神情並不太愉悅。她立刻跳上車,看他流利發動駛入夜色裡的公路。
一路上崔泰夜都沒說話,往日裡俊朗迷人的五官始終都緊繃著。那不爽神情讓小璦費解不已,尋思自己究竟哪得罪他了。還是說,最近媒體拍到他和新寵照片惹他不高興,那又關她什麼事!莫非為深夜來接她而不能去約會這事不愉快?可她又沒讓他來接!
百思不解她便再懶得去想,乾脆靠著椅背睡覺,不知過了多久,車子一個急剎停下,她毫無準備又沒系安全帶,額頭砰的裝上擋風玻璃。
「沒事吧?」他立刻扳過她察看,可才觸及她臉龐卻又神情一變,頗為生氣的甩開她。
「二少,你這哪一出啊?我理解能力有限,麻煩你用語言說明一下好不好?」
崔泰夜撐著方向盤斜看她一眼,仍然沒開口。
小璦翻翻白眼,「好,當我沒問,謝謝你今天來接我,晚安!」她都困死了,哪有精力應付他,然而才推開車門就被他伸手用力拉上。
「你就這麼算了?」崔泰夜盯著她,眼底竟帶著慍色。
她茫然,「什麼?」
他歎息,頗有些咬牙切齒,「發什麼傻!在說那小子今天對你做的事!你到底是不是女的,被個小子耍了流氓居然都沒反應!」幾小時前收到匿名短信讓他來舞唐伶片場看好戲時,他還以為有人在整他,只是想想反正能順道看她,沒事就過來了,哪知道卻被他看見那種畫面!
「你怎麼知道?」她到奇了,莫非他今天也在?
「你管我怎麼知道!現在問題是這事你打算怎麼解決!」
「解決?要怎麼解決?」她現在滿腦子只想洗澡睡覺,眼皮說著說著就粘到了一起。腦袋立刻被崔泰夜拍了下,他看起來更生氣了,「臭丫頭!你給我認真點!什麼態度!」
小璦打個了呵欠,用力揉揉惺忪睡眼,「你氣什麼啊!我都沒氣呢!不過一個吻,無所謂啦!而且現在他比我紅,也可以說是我佔他便宜啊!拜託你,二少!快去約會吧!我快困死了!」她壓低聲音嘀咕,又去推車門,「真是,什麼不學,偏學我哥那套,囉嗦死了……」
車門又一次被他重重拉上,小璦這回心裡可真冒火了,轉身就打算罵,卻不料眼前一暗,他竟傾過身,赫然吻住了她。
他的嘴唇熾熱而強硬,夾帶著淡淡煙味,還有矜貴張揚的古龍水味,混合成蠱惑氣息,一股腦湧入她鼻中。
似乎是不滿意她的呆怔反應,他伸手用力攬住她腰身,更熱烈的深吻下去。他的技巧嫻熟誘人,戲弄著她柔軟舌尖,呼吸吞吐間與她緊緊纏在一處。
小璦呆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他性感的睫毛出神。
不是沒被人吻過,也不是沒碰到過吻技出眾的帥哥。只是……只是一個前一秒還在罵她的男人下一秒就猛撲過來,這種事真是叫她沒法接受啊!
她推了幾次,總算推開他,看著他性感誘惑的雙唇和激情遍佈的眼瞳,她突然起了雞皮疙瘩,「你、你怎麼隨便吻我?」
「是你自己說的!一個吻而已,無所謂!」他似乎還有些生氣,但嘴角已掛上慵懶而滿足的笑意,「怎麼!現在覺得吃虧,你可以吻回來啊!」他的氣息吞吐在她耳際,不時輕吻她的耳垂。彷彿因為突然跨越界限,使得某些事反而清晰確定,於是愈發的肆無忌憚起來。
「誰要吻你,你那麼風流,都不知道會不會感染什麼什麼……」一想到數小時前,他可能還和別的女人親暱廝混,她身上的雞皮疙瘩就越發明顯。
「容小璦!」他立刻眼底竄火。
「好了好了,當我沒說!現在沒事了吧,求求你讓我回家吧!」她推開他礙事的手臂,用最快速度跳車上樓。
崔泰夜徹底懵了,被他吻的女人居然是這種反應,這可真是太驚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