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N城逗留的幾天裡,許寞非在安排下分別與湛晴的親戚們見面吃飯。因為親友眾多加上三姑六婆蜚語流長,她總怕許寞非會不喜歡。但幾天下來,雖不見他有多熱情,但應該做到的禮節他一樣都沒少。
見他這樣,她心裡多少有些感動。畢竟那樣寡言漠然的一個人,現如今要被一幫目光好奇的長輩們小輩們圍繞幾天,不是簡單的事。
回到S城時,距離婚期還有一個多月,大學已開學數日,她不想落下進度,每日依舊在工作和學習中忙碌。放假時除了去採購便是在小公寓整理物件,婚後她會搬去他的公寓,考慮之後,她買下了自己的這套小公寓,以方便以後父母來S城時入住。
湛晴泡了杯咖啡,回到電腦前繼續忙碌。還沒打幾個字,公寓的門鈴一陣急促響起,她正思索著某個細節問題,遲了兩秒起身,那門鈴便如發瘋般連續響著,其中還夾雜著陣陣踢門聲。
湛晴只得急忙起身,疾步拉開房門。
門外,那個少年拽著書包後退幾步正欲撞門,見她出現,似乎鬆了口氣,但隨即又揚起怒火,推著她走進公寓。
「這個怎麼回事?」他從書包裡取出一張紅色請柬揚著質問。
「你怎麼知道我公寓地址的?」因為怕麻煩,自搬出別墅後,她一直沒透露給他新的住址,這個地方甚至連岑伯都不知道。
「我問你這個是怎麼回事?」少年怒吼,用力將請柬甩在她身上。她皺皺眉,拿起那張請柬看了看,裡面邀請的人是誰她並不認識,想來應該是許寞非那邊的人。她不知道優澤是怎麼弄到這張請柬的。
「為什麼你要結婚我卻一點都不知道?為什麼連我同學的父母都邀請了,卻偏偏不告訴我?為什麼?」少年情緒激動,握拳的手指在顫抖,她幾乎聽得見關節的咯咯聲。
「因為告訴你,你就會這個模樣出現!」湛晴彎腰將請柬放在客廳的茶几上,回頭淡淡看他一眼。
「所以就是說——你故意要瞞著我的對不對?」疼痛瞬間席捲他,全身上下竟無一處不痛!他從沒有像此刻這般憤怒過,身體內的怒火就好像要將他燃成灰燼!「他不愛你!他永遠不會愛你!為什麼你一定要這樣白癡?」
「住口!」她臉色一變,胸臆間躥上怒火,「優澤你夠了!不管我和誰結婚,你都沒資格來和我說這些話!與其整日想一些不切實際又浪費時間的東西,還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學習上!」
「少用大人的口氣和我說話!」他丟了書包,焦躁地解開校服衣扣,「你根本就不明白,如果你知道那個傢伙前些日子到底和誰在一起,你就不會——」
「我知道。」她打斷他,象牙色的臉龐突然靜下來。她站在他面前,眼瞳靜如止水,「在他失蹤後,我委託人去查過。你在街上看見我的那天,航空公司已經給了我正確訊息,據說,他和一個叫官理惠的女人,一起坐上了去瑞士的商務客艙。」她淡淡說完,抬眼看向少年,「你想說的,是不是這個?」
「你、你知道?!」他震驚,看她的眼神瞬間變得古怪,彷彿突然不認識她一樣,「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要和他結婚?你——」
「我只是想抓住幸福罷了!」她輕輕笑起來,那笑容有些透明和飄忽,卻是真實存在的,「無論他曾經和誰去了哪裡,最終的結果,他還是回來了我身邊。對我來說,這樣就夠了。我不可以太貪心……」像是在對他說,卻又像是在對自己說,「貪心的人,最後是什麼都無法得到的。」
「貪心?」優澤冷笑著嘲諷,「你的腦子裡究竟裝些什麼東西?你以為無節制地放縱那個傢伙他就會愛你?你以為,他為什麼會向你求婚?」他盯著她,一字一字清楚說道,「我媽回去日本了!那個人的太太不久前在一場意外中死亡,所以她現在不用再當情婦,她會回日本,和那個人結婚!」
少年看著她,瞳底陰影瀰漫,指尖卻在微微顫抖。
就在今天上午,當他自幾個同學的議論中得知音樂教父許寞非婚期將近的信息時,心臟差一點停止跳動!湛晴會在一個月後和許寞非結婚?!不過短短數日,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
「優澤,我聽說了你姐姐要結婚的事!」一個男生揚著手裡的紅色請柬,笑著戲謔,「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你姐姐的結婚對像居然是那個音樂界的名人許寞非!據說,那個許寞非可是和很多女明星還有名媛都『交情匪淺』呢!之前差不多一個月就要換一個女人,怎麼這次會突然宣佈結婚?」
那些男生平時就看優澤不順眼,難得逮到一個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少年盯著對方手裡那抹刺眼的紅色,漸漸收緊雙拳。
「你姐可真是厲害,居然把這類型的男人都搞定了!上次家長日見面時,沒發現她有這麼大的魅力啊,難道是我眼神不好,看走眼了?等參加婚禮的時候,我可得好好看清楚,看她身上究竟是哪裡有過人之處!哈哈哈……」
對方的話越來越過分,優澤眼神霍然冷卻,他越過課桌,猛地拽住那個男生的衣服,「有本事,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那雙微微上挑的狹長雙眸陰鬱灰沉,那男生從不知道一個同齡人的眼神能可怕到這個地步!然而,數十雙眼睛正在看著他,他自然不能示弱,「幹嗎,嘴巴長在我身上,我想說就說!你那個姐姐一定是用了什麼不可告人的辦法,才騙到了許寞非和她結婚——啊!」
優澤一拳擊出,對方惱羞成怒,立刻反擊,周圍的學生驚呼著後退,幾個和對方交好的男生卻一擁而上,趁勢一起對付優澤。課桌被撞擊得亂七八糟,幾個男生斗的正激烈。教室角落,周妍一看情況不妙,趕忙去辦公室找來了邱高。
從激鬥中脫身的優澤擦了擦嘴角,在邱高的低喝聲中一把捏住那張請柬,奪門而出。
那一刻,他的腦中只存在一個念頭。他要見湛晴!一定要立刻找到她!
他絕對,絕對不可以讓她和許寞非結婚!
窗外的天色並不明媚,這個秋天多雨而陰沉,連拂進室內的風也帶著淡淡的土腥氣,壓著人的呼吸,沉重著不太舒服。
雨,似乎隨時會來。
沙發上的女人沒有說話,眼瞳依然靜止著。
他上午從學校離開後,很快接到了那個被他稱呼為母親的女人的電話。印象中,她很少主動找他,除非有某些必須要說的話和要做的事。例如上次生日,他清楚自己不過是被利用而已,但因為湛晴,他心甘情願。
官理惠在電話裡的語氣有些淡薄,大抵她和其他任何一個男人說話時,口氣都不會這麼疏冷。
自己不被喜愛這一點,他從小時候起就知道。他也曾經努力表現過,為的只是希望自己的母親對自己能夠多些關注。但自從那一年,他在房門外聽見她和那個人的對話後,他才明白,終其這一生,他母親對他的態度都不可能發生任何改變。
他的出生,本來就是一個錯誤。
官理惠在電話中告訴他自己將回日本和栗戶康川結婚,短期內不會再回中國,不過許寞非那裡已經答應會繼續負責他的音樂培訓,她希望他自己能考慮清楚,不要只是一味地反叛。單純而無理由的反叛,是最沒意義的事。
那些近乎無溫度的教訓,他其實一點都不想聽,但今天他卻堅持聽了下來,為了只是從她那裡打聽湛晴的地址。
岑伯不知道,他不知道,但她一定知道!
他很瞭解自己的母親,只要她視一個人為對手,便會從一開始便調查清楚她所有的事。
摁門鈴時,他很怕。
怕自己那樣匆匆趕來,面對的只是無人空屋。如果她已經搬去許寞非那裡,那麼他又該怎麼辦?
無力的恐慌感,他厭惡而不屑,但這些偏偏是他無法忽略的心情!
不過,好在她還在……
此刻,就在他的面前,雖然遙遠而陌生,卻還在他看得見的地方。
少年已經直勾勾盯著她許久,湛晴微微歎口氣,頭有些生生的疼。她起身自矮櫃裡取出醫藥箱,朝不速之客勾勾手指,「過來。」
優澤在她身旁的沙發坐下,有淡淡香氣自她身上傳來,是洗髮水的清香,撩撥他的嗅覺。
「手。」她指了指他右手,他這才發現自己手背上有幾處擦傷,可能是上午激打時弄到的,血跡都已乾涸,但他卻渾然不知。
她用棉簽沾著碘酒,小心地為他拭去血跡,一一將傷口消毒。
女人真是很奇妙的生物,明明年紀就比他大很多,明明總喜歡用教訓的口吻說話,但無論身高體型卻都是如此嬌小。尤其是幫他塗藥的手,纖細圓潤,指甲修剪得整齊而光潔,觸感柔軟,令他的心猶在水中微微漾著。然而,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卻閃出刺目冷光。
那是,她的結婚戒指!
少年的瞳霍然一緊,反手摟住了她。
在她下意識想推開時,他用幾近乞求的聲音開口:「不要結婚好不好?不要留我一個人。從小到大,我從沒求過任何人。可是,現在我求你,不要嫁給那個男人好不好?他給不了你要的幸福,對他來說,你只是一個救生圈!他有像我這樣喜歡你嗎?有親口告訴過你他的感情嗎?可以為了你放棄其他任何東西嗎?他只是因為我媽要回日本,才會和你結婚——」
「優澤……」她輕輕拍著他的背,「其實就算你不說,我也大抵猜到了。他的心,始終都在她那裡。其實,我並不是不在乎,並不是不嫉妒。可是,我能怎麼辦呢?我的心,在他那裡啊……優澤,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
「如果你知道就不要嫁給他!」他將臉頰貼在她脖間,將懷裡柔軟的人摟得更緊。
「不,我說的難過不是指我,而是指你母親。她回日本和你父親結婚,卻將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對你來說是件很糟糕的事。優澤,其實你真正需要的人不是我。我只是——」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歡你!」他突然放開她,眼底的黑暗在擴散,「許寞非什麼都不用做,你就無條件相信他,就算明白知道事實,也選擇和他結婚!我呢,你甚至到現在都不肯相信我的感情!沒錯,我只有十七歲,就如同你所說還沒有成年,只是一個孩子!可是,孩子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嗎?因為沒有成年,就注定要被忽視嗎?」他拽緊她肩膀,聲音漸高,「因為是無稽的,荒謬的,不被這個社會認可的,所以就連被相信的資格都沒有嗎?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冷酷?」
他一抬手,掃落了茶几上的醫藥箱,碘酒被打翻在地,藥水在地板上扭曲朝四下伸展開。
湛晴深吸口氣,放下手裡的棉簽,將心裡的怒火壓住。
「好,既然你一定要我相信,那我現在相信你是真的喜歡我,你對我感情是真的!」她抿了抿唇,緩緩站起身,「但是,這樣一來,我以後也不會再把你當成一個男孩看待!對我來說,你不再是男孩,是一個男人!而對於一個喜歡我並且糾纏不清的男人,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所以,現在就請你從我的公寓出去!並且,希望你以後都能和我保持一定距離!我馬上就要結婚,不想和除未婚夫之外的男人發生任何糾纏不清的事!」她的表情彷彿凝固起來,就連看他的眼神也是冷的,直直地透到他心裡去。
他整個人都如同掉入一個無底冰窖,寒冷與黑暗交織而來,再看不到一絲光亮。
「這就是你的答案?」他凝視她的眼瞳,唇角露出慘淡笑容,那是自嘲的笑,絕望的笑!他瞳底的黑暗在急速擴散,逐漸籠罩住他全身,「如果是男孩,就無視;如果是男人,就讓我別再靠近!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是的。」她手一伸,指向門口,「離開吧,我想我不必再和你說下去了!」
優澤低下頭,額前的劉海覆蓋了他的雙瞳。這一刻,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看到他緊繃的下頜以及重新開始流血的手指。
他拉開門,她站在客廳絲毫沒有要挽回的意思。那一刻,他告訴自己,只要她回頭,哪怕只是一眼,他就原諒她!
可是,她沒有。
他離開了公寓,帶著從她那裡得到的冰冷和黑暗,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那時的湛晴不知道,這一天,將是顛覆的開始。
在後來的歲月裡,她曾經很多次想過,假如那時她沒有那麼冷淡,就算只有一點點心軟,也許事情就不會走到那一步。
當她真正看清那個少年的隱藏在天使外表下的另一面時,她真希望這世界上有後悔藥,可以讓她將過往重新來過一遍。那樣的話,當初她寧可選擇被冰雪埋葬,也不願選擇被他所救!
救了她,卻又毀掉她整個人生!
這樣的優澤,她不認識!那種感覺,就像是潛藏在他心底的惡魔突然跑了出來,帶著全世界最絢爛奪目的笑容,卻將她全部的幸福吞噬!
那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她的婚禮!
即便用星光大道來形容今天維麗五星級酒店大廳裡的通道也不為過,明星、名流、政商雲集,記者們無法進入酒宴會場,只能在酒店大廳處拚命按下手中的相機。
音樂界教父許寞非的婚禮,已在今晚的S城掀起空前轟動。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次婚訊來得太快,太過倉促,讓人不由自主猜測其中原委。但此刻,看到一位位光彩奪目的明星,記者和群眾的焦點已被完全轉移。
酒店大門,一陣尖叫與騷動聲傳來,記者們紛紛探過視線,才發現自黑色賓士上走下的男子居然是亞洲小天王TIM。性感不羈的笑容加上目前的超人氣,TIM所到之處,尖叫聲迭起。對於他的出現,記者大為震驚,因為之前TIM一直都在其他城市進行新戲拍攝工作,不久前才剛剛殺青,原定行程是趕赴韓國拍攝雜誌寫真。但如今,應該遠在韓國的他卻在S城的婚宴上出現,實在令所有人都大為詫異,不由感歎許寞非在業界的影響力的確非同小可!他雖非明星,卻已擁有超越明星的架勢,不知那位從未在大眾面前曝光過的新娘,到底擁有如何傾國傾城姿容,才引得一代才子為其折腰,羨煞旁人!
隨著TIM的進入,記者們紛紛轉移戰場,尾隨其後追進大廳欲進行臨時訪問。
同一刻,一道矯健的暗色身影駕駛著摩托在酒店大門外的泊車處現身,隨著那人取下頭盔的動作,圍觀群眾又發出接二連三的尖叫。記者以為又是哪位重量級明星到場,結果回頭才發現來者不過是個少年!
然而,單只是這一瞥,便使記者明白那些尖叫聲的理由。
那是個擁有絕色面容的超級帥哥!最多二十來歲,身穿咖啡色緊身襯衣,下身一條啞光皮褲,腰間是鑲著暗銀圓釘的闊皮帶。黑色的髮絲張揚而凌亂,劉海上的一抹暗紫,將那張本就白皙的臉孔襯得更加耀眼非凡。他隨手將車鑰匙和頭盔丟給一旁的泊車小弟,在對方發愣時已邁開長腿,朝酒店內而去。
周圍簇擁著的年輕女孩們開始竊竊私語,無數道愛慕視線朝他投去。少年眉頭緊鎖,帥氣非凡的臉龐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深沉黯淡,對於週遭一切視若無睹。那雙狹長的上挑眼眸中,滿是傲氣自負以及深不見底的黑暗。
酒店一樓大型宴會廳後方休息室內,身著婚紗的年輕女子正坐在化妝台前。鏡中,映出新娘子的美麗臉孔,茶色髮絲被捲成鬆鬆波浪散落在性感肩頭,妝容成熟,眉梢揚著堅定。
為這一天,她不知曾經夢過多少次。
每次在夢裡,都有一個自己坐在鏡前的畫面,但每次,她卻都看不清自己的臉,也看不清成為新娘時的自己,表情究竟是如何的?
無畏的快樂。走到這一步,她是否真的已無所畏懼?
之前工作夥伴來休息室看她時,用充滿羨慕的語氣描述著外面空前盛大的場面。聲稱除了在娛樂圈的頒獎典禮上,還從沒在現實中看過同時聚集了這麼多明星的場面,再加上各界名流和政商以及被數十名保安擋在酒店外的媒體們以及宴會廳內身著純白色西服出色而優雅的男主人,那情景如夢如幻。假如她們也能有這樣一次婚禮,真是死了也值!
她聽著,淡淡一笑。不知怎的,聽她們如此敘述,卻反而有種不真實感。一顆心像是懸在空中,找不到落腳處,總覺得不踏實,生怕一不小心醒來,發現這不過是場鏡花水月。
「新娘子怎麼是這個表情?」調侃的笑聲自門口傳來,TIM正抱臂立在那裡,不知看了她多久。
「TIM!你怎麼會在這裡?許寞非也請了你?」她半驚半喜。
「那個傢伙怎麼可能請我!」他笑著搖頭,「不過,有這張臉孔擺在這裡,無論何處我都暢行無阻!那傢伙在前面招待客人,顧不了後面,我只是溜進來看看你!」他慢慢走到她身後,透過鏡子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收起,「沒想到,我不過去了趟外地拍戲,回來你居然已經要結婚了!」他凝神看她,眼底帶著些微無奈,「不錯啊湛晴,心想事成!恭喜你!」
「謝謝。」她能說的也只有這個。
他靠近她,俯身湊到她耳際,「亞洲天王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要不要考慮一下——現在和我私奔?」透過鏡子,她對上他的眼瞳,深邃而魅力,沒有任何一絲玩笑在裡面。她愣了幾秒,忽而笑開,「TIM,最近演技又有進步了啊!」
有一些難以分辨的情緒從他眼底劃過,他很快也笑了起來,仍是那種痞痞的笑,「真是可惜啊,以往這招都很管用的!」他扶著她肩膀,在她額角印下一吻,在她反應過來前已經退回門邊,「湛晴——」他回頭看她,看她的目光裡似乎帶著遺憾,「你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事,如果因分辨不清而耽誤的話,很可能永遠都無法再去挽回——假如我幾個月前沒有去其他城市拍戲,現在一切可能都會變得不同!湛晴,你是我認識的人裡,唯一一個還相信真愛並勇往直前的女人!你一定要幸福知道嗎?」看著她點頭,他才緩緩舒了口氣,「當然,無論如何,我們兩個應該是朋友吧?」
「是好朋友。」她糾正他。
「很好!」他拉開了門,「憑你這句話,以後無論何時,只要你有困難,隨時歡迎你來找我!」留下這個承諾,TIM的身影消失在她視線中。
湛晴再一次看向鏡中的自己,深深吸氣。
是的,她一定要幸福!為這一天,她努力近七年時間!苦苦追尋著的夢想就在眼前,捫心自問,這世界上有多少女孩可以嫁給自己的夢中情人?!
幸福!她一定會和許寞非幸福一輩子!
休息室的門又一次被人無聲推開,來者正巧將她嘴角那抹甜蜜笑容盡收眼底。猛地,就像有尖銳利刃劃過他皮膚,一陣灼然疼痛。少年收緊手指,反手關上門。
關門聲驚動了她。
「優澤?」隨著她的站起,自法國手工訂製的婚紗下擺展開如花兒一般柔和的曲線。她站在那裡,如同一朵綻放的白色薔薇,潔白美麗堅定奪目,卻帶著細微的刺。就只是這樣看著,他的心竟然就隱隱痛起來!
「我來祝賀你結婚!」他插著口袋,語氣漫不經心,目光卻將她牢牢鎖住。
「謝謝。」她依然是平和的兩個字。
「外面來了很多人,美女尤其多,你的許寞非正在招呼她們!」他撇撇嘴,扯出玩世不恭的輕笑,「看起來,他似乎和每個人都很熟!」
「客人是他請來的,他當然熟!優澤,別這麼幼稚,對於他的過去我比你清楚得多!」她眉一挑,提著婚紗下擺來到他面前,「既然來了,今天就好好參加這個婚禮,就當是為了我,好不好?」
他看著她,有片刻沉默。許久,少年再度笑起來,「那是當然!事到如今,你覺得我還能做什麼?難道出去破壞這個婚禮,告訴所有來賓,新娘子和我曾經接過吻?」看到她眼底升起的怒意,他頓時住口,「好了好了!以前那些事到此為止!我剛才是開玩笑,我來,只是想祝賀你婚禮!」說著,他走去一旁飲料櫃前,背朝著她倒了兩杯紅酒。
「我知道你酒量不好,可是這杯酒你一定要喝!」少年遞過盛著紅色液體的水晶杯,「因為你要謝謝我,如果冬天時,我沒有在雪地裡救了你,如今你就不可能站在這裡和你這一輩子最愛的男人結婚!」凝視她的淺棕色眼瞳是明亮的,如星辰般璀璨,帶著些微的軟。終於,這個少年還是退回了男孩身份。
儘管自己不勝酒力,但她還是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他接過空杯,放回飲料櫃上。再度回頭時,瞳底的明亮已被黑暗所取代。
在她察覺到身體的異常時,他再一次笑了。
那是滿含傷痛和憤恨的笑容,湛晴頓時驚覺,但為時已晚。當他扶住她軟下的身體之時,她聽見他在她耳旁清楚說道:「你被騙了。其實,我沒有這麼大方。從那天被你趕離公寓時,我就決定不會原諒你!湛晴,是你讓我心底的黑暗甦醒!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背叛我拋棄我,為什麼到最後連你也要棄我而去?我說過,我一定會把你從他那裡奪過來!」他將她放置在沙發上,俯身壓上去,「現在,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讓我們來試驗一下,那個男人對你的感情!只要他對你有一絲信任,那麼今天你還是幸福的新娘,反之——」少年眼眸一暗,低頭吻住她。
明明還有意識,明明還有知覺,她的身體卻虛脫般使不出半分力!
她從沒有像此刻這樣怕過,心裡的恐懼像是潮水般急速湧來,幾乎將她吞沒!
「優、澤……優……」她斷斷續續艱難地叫著他的名字,企圖讓他停下來。可是,他卻反而愈加瘋狂地吻著她,甚至扯開了她身上的婚紗。
寬大的沙發上,兩道身影交疊在一起,因為沒有力氣反抗,無論從什麼角度看去,他們都像是在親熱中的情侶。
推門而入時,許寞非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聽到動靜,優澤停下動作微微側頭,將衣衫不整的湛晴緊摟在懷裡,不讓她臉上的淚水被人發現,「糟糕,我忘記鎖門了!」少年邪笑著皺了皺眉,「讓你發現這個秘密,可就不妙了!其實今天,我只是來和她做最後的道別而已!」
湛晴拚命在他懷裡掙扎,可是她使出全身力氣卻連手都沒法抬起。耳旁,聽不到許寞非的聲音,可是,她知道他正在看!
她知道他就在門口——看著他們!
空氣,逐漸在這個房間裡凍結,優澤幾乎可以感受到自這個男人身上散出來的冰冷怒氣!那是沒有溫度的火焰,無聲無息,卻來勢洶湧。
許寞非拽起少年,用力一拳揮去。他沒有躲,結結實實挨了一下,薄巧的淡色唇角,一道血跡滑下,觸目心驚的顏色,緩緩滴落在純白的婚紗上。
注意到沙發上的湛晴,少年神色一變,伸手將衣衫不整的她用力摁在懷裡。就算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想讓那個男人看見分毫!
她的音容樣貌,身體髮膚,所有關於她的一切,他至死都不讓!不管以後會遭到多劇烈的憎恨,他都不後悔今天這一切!
「滾。」許寞非的聲音猶如從遙遠地底傳來,寒徹到凍結一切。湛晴想出聲叫住他,想告訴他這一切只是陰謀,想大聲呼喊她心裡除了他根本容納不下別人——然而,那個少年卻在這時再度吻住她,把她所有的話語吞沒!
他的黑暗無限蔓延,連同她一起覆蓋……
「你們——滾出我的婚禮!」隨著這句話,耳旁傳來重重關門聲,猶如死神的號召,只是一瞬,她所有的幸福支離破碎!
整個世界,天崩地裂!
她眼前,只餘無垠黑暗。
秋天——這個在秋天的婚禮,這份她堵上一生的戀情,所有一切,均成為碎片,隨蕭寂秋風消失在這個漫長枯萎的季節裡!
原來,終究到頭,還是一個夢啊!
就如同她知道的那樣,許寞非對於她,根本不可能如她對於他那般信任。如白紙一般薄薄的情感,又怎麼經得起如此劇變?
這個秋天,一切都化成哀曲,飄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