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湛晴收拾行李,從湖畔別墅搬了出去。
對於自己這種近乎逃跑的懦弱舉動,她做不出任何解釋。走之前,岑伯一直在挽留,用了許多理由,裡面大部分還是關於他的少爺。但他卻不知道,正是因為他的少爺,才令她決定搬出別墅。當然,這並不是說,以後她會完全不管優澤的事。
雖然有些怕,但她更擔心。優澤還小,前路未定,不能因為一個錯誤的心態就此任性下去。
她告訴岑伯,每逢週五晚上和週日下午,她照舊會和許寞非一起過來,至於優澤是否願意來上課,她不勉強。
她在S城臨近市中心的地方租了一套公寓,距離藝術大學和企城私立學府都比較近。許寞非已經聯絡巴黎其他的工作人員,除了幾個留守的法國員工外,其他幾個受聘於他的華人員工都被他召喚回國。整個六月間,他忙碌於S城新公司的創立,同時周旋在各大媒體、明星以及政商之中。
這一切,都表明了一個再確實不過的信息。
許寞非,已正式轉戰中國。
隨著一連串宴會、記者採訪的到來,湛晴心底卻有絲絲介懷。為什麼,他不早點告訴她正式歸國的打算,為什麼,非要等新公司裝修完畢,她和其他幾個華人工作人員碰面,才從種種事情裡推出這個結論?
早一些親口告訴她他的想法,真有這麼難?
而且,他到底為什麼,會決定回國發展?
是不是——因為官理惠?無法問出口的疑惑。雖然最近,她總是應他要求陪伴在他身邊,以助理兼女伴身份出席各大場合。但這個問題,她依然小心翼翼地避忌著。
她一再告訴自己,不可以太貪心。比起以前,這樣已經很好了。然而,每當看到他在宴會執著水晶酒杯與各名媛、女明星相談甚歡的場景,她依然忍不住在心底嫉妒。
她從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這樣小氣的一面。看到那些艷光四射的美女圍繞在他身邊,嬌笑著,時而附在他耳旁低語,時而挽起他的手臂與他碰杯,她內心就如有一團火在燒。
那種妒忌與不安,她討厭卻沒辦法控制。
她只能不停告訴自己,她必須信任他,即便他給不了她安全感,她也不可以失掉對他的信任。一旦連這點都失去,那麼等待她的,只有徹底失去。
她不要失去許寞非,絕對不要!所以,她可以做到平靜,可以做到任何事。
天氣真的熱起來了,尤其是S城這種南方城市,一旦進入夏季,溫度便一個勁地攀升。
許寞非雖然很忙,但週五和週日依舊會去優澤的別墅。據岑伯說,夫人官理惠還是沒出現過,而少爺的脾氣也越來越壞。之前來過家裡的那個叫周妍的同伴女孩後來也來過幾次,但每次不是被少爺耍弄,就是被他冷言罵走。
他看著覺得那女孩怪可憐,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湛晴聽完,心裡總會多些煩躁。其實,這階段她也去企城學府和他的班主任邱高瞭解過情況。對於栗戶澤這個盡心的「姐姐」,邱高也一直態度熱忱,只是有時免不了說上幾句重話,歸根結底是希望她能好好和他溝通,多花時間照看他。
對於這些囑咐,她很無奈。老實說,不是她不想,而是這一階段,優澤好像故意在躲她。打他手機,永遠都不會接通;去他以前常去的地方找,也總是不見他人;去別墅,不是不在家就是已經在房間睡了。
如此幾番後,湛晴有些無語。
這傢伙怎麼弄好像是她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一樣,明明就是他兩次對她做出無禮行為!真是莫名其妙!
「湛晴?」許寞非喚她,疑惑地將視線投在她手中的咖啡上,「你,打算端到什麼時候?」
「啊!」湛晴回神,這才發現自己正在他辦公室給他送咖啡,怎麼就無故站在那裡神遊了呢?「抱歉!」她連忙吧咖啡放下,打算退出去。
「等一下。」他叫住她,待她轉身看他,才又開口:「明晚我有什麼行程安排?」
「有!榮太太和她女兒約了你明晚吃飯。」
「幫我重新約時間,明晚空出來。」他執起咖啡杯,又道,「明晚是優澤生日,官理惠邀請我們一起去。」「官理惠?」聽到他說出那個女人的名字,湛晴呼吸一緊,「她、她打給你的?」
「對。」他應了聲,並沒多說什麼,低頭喝了口咖啡,眉頭逐而皺起,「你放了糖?」
「啊!」她有些侷促,許寞非向來只喝黑咖啡,她怎麼會連這個都弄錯?「可能是剛才沖了兩杯,然後拿錯了——抱歉,我現在就給你換!」說著,她就要上前。
「沒事。」他輕淡一笑,握住她伸來的手,「是不是最近又要讀書又要工作,太累了?」
「還好,不算太累,學校之前就開始放假了。只是,有些擔心優澤,所以——」對於他,她從來都如實以對,除了那個少年對她兩次的強吻。就算她再喜歡許寞非,也知道哪些可以說,哪些又絕對不能說。
「不用太擔心,凡事有我。」他起身,隔著辦公桌在她額角印下一吻。輕淡如煙的吻,卻突然令她心跳加速。
在他和她開始相處後,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吻她。他一直沒對她有任何親密舉動這件事,也是她沒有安全感的理由之一。
而如今,只是這樣一個淺吻,卻輕易化去了她心底的愁緒。
她突然覺得很快樂,反手拉住他,同樣在他額角印下一吻,「寞非,我真的好愛你哦……」留下令她自己都臉紅的直白話語,湛晴踏著輕盈的腳步走出辦公室。
桌子後方,那個優雅的成熟男人竟有片刻恍惚。然而,很快他便重新恢復了神情,寡言的薄唇輕輕緊抿,彷彿在與自己的內心抗爭著某些不該再記起來的回憶。
——寞非,我真的很喜歡你……
某年某月某一日,某個人,也曾這樣對他說。
可是,可是後來……
深紫色雪紡抹胸收腰裙,裙擺輕盈長短不一,綴以晶亮水鑽,增加裙身墜感的同時也將她纖細的腰身和修長雙腿這兩處優點展現充分。深紫色裙裝外面,罩著啞光黑的七分袖外衫,脖間手腕配以黑色水晶飾品。茶色長髮以髮髻挑起部分固定在腦後,餘下髮絲隨意垂落纖長脖頸,襯得象牙色肌膚更加性感,也與她臉上清純的透明妝容相互輝映。
她知道,比容貌身材,她都不是她的對手。但有一點,她一定比她強,那就是她的青春。
歲月沉澱磨煉之後的成熟性感固然魅惑迷人,但恰到好處的清純卻更能令人心動。
她不知道,這個不盡職從來不給兒子過生日的母親為什麼會有今天這一舉。她只是直覺,今晚一行,絕非只是普通的生日晚餐。
說她幼稚也好,無聊也罷,對於許寞非她一定會死守到底!
在踏入西餐廳的那一刻,她再一次看了眼玻璃門映出的自己,隨後她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挽住許寞非的手臂。
他察覺到什麼,淡淡看她一眼,但什麼都沒說。
裝飾豪華燈光夢幻的西餐廳一隅,正方形的餐桌上,官理惠與優澤相鄰而坐。這是最近一段時間,她第一次看到優澤。
他安靜地坐在那裡,黑T恤加白色休閒服,緊身牛仔褲,挑染的髮絲依然炫目而囂張地凌亂著,與母親酷似的精緻臉龐帥氣逼人。他們出現之前,他正安靜地把玩著桌上的銀色叉子,看到他們相攜而入,他就只是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深深一瞥後,他再度落下視線,專注於手指間的叉子。
雖然只是這樣一眼,雖然他什麼話都沒說,湛晴的呼吸卻突然有些紊亂。
是的,她太在乎官理惠的用意,卻差點忘記今晚聚餐真正的緣由是優澤的生日。
多年來,他母親與他同過的第一個生日——他的十七歲。
其實她本想坐在官理惠旁邊,這樣就可以讓他們離的遠些,但不知怎麼回事,一觸及優澤那雙明亮的淺棕色眼瞳,她就下意識坐去了他身邊。
「呵呵,盛裝打扮?你至於這麼誇張嗎!丑斃了!」然而,那個少年開口卻是不屑的譏諷。
湛晴沒去理會,只是禮貌性質地朝官理惠笑了笑,然後將手中的禮物放在桌上,輕輕道:「喏,你的禮物。雖然岑伯和邱班主任都告訴我,你最近表現不是很好,但我還是買了禮物給你,打開看看喜不喜歡?」他嗤笑,輕輕拍著那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喜歡怎樣,不喜歡又怎樣?你都已經買了拿來了,難道不喜歡我能扔掉?」
湛晴眼角隱隱抽動,對於他一再的言語戲謔,她真的很有伸手敲他頭的衝動——但是,得忍,她得忍!她反覆克制心頭怒氣,繼續笑道:「沒有關係,如果款式不喜歡就和我說,我可以拿去換。」
優澤嘖嘖地搖著頭,「今天你可真是溫柔啊,我以為那次之後,你應該很討厭我才對!怎麼,居然對我這麼好——阿姨?」
湛晴腦中的神經盡數全崩,她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這個傢伙,總是可以輕而易舉挑起她的怒氣!
她決定不去搭理他,一回頭卻看見服務生正為許寞非送上一杯淺金色的飲料——瑪格麗特。
「我擅自做主為你點的,不喜歡?」官理惠執起自己那杯瑪格麗特,艷麗的誘人雙唇輕抿一口,如絲媚眼傳遞著無限風情,「不喜歡的話,我可以讓人換掉。」
「不用了,就喝這個好了。」許寞非表情淡淡,拿起杯子淺喝一口。
官理惠笑容更深,彷彿帶著勝利的眼神轉到了湛晴身上,「哦,不好意思,因為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所以沒有幫你點,不介意吧?」
「不介意。」她笑容完美,接過服務生遞來的餐單,隨意點了些東西。
「死撐,白癡。」涼涼的譏諷繼續自一旁飄來。湛晴伸手按住禮物,忍無可忍地瞪他一眼,壓低聲音道:「是不是非要把我惹火?你再任性試試,這個禮物我隨時收回。」
「怕你?」優澤燦爛一笑,飛快將禮物移到桌子另一側。看著她咬牙切齒的忍耐表情,他心情不錯,同樣壓低聲音回道:「我早就說過,你鬥不過我媽的。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答應她來吃這個晚餐?對,沒有錯,就是為了看你們的好戲,的確和我預計的一樣精彩呢。」
少年天使般奪目的笑容就在面前,但他卻吐出了魔鬼一般的話語。
湛晴深深吸氣,再一次用力壓下怒火,然而同時,她心中另一股火焰卻在漸漸升騰。
她知道許寞非對官理惠還有感情,一開始他就和她說過,但原來聽說和親眼看到的感覺是不同的。整個晚上,餐桌氣氛都顯得有些寡淡,唯一保持笑談的人是官理惠,但她大部分話顯然是說給許寞非聽的。因為在那些話裡,很多都是關於湛晴不知道的事。屬於他們的話題他們的記憶,官理惠嬌媚的聲音充斥在她耳邊。湛晴看著許寞非色澤漸深的眼瞳,看著他執著刀叉的緊握手指,身體一點點開始發痛。
甜點上來前,官理惠起身去了洗手間。
湛晴稍稍緩了緩氣,哪知優澤卻惡作劇似的湊到她耳旁,低聲道:「你以為就這樣簡單?你錯了。我媽的手段才剛剛開始而已,我們,要不要來打個賭——今天許寞非一定會送我媽回住所,賭你一個吻,好不好?」
湛晴怒目瞪他,但心中卻無端開始慌。片刻,某個計劃在她腦中瞬間成形。她悄悄將手伸入提包,摸索著手機。電話鈴音霍然響起,她淡定地拿出手機,按鍵接聽。
幾句對話掛斷後,她向許寞非大致轉達了意思,表示現在需要他親自回公司一趟。
然而,他還未開口,一個女服務生便跑了過來,表情略微慌張地告訴他們,那位女子在洗手間暈倒了。幾乎在同一刻,許寞非飛身離座,衝向洗手間將官理惠抱了出來。
依偎在他懷中的她臉色有些蒼白,柔若無骨地攀附著他,絕麗臉孔上帶著令人心動的苦痛愁容。
「我送她去醫院,你自己回去!」他拿過官理惠的包,只吩咐了一句便走向門口。
「可是你還有事,不能讓優澤送嗎?」湛晴的語氣近乎乞求,這令許寞非停下腳步回頭,他們的視線對上,他眼底有她從不曾擁有的憂色,湛晴收緊手指,再一次開口:「讓優澤送吧,好不好?」
那一瞬間,他眼底閃過什麼,但距離有些遠,餐廳燈光朦朧,她看不真切。
「寞非,我好難過……」他懷裡的女人在這時呢喃了一聲。他緩緩蹙起眉,凝視著湛晴似有些猶豫。
某些東西突然在她身體內碎裂開,湛晴撐著桌面,忽地一笑,「沒關係,你送她吧。那些事我會自己搞定。」
「謝謝。我晚點再打給你,你自己回家小心。」優雅薄唇低吐話語,許寞非抱緊懷裡的人匆忙離去。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餐廳,直到確定他已開車離開不會從落地玻璃窗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狽,她才虛脫般無力地跌落座位。
為什麼最後關頭,她要大方呢?
許寞非現在是她的男朋友,她完全可以強硬地讓他留下,或者一起上車跟去醫院也好啊!為什麼,對視那一刻,看到他眼底猶豫的那一刻,她要退怯呢?
她呆呆看著桌上那兩杯瑪格麗特,完全沒察覺身旁少年注視她的眼神,也沒察覺到幫她拭去眼淚的溫熱手指,就連他拿出卡付完賬,收拾東西拉她走出餐廳時,她依然呆呆的。
夜幕,星子明淨,浮雲清晰可見。初夏的夜晚,清風怡人,空氣裡充滿了花朵的甜香,六月,正是薔薇盛開的季節。盛開的薔薇給予人對愛的憧憬,然而無論愛情多美,花朵也終將凋謝!
她的愛情,是否在未盛開前便已消逝?
此時此刻,她的眼前,只有許寞非抱緊官理惠離去的那幕。
他的懷抱,他的手臂,他充滿焦慮的削薄臉孔,他的一切,應該都是她的!起碼,在她以為,那些都是屬於她的!
但是,另一個女人只需耍一個詭計便能讓這個睿智冷靜的男人被蒙蔽雙目!
「優澤……」她在大街上停下腳步,抬起的臉龐上,淚流滿面,「我討厭她……我從來沒有這樣討厭過一個人!優澤,你知道嗎,我現在真的非常討厭你母親!」她的眼淚突然停止,她用手背抹去臉上其餘的淚水,黑色眼瞳就像要迸出火來。
許久,她開口:「我恨她!所以,我一定要把那個男人奪過來!身體和心,完完全全地奪過來!在那之前,我絕對不會再流一次淚!」
夜,聽見了她的聲音。
優澤看著面前的女人,上前緊緊擁了擁她,在他退身離開的那一瞬間,她聽見這個少年在她耳旁說道——
「我也,一定會把你奪過來,身體和心,完完全全爭奪過來!」
不耍手段,不代表她不會,不代表她耍得不好。只是因為對方是她愛著的人,所以她不想去耍。但任何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底限和危機意識。當敵人來襲,很多原則都不得不被逼放下。
她承認,有些時候,她有點天真亦有點單純,但在業界打滾了兩年的她,絕對不愚蠢!
既然官理惠不願意就這樣罷手,那她也會理所當然地予以反擊。
第二天再見許寞非的時候,她很想像個小女人般撒嬌著上前詢問,但是她沒有。她只是莞爾一笑,循例問了句她沒事吧,就開始和她談工作。
他看她的眼神有微微疑惑,但很快便恢復常態。
離開他辦公室前,她又折返,俯身在他額角印下一吻,「你看上去有些累,晚上我們別出去吃飯了,看去你那裡還是我那裡,我給你煲湯好不好?」
「你會燒飯?」他微微瞇起眼。
「喂,你那是什麼眼神,看不起我?」她不滿地挑眉。
「好吧,那去你那裡,我這裡可能沒有你需要的餐具。」他淡淡搖頭。
「嗯!對了——」她衝他眨眨眼,「老闆,今天下午我會提早兩個小時走,不過你放心,我會做完全部工作的!」
讓一個男人盡快忘記舊情人的方法之一,就是給他一段完美浪漫的全新戀情。沒有任何壓力和猜忌懷疑,聰明適度,呵護適度,空間適度。
湛晴關上辦公室的門,悄悄勾起唇角。
接下來的兩個多月裡,學校暑假,她有很多時間,除了快速有效地完成工作,她總是花很多心思在與他每一次的相處上。優澤生日那晚後,官理惠時常都會打電話給許寞非,還有幾次,甚至堂而皇之地在他公司出現。
每一次,她都曼麗多姿,儀態高貴,所到之處無不激起異性的驚歎驚艷。
對那個女人,湛晴始終態度平和,將所有情緒統統收起。她知道她出現的意圖,但是她不會當面發怒,只有愚蠢的女人才會不計形象後果地與情敵發生正面衝突。
然而,對於她的平和,官理惠卻愈加不知收斂。甚至,在幾次他們約會時她都會打來電話,大有與其牽扯到底的決心。往往在這時,許寞非都露出與冷漠個性不符的猶豫眼神,也許他並不是一點都不清楚官理惠的用意。只是對於他來說,那個人在他心底曾經放得太深,就算明白她這樣子的用意,就算曾經她狠狠傷害過他,在面對她一次次嬌楚軟語時,他依然推不開。他的漠然無情,只展現給除她之外的女人。看著許寞非那樣的眼神,湛晴唯有一次次妥協。就算心裡難過得要死,她都依然選擇笑著大方放手,她知道,只有暫時放手,才能繼續留他在身邊。
官理惠太強了,她的強是因為擁有和許寞非那些她所不知道的回憶和愛情。而她呢,她又擁有什麼來對抗?除了這份不輸給任何人的愛他的心情,她什麼都沒有!
突然安靜下來的空間內,許寞非似是察覺出她笑容後的心情,握緊她的手卻欲言又止。
她抬頭,唇色微有些蒼白,但唇畔的笑容未減,「寞非,我相信你。我承認,心裡是有些不舒服,但我還是相信你。」就算心裡有無數個聲音在吶喊把他留下,她還是會這樣說。此刻,她唯一能給的,只有這份信任。
略帶落寞的笑容,卻依然神采奕奕的黑瞳。
其實後來再度回想,許寞非,也許就是在這個時候決定了某些事。只是,那時的她並不知道,她太專注於和那個女人的爭鬥,不敢去窺探他的內心,所以反而忽略了他心底一些被掩藏起來的東西。
她努力支撐笑容,努力維持信任,但卻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樣一種悲憐的單方面的愛,能支撐她到何時。
整個夏天,她在他面前笑著,卻在他看不見的背後哀傷。
那段時間,她壓抑著痛苦,不敢見除卻許寞非之外的任何人,包括優澤。那個少年有一雙溫熱的手和太過明亮的雙瞳,她怕自己會因為脆弱而去依賴,就好像溺水的人抓緊浮木。而她清楚,如果她去依賴,只會讓那個少年產生更多的誤解,從而令事情進入另一個糟糕境地。
於是,她一直都一個人撐著。
直到那次事件來臨,當她在無底的絕望痛苦中徘徊了近一個月後,那個支持她的信念終於潰不成軍,她問自己,是不是真的到了該放棄的時候?
然而,就在她已打算放棄的那刻,他卻重新出現在她面前,對她說了她本以為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聽到的話。
他說——湛晴,我們結婚吧!
她看著面前如雕塑般立體優雅的臉孔,淚水突然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