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的生活是開疆拓土,她喜歡看到他生機勃勃,滿懷信心遙望世界的樣子,從來不希望有朝一日,他變成一個停駐在自己腳邊,庸碌尋常的所謂的好丈夫。
成志東來去匆匆,第二天一早就趕赴機場。
說是空出來一天做全身檢查,可早晨她還是回事務所安排了一下,到達醫院時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幸好約的醫生是自己的朋友,葉齊眉一邊下車一邊給她打電話。
醫生李芸是她中學時的學姐,認識好多年了,原本是做法醫的,後來才改行去了普通醫院。她結婚早,家庭一幸福就覺得幫全世界未婚女性找到滿意的夫婿是她的職責所在。李芸早幾年就開始積極地張羅齊眉的終身大事,就為了她這個,葉齊眉輕易不敢主動與這位學姐聯繫。
"你到啦,我這裡早準備好了,已經通知醫院裡最精英的單身男士們,他們情緒高漲,都等著你出現呢。對了對了,還有一個剛剛從國外回來的博士,專攻脊椎,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專家,一等一的帥哥哦。"
電話那頭哈哈大笑起來,葉齊眉聞言也笑了一下,回答得清晰無比,"不用了學姐,我現在有人陪。"
十分鐘後葉齊眉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李芸原本做法醫,生活充滿了刺激。自從轉行以後,每天就是替人看看頭疼腦熱,無聊到經常唉聲歎氣。難得有這麼好的八卦題材送上門,對像還是行業裡的風雲人物——葉齊眉,她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因此整個體檢過程由她全程陪同,雙眼一直都是亮晶晶的。
葉齊眉被問得頭大,只是簡單答了幾句,卻換來李芸的熱烈回應,"天哪,你們居然認識半年了,上次我安排相親的那個小護士,三個月以後就結婚了,現在這時代,什麼都講究抓緊時間,齊眉,你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
啊?葉齊眉感覺自己完全在狀況之外,呆望著她,"為什麼要結婚?"
啊?好像聽到外星人講話,李芸也呆望回來,"不結婚談什麼戀愛?"
護士走過來,"葉小姐,現在請到婦科。"
"學姐,我去啦。"救星來了,葉齊眉站起來就跟護士走。
全部檢查完用了近兩個小時,李芸拉著她進辦公室,合上門就對她瞪眼睛。
葉齊眉心裡歎氣,指指門外,"學姐,你不需要救死扶傷嗎?"
"少來,我今天輪休,為了你才過來的。"
這麼好?她有點兒感動,立刻誠懇道謝,"太不好意思了,我請你吃飯,現在就走。"
"飯是一定要吃的,不過不急。"李芸很用力地一擺手,抓著她繼續說,"齊眉,你知道我有多感謝你媽媽……"
不是吧?又來了?葉齊眉一臉黑線。葉媽媽是高中老師,當年李芸讀書的時候父母不合,動不動就爭吵打鬧。她學習好,葉媽媽特別喜歡這個學生,所以經常帶她回家,讓她能有一個清靜地方準備高考,後來李芸順利考上了醫學院,大家還是常來常往,跟葉齊眉家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齊眉張口想說話,李芸又擺了一下手,"我上回去看錢老師的時候她還說,現在什麼都不操心,就是擔心你的終身大事了。我在她面前再三保證,一定要給你介紹個好的。你戀愛不告訴學姐沒關係,為什麼說不結婚啊?難道那個男人有問題?"李芸說著說著就開始天馬行空。
葉齊眉掃了一眼桌上的報紙,標題粗黑醒目,中年已婚男欺騙未婚無知少女。自己還算是未婚無知少女嗎?多少中年已婚男子看到她就抱頭鼠竄,她想讓他們欺騙還沒機會呢。
齊眉再次歎氣了,學姐你很好,不過我們是兩個世界來的,溝通不順啊……
"沒有啦,只是我們兩個都覺得很享受現在的關係,沒有必要結婚啊。"葉齊眉解釋。
這是什麼話?簡直是晴天霹靂。李芸抓著她開始苦口婆心,"結婚才有安全感嘛,沒有婚姻你不擔心以後嗎?"
齊眉奇怪的眼神看過去,"有了婚姻就不用擔心以後了嗎?兩個人都很忙,也不可能改變自己原來的工作生活,能夠在一起就好好享受,其他時間互不干涉,不用為了遷就另一個人而勉強自己,這樣的關係不是很好嗎?"
李芸語塞,被她的長篇大論打倒。良久,她甩甩頭振作起來,"不對,你的想法有問題。"
"好吧,"她從善如流,"我有問題,那我們現在去吃飯嗎?"
李芸還想繼續說,不過突然又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去吃飯,我家王凱定好位置了,待會兒梅醫生送我們過去。"
"幹嗎要送?我開車來的。"
"不是叫你不要開車?不許開,你給我停在這裡!"李芸差點兒想尖叫,她這次是鐵了心要把這個讓所有人牽腸掛肚的小學妹推銷出去,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別開車,哪個男人會喜歡看到女生吃完飯一出門,自己開著車就一騎絕塵的場面,想做護花使者都沒機會。剛才聽她說有男友了還驚喜,現在瞭解了真實情況,她拖也要把她拖回正常世界裡來。
被她拽著往外走,葉齊眉急著阻止,"我還沒拿體檢報告呢。"
"沒那麼快,明天。"
"誰是梅醫生?我不坐不認識的人開的車。"
"人家是哈佛博士,脊椎專家,別人想坐還坐不上呢。"
啊?葉齊眉用力穩住身子,要不是走廊裡人多,就差伸手抓住柱子表示抗拒了,"我不要,我只跟你吃飯。"
李芸站定了,回過頭,說話也慢下來了,"你不吃?那我今晚就去找錢老師,然後跟他們一起去看你。"
不是吧?把爸爸媽媽搬出來壓她,葉齊眉一陣頭暈。
梅醫生帶一副金絲邊眼鏡,皮膚白淨,說話慢悠悠的,一臉斯文。三十歲出頭就能成為權威的脊椎專家,也算是功成名就。人生當然有得有失,梅醫生的代價就是他這些年來的生活基本上就是醫院到學校,學校到醫院,兩點一線,非常規律。生活範圍小,接觸的人又多是年紀較大的專家學者,因此他駕駛座右手邊的位置至今空置,空落落的好不孤單。
這次受請回國從醫,除了看好國內的發展,另外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家裡的老父老母已經把他的終身大事上升到不孝有三的高度,就差沒有舉著牌子到人民公園參加代替子女集體相親的活動了。
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有可能淪落到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曝光示眾的地步,他終於不再堅持,點頭答應盡快完成自己的歷史使命。
"梅醫生,你好。"身邊有小護士輕輕的招呼聲,梅醫生也笑著招呼回去,她們笑瞇瞇地衝他揮手。
走過轉角就看到今天和他約好飯局的李醫生抓著一個女子步伐匆匆,那陌生的背影纖細挺拔,被李醫生拖得有點兒前傾,無袖的襯衫腰線流暢,讓人一看就移不開眼睛。不是沒見過美麗的背影,可這是多麼完美的脊椎骨線條啊!她一定從小就習慣了抬頭挺胸……職業病來了。他不知不覺地加快腳步,開口叫住她們:"李醫生。"
李芸回頭,驚喜,"梅醫生,你來得正好。"她一邊跟他打招呼,一邊緊緊地抓著葉齊眉,好像怕她隨時會逃走似的。
"齊眉,這位是梅逸,梅醫生,這是葉齊眉,我學妹。"
手腕被拽得死緊,聽到招呼聲,葉齊眉也回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
葉齊眉歎氣了,事已至此……她率先伸手過去,"你好梅醫生,很高興認識你。"
陽光很好,從走廊的一排長窗外面直透進來,照在她的手指上,細窄而修長,指甲修剪得短而乾淨,顯出雪白的弧形。
梅逸伸手過去,輕輕一握間,明明醫院裡冷氣充足,他卻出了一頭薄汗。
他們去的是一家日本料理店,包廂小而雅致,背景牆是整面浮世繪,葉齊眉就坐在背景牆前面,對著面前精緻的秋刀魚吃得異常淑女。梅醫生坐在她對面,只顧看她,連筷子都沒怎麼動。
等李芸和她老公聊完一輪後才發現不對勁,這頓飯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可他們還沒說幾句話。李芸使一個眼色,王凱跟老婆心有靈犀,他立刻臉一皺做抱歉狀,"哎呀,我們兩個還有點兒事,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啊。"
"我也要走了,明天還要上班,這頓我來請吧。"葉齊眉更乾脆,直接站起來。
小姐聽到埋單立刻就捧著小盤子上來,雖然穿著和服,倒是一溜煙的小碎步。梅逸抓緊機會說話,"還是我來吧,葉小姐,既然李醫生他們有事,待會兒我送你回家吧?"
葉齊眉立刻就想開口拒絕,但是小腿一痛,感覺被誰踹了,眼一抬就看到李芸威脅的目光,做出的嘴形意思很明顯——"錢老師"。
唉!學姐,我服了。
李芸夫妻倆笑瞇瞇地揮手道別。梅逸一邊開車一邊鼓足勇氣想開口,但是身邊的聲音更快,"梅醫生。"
"叫我梅逸吧。"
"我車停在醫院,能不能送我過去取?"
呃……這位葉小姐好有氣勢,他有強烈的壓迫感。但是李醫生離開前對他耳提面命,如果喜歡齊眉,那就一定要下死力氣追。梅逸再次鼓足勇氣,"這麼晚了,我還是送你回家吧。"
"我明天一早上班,還要去醫院拿體檢報告。"葉齊眉點明事實。
"幾點鐘?我明天休息,可以去接你上班,順便幫你把體檢報告帶過去。"
她聞言側了一下身子,正視過來,"這太麻煩了。"
"沒事,我不覺得麻煩。"他露出笑容。
沒法溝通。她嘴唇一動,擠出了一句話,但聲音很清晰,"不好意思,是我覺得麻煩。"
她的表情好無敵,梅逸徹底被她打倒了。
只是吃個飯而已,但是葉齊眉感覺疲勞,連呼吸都很累,終於可以一個人清靜下來了。
葉齊眉坐進自己的車,伸手扯過耳機帶上撥電話,電話接通,鈴聲響起來,一聲,兩聲,三聲……
"寶寶,我在開會,等下打給你好不好?"成志東接起來,聲音壓得很低。
不是早上才飛去的,下午通電話的時候說剛到工廠,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忙,他真是鐵打的人。"好,你開會吧。"
"等一下,你在幹嗎?有沒有吃飯?"
"吃了,你不是開會嗎,還說。"
他答得很簡練,"他們是越南人,中文聽不懂。"
葉齊眉撲哧一聲,忍不住笑起來,只覺得心裡一鬆,"好啦,開你的會。"
這城市日夜繁華,現在雖然很晚了,但路上還是車流滾滾。葉齊眉整天忙碌,下午又在醫院經受一番折騰,晚上還被莫名其妙地拉去吃了一頓食不知味的日本料理。此時車窗兩邊燈火輝煌,飛掠而過,電話裡傳來的短短的幾句平常話,卻讓她嘴角含笑,一切都變得賞心悅目起來。
原來不是飯局太累,只是人不對。
到家的時候發現門上貼著紙條,很好看的手寫體,是藺和寫的。他聯繫了相熟的醫生,上面有電話和地址。
想起昨天那麼快就掛了人家的電話,葉齊眉有點兒不好意思,看看時間還不算太晚,抓著紙條就去敲藺和的門。
先聽到的是嗚嗚的叫聲,門被打開了,貝貝先撲出來,撒歡地蹭過來。
葉齊眉低頭拍拍它,接著向藺和道謝,"謝謝你,不過我今天剛去做過全身檢查,這就不用了。"
"是嗎?那就好,結果如何?沒什麼事吧?"他的聲音極柔和。
"報告要到明天才能拿到,不過應該沒什麼事。"
"齊眉,你今天忙到這麼晚?"他看看時間,然後仔細看著她,"不累嗎?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臉色不好?她不自覺地伸手捏臉頰,然後笑起來,"不會,大概是樓道的燈光太恐怖了,所以你才會這麼覺得。很晚了,我先回去了啊,貝貝再見。"
葉齊眉關門的時候藺和還站在原地,感覺有點兒怪怪的,她笑著招招手,直接合上門。
這男人難道是烏鴉嘴投胎?起床的時候葉齊眉頭暈眼花,出門的時候正遇上藺和。他倒是神清氣爽,穿得很輕便,熱情地走過來跟她打招呼,"上班?"
"嗯。"她繼續往前走。
"齊眉。"藺和叫住她,"你沒事吧?怎麼臉色這麼白?"
又烏鴉嘴……
葉齊眉正想回答他,但手機響了,她一邊衝他擺手一邊接電話,腳步沒停,已經走進地下車庫入口。
"喂?"樓梯間很暗,她說著話往下走。
那頭傳來尖叫聲,"齊眉!你給我快到醫院來。"
學姐?從來沒聽到過她這樣的聲音,葉齊眉低頭認罪,"昨天我讓梅醫生送了啊。"
"別管梅醫生了,是你自己出大事了好不好,快給我過來!"
眉頭皺起來,"我?體檢報告有什麼問題嗎?"
"有什麼問題?你都要當媽媽了還問我有什麼問題!"李芸氣急敗壞。
葉齊眉正在下樓梯,聞言震驚,一腳踏空,整個人都滑了下去,只剩下兩三級階梯了,撲通一聲,她還是摔得很重,手機又飛了。
最先趕到現場的是貝貝,它圍著她團團轉。葉齊眉摔得太慘了,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藺和的身影出現在樓梯盡頭,背後籠著陽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聲音急切,"齊眉,你要不要緊?"
怎麼不要緊?腳踝又一次扭到,腰硌在堅硬的水泥階梯上,動一下骨頭就咯吱咯吱地慘叫。但此時此刻她大腦完全處於混亂狀態,身體上那點兒痛相比之下根本微不足道,手一探就去摸手機,可憐的手機這次飛到好遠,她想站起來,腳下剛一用力,就忍不住痛哼了一聲。
"你別動。"藺和幾步已經跑到她身邊,撥開貝貝蹲下身去扶她,"是不是摔傷了?"
"把電話拿給我。"日常的禮貌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她直接提出要求。
怎麼了?她摔得這麼狼狽,臉上的表情異常複雜,藺和心裡又是著急又是疑惑。他俯身撿起電話遞給她,"出什麼事了?"
手機的金屬殼握在掌心好冰冷,她重撥了電話。小孩,她居然有了小孩,她從來都那麼小心,居然有小孩……
電話沒聲音,葉齊眉低頭瞪了屏幕一眼,什麼手機這麼摔一下就壽終正寢了,shit,看我有時間告你們。
"齊眉?"她的反應不對,藺和緊張起來。
看著他一臉擔憂,意識到自己有些混亂了,葉齊眉深呼吸,"我要去醫院。"她終於稍稍地冷靜下來,再次努力起身。
"醫院?好,我送你去。"他伸手來扶。
"不用,我自己去。"
"你這樣怎麼開車?"藺和難得皺眉,再也不多說,用力扶起她。
一早到醫院看完體檢報告,李芸就處於六神無主的焦慮狀態。電話打到一半又斷了,再接著無論如何都聯繫不上葉齊眉了。天哪,為什麼第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是她?齊眉會怎麼處理?錢老師知道了怎麼辦?如果問起她又怎麼回答?
不知道跟誰商量,她一個人在辦公室裡急得團團轉。
小護士敲門進來,表情有點兒怪,"李醫生,有人找你。"
"誰啊?我現在沒空。"話音剛落就看見小護士身後熟悉的人影,謝天謝地,學妹,你終於出現了。剛想出聲,又發覺不對,撥開擋在面前的小護士再仔細看一眼,李芸的腦子嗡的一聲,火氣就上來了。
葉齊眉不是一個人出現的,她臉色很白,站都站不穩,幾乎是半依半偎著身邊的男人。那男人穿著運動裝,像是晨跑的樣子,手裡還牽著一隻大狗。狗?醫院裡怎麼可以有狗進來?糊塗了,她立刻拋開雜念,現在不是糾結這種事情的時候。
"學姐。"葉齊眉簡單地打了個招呼。
"你們先進來。"李芸把門開大,然後對立在一邊滿臉好奇的小護士發話,"謝謝了小郭,你先去吧。"
看著小護士一步三回頭地走遠了,李芸又左右看了一下。幸好她在醫院做整理化驗記錄的工作,相對比較清閒,辦公室也在最安靜的角落。李芸確定現場沒有其他人了,才回身瞪著辦公室裡的兩人,反手就把門砰地合上。
葉齊眉已經被安置在椅子上坐著,這時她正抬頭跟藺和說話,"我跟學姐談談,你能不能在外面等一下?"
"好,我帶貝貝去外面等你,它待在醫院裡也不太好。"藺和點頭,剛要轉身離開,胳膊就被人一把抓住。
"不許走!你給我留下!"李芸兩眼冒火,幾乎要把他瞪出兩個洞來。
"學姐!"葉齊眉也急了,撐著扶手站起來解釋,還沒說話就痛得哎喲一聲。
"齊眉,你小心。"藺和馬上扶住她。
"現在知道擔心了,早幹嗎去了?不許走啊,你要負責。"李芸也過來扶,嘴裡還在訓。
"負責?"藺和驚訝地向她望過來。
"學姐!"葉齊眉阻止都來不及,一臉挫敗,"那個不是他。"
啊?這下另兩個人都把注意力集中過來了,連貝貝也仰頭看得執著。
"不是他是誰?"李芸又開始混亂。
這場面真是……葉齊眉眉頭緊皺,一急也忘了客套,"藺和,你和貝貝先出去行嗎?"
李芸還想說什麼,被她一個手勢阻止。門合上,辦公室裡終於只剩下她們兩個,葉齊眉再次正視她,"學姐,我要看報告。"
薄薄的一疊紙拿在手中,葉齊眉突然回想起很久以前,她意外收到的那個扁扁的文件袋。翻到那一頁仔細看,明明心情混亂,但她的嘴角居然不自覺地微微彎起來,好像隱藏了一個不予人知的秘密。因為獨享,所以有些特殊的歡喜。
"齊眉,你怎麼打算?"
"打算?我還要先想想,這事情急不來。"
"不急?這樣的事情你還不急?"看著她的表情,李芸開始想暴揍她一頓。
"他不在上海,要談也要當面談啊。"她抬頭看了學姐一眼,莞爾一笑。
"別笑了!"李芸的表情嚴肅下來,"這個孩子你不能要。"
"為什麼?"葉齊眉覺得她說得有點兒過分了,眉毛一挑。
"你聽我解釋,"李芸知道她誤會了,抓過報告往後翻,"你是不是最近身體很不好?那是因為你身體裡的免疫系統排斥這個孩子,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母嬰都會有危險。"
葉齊眉再次震驚,雙手一緊。
成志東這天起得很早,原因是接到一個菲律賓來的緊急電話,他一邊聽一邊往浴室走,掛斷電話就順手擰開了淋浴花灑,他把手機擱在台上,想了想又拿起來撥出去。
那邊是機械的中文女聲,"對不起,您撥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什麼狀況?看了一眼時間,他放下電話先去沖澡,匆忙之間沒擱好,啪的一聲響,再回頭看手機已經落到堅硬的地磚上,摔得自動關機了。
習慣性地Shit,他撿起來再開,倒是沒摔壞,接著再撥,這次又是機械的中文女聲,"對不起,您撥的電話現在無法接通。"
怎麼了?有點兒意外,他對著電話皺眉頭。
醫院門口有小片綠化區,迴廊上籐蔓濃密,綠蔭遮蓋,藺和牽著貝貝慢慢地走了兩遍,等得時間長了,有點兒擔心,他立定腳步往醫院大門方向看去。
到底出了什麼事?剛才只聽到隻字片語,再聯想到那位女醫生的表情,他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忐忑。其實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齊眉的反應。
早已習慣了不自覺地注意她,今天她跌倒後臉上的表情,跟他平時所熟悉的齊眉完全不同,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是什麼事情能讓她的臉色如此糟糕?他有些模糊地明白,但又不願意多想。
身邊不時有小聲的尖叫,"哎呀,那隻狗好可愛。""快看那裡,蘇牧哎……"可平時活蹦亂跳的貝貝也感染了主人的情緒,歪著頭一動不動地跟他望著同一個方向,對那些讚美置若罔聞。
有幾個小護士在一旁偷偷看了很久,彼此推來推去,終於有一個走過來小聲開口,"這隻狗真可愛,叫什麼名字?"護士一邊說一邊蹲下去想摸它。
那護士的手剛下去就落空了,再轉頭只看到漂亮的尾巴弧線,一溜煙地往大門方向跑去。
不是吧?這麼不給面子?小護士滿臉黑線。
"對不起小姐,請讓一下。"後面又響起聲音,很溫和很好聽。護士抬頭看見狗狗的主人從她身側走過,動作很優雅,不過那個速度……
到底是一家的,全都一陣風。
"齊眉,醫生怎麼說?"藺和走到她身邊,伸手去扶。
雖然沒有上次摔得那麼重,但是腳踝仍舊有點兒痛,不太好著力,她走得很慢。可看到他伸手過來,她還是很乾脆地擋了一下,"沒事,我能走。真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一次。"
"齊眉,"他又喚了一聲,看到她眼睛直視過來,唇色淡淡的,明明站在門廊下的陰影裡,但她全身都好像在發光,美得驚人,藺和覺得有些話不可以不說,"不麻煩,你知道我很樂意。"
葉齊眉還在想著剛才學姐說的話,聞言頓了一下,幾秒鐘後才笑了,"是嗎?"
藺和想歎息,可他忍住了,"你在這裡稍等一下,我去開車。"
"幫我叫車吧,我還想去一趟事務所,你還是直接帶貝貝回家,就不要跑來跑去了。"
"你今天還要上班?"他皺眉頭。
葉齊眉覺得他說得很奇怪,側著頭直視過來,"為什麼不上班?"
呃……這個問題很值得探討,不過現在還是算了吧。
"我送你去吧,你今天沒開車,時間差不多了就打電話給我,我再去接你。"
"不用了,我沒事的,幹嗎弄得跟殘廢了一樣。"
怎麼這麼說自己?他哭笑不得,"要的,我堅持。"
葉齊眉看看時間,真的不能再這麼浪費下去了,今天自己的情況也不太好,她終於放棄,"好吧。"
一路上兩個人都沉默,貝貝在後座東張西望,過了一會兒把頭擱到前排當中,嗚嗚地要求得到重視。
葉齊眉看著手裡的那份報告出神,聽到聲音後她低頭去拍它,"貝貝對不起哦,今天害得你爸爸跟你一早上跑來跑去。"
"齊眉。"他轉過頭來,欲言又止。
"怎麼了?"
藺和一時間想問的太多了。報告上說了些什麼?你身體沒事嗎?要不要緊?那個成志東呢?為什麼每次你需要幫助的時候,他都不在你身邊?還有最重要的,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明白嗎?
太混亂了,他怎麼也說不出來,他打轉向燈將車靠邊。
"藺和?"葉齊眉很奇怪。
"你還沒吃過東西吧?早上不吃飯很容易低血糖,等一下。"他開門下車,往路邊的麵包店走去。主人走了,貝貝噌地貼到窗邊,探出頭去張望。
麵包店的玻璃擦得透亮,三兩個顧客在細細挑選。透過玻璃能清楚地看到一個孩子,頭髮烏黑順滑,長得圓潤可愛,看著面前一排麵包正咬著手指猶豫不知拿哪個好。一抬頭看到貝貝,圓眼睛突然晶晶亮,驚喜地拽住媽媽的手,一邊說話一邊遙遙指過來。
葉齊眉的身邊有些朋友,看到可愛的小孩就發瘋,不管認識不認識的,都想抱過來狠狠地親一頓再說,可她從來不是這樣。孩子就像水族館裡的神仙魚,看著是享受,自己養就會死去活來。
真的像魚也就好了,死去活來的到底不是她,可現在事實是倒過來的。
她出生和平年代,大無畏的犧牲主義從來都是遙遠得沒邊的概念,況且自己都保不住,談什麼其他?
小孩還在說話,她媽媽彎下腰親了她一口,順勢把她抱起來。她張開小手環抱住媽媽的脖子,努力地磨蹭臉頰,又對著葉齊眉和貝貝招手。
自己都保不住,談什麼其他?可她還是忍不住降下車窗的玻璃,對著那張小臉微笑,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眼神變得更加溫柔。
藺和一邊挑著麵包一邊深思,心思飛得很遠,手裡不自覺地慢下來。
因為選擇了自由職業,他待在家的時間就比較長。之前他與鄰里的關係很淡漠,但帥氣的貝貝總是能為他招來無數青睞的眼神,他對此也習慣了。
唯一印象深刻的,只有葉齊眉。
藺和第一次見她,是因為遛狗,貝貝很興奮,一出電梯就掙脫皮繩往前奔。
他還來不及喚它,就看到她穿著嚴肅的套裝大步走過來,貝貝看到她也不跑了,圍著她轉,然後爪子一伸搭了上去。
沒有預想中的尖叫,她直接蹲下身。他追上去想道歉,沒想到看到她的眉梢眼角都有笑容綻開來,她伸手撓撓貝貝的下巴,聲音軟下來,"誰家的寶貝啊?這麼喜歡我?"
沒理由的,他就是忘不了那一幕。藺和年過三十,之前當然也談過戀愛,不過基本上是愛他的他不愛,他愛的不愛他。這次他心念動了,就想著無論如何不能草率對待。
一開始就知道她單身,但他希望兩個人自然而然地熟絡之後,再正式提出追求,沒想到還是差了一步,她的生活中居然出現了一個成志東。
沒關係!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會去爭取。
他轉身往收銀台走,那個男人是有點兒麻煩,但是他有致命傷。
成志東,需要的時候你永遠不在,這樣的關係會長久嗎?
天氣很熱,街面上熱氣蒸騰,車廂裡的清涼很快被沖淡,但是葉齊眉的手指按在鍵上動彈不了,突然很想念他,很想指給他看那個女孩有多可愛。
或者應該這麼說,強盜,這次你可闖了大禍了。
貝貝伸頭過來,鼻子靠近她耳側,葉齊眉回過神,笑著伸手摸它,"貝貝乖,現在不可以親。"
葉齊眉拒絕藺和送她上樓的要求,在前台驚訝的眼神中慢慢地走進事務所,坐下來後先叫助理進來。
"小玫,麻煩你幫忙。"
"怎麼了?葉律師。"最近葉律師的臉色一直不太好,今天看上去尤其不好。平時看慣了她果斷利落的樣子,剛才看她走路吃力,這讓助理一下子還真有點兒不適應。
她抽出一張紙,一邊寫一邊說:"沒事,我早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替我到最近的家電城買這個型號的手機,我急著用,謝謝。"
"手機?"
"嗯,我的摔壞了。"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丟到桌上,苦笑了一下。
怎麼摔的?手機能摔成這樣,助理很驚訝。不過她知道不該多嘴,直接接過紙,應了一聲就往外走。
桌上堆的都是待處理的材料,葉齊眉推到旁邊,調整好自己的坐姿,靜下心來好好想。
這世上的大部分事情是一個人就可以決定的,唯獨這樁事,是不能以自己的意志為轉移的。
她感覺有點兒累,用手撐著頭。
她對自己一向有信心,工作生活安排得很好,雖然一直獨身,但她過得很享受。看多了身邊男女從你情我愛到最後分崩離析的例子,看得都麻木了,只想著自己一定不會重蹈他們的覆轍。
從來不相信男女之間的甜蜜歡暢可以延續到永遠。正因為如此,她享受和成志東在一起的時光。兩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她不強求對方為了這段關係犧牲自己的生活、工作、尊嚴、獨立,對方也不會這樣要求她。
那個男人的生活是開疆拓土,她喜歡看到他生機勃勃,滿懷信心遙望世界的樣子,從來不希望有朝一日,他變成一個停駐在自己腳邊,庸碌尋常的所謂的好丈夫。
可現在不一樣了,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樣。
沒有準備,她也沒有想過該如何處理,猜想他也和她一樣。
葉齊眉拿起桌上的電話想撥,按著鍵又停下,自己還沒想好呢,強盜,我該怎麼跟你說?
不行,這件事不能不說,無論如何都應該和他一起面對,況且他有知情權。她的手指繼續落下去,最後幾個號碼撥得飛快。
成志東急著趕去機場,一路上又撥了幾次電話,可那頭一直是無法接通。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到他不斷皺眉的表情,他鼓足勇氣在到達前用很蹩腳的英語開始安慰,"菲律賓那個,很正常,沒事的。"
他聽了一笑,"我知道,這是撥到中國。"
"中國?中國也出事?"司機很費解。
國際航班的入口已經到了,他擺擺手,開門下車。
一直到起飛前電話還是接不通,空姐過來微笑著彎腰示意他關機,他點點頭,剛準備關機手機就響了,他立刻接起來,那邊的聲音很輕,"喂?"
"齊眉,怎麼一早上你的電話都接不通?"成志東深深的一口氣不知道該吐出去還是吸進來,他憋著這口氣把話說完。
"手機摔壞了。"她解釋得很簡短,"志東,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空姐站在身邊笑容有點兒僵硬,他看了一眼繼續說:"菲律賓工廠出了點兒問題,我現在正趕過去,剛上飛機。"
那邊突然安靜了。
"寶寶?"
"好吧,你下機給我打電話。"她的聲音淡下來。
"等一下。"空姐的笑容已經快掛不住了。他知道不能再說,可就是覺得不能掛斷這個電話,"什麼事?出什麼事了嗎?"
"志東……"第一次,她在電話裡欲言又止。
她從來都不會拖泥帶水,難得聽到這樣的語氣,成志東心口一空,說不出的滋味,不自覺地已經站起來往外走,"寶寶,你把話說完。"
商務艙的人不多,此刻大家全都盯著他看。空姐一把拽住他,就連機長也被驚動了,"先生請你坐回原位,飛機已經準備起飛了。"
"你到了再說。"隱約聽到那頭的混亂,葉齊眉掛了電話。
飛機終於順利起飛,空姐上來提供餐飲。成志東沒有心情吃東西,打開窗板看著外面的雲層。
白色的雲海被金色陽光籠罩著,這樣的風景他早已看得熟透,可現在望出去他只覺得煩躁。
剛才只來得及和她說了寥寥數語,但人類就是這麼奇怪,對關心的人,一點點的情緒變化都能從聲音的細微之處體會到,即使沒有面對面,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
齊眉,出了什麼事?你想說什麼?
成志東的心裡忐忑不安,短短幾個小時,他卻看了無數次時間,偏偏手錶上的指針像被膠凝住了一樣。飛機一停穩,他就抓起電話撥給她,這次手機倒是通了,卻是忙音。他不安的情緒加重了,心裡越急腳步越快。他一邊往出口處走,一邊接著撥電話。出口處已經有公司趕來的人在等,看到成志東時每張臉上都是急切的表情。
成志東顧不上看他們,電話終於被接起,只是相隔了短短的幾個小時,但聽到她的呼吸聲還是讓成志東的心跳加快。他咳了一聲才說:"寶寶,我剛下飛機,現在可以說了。"
那邊的聲音熱鬧,好像有男人搶著說話,"寶寶,是不是他?是不是?讓我來聽。"
寶寶?誰還在叫她寶寶?成志東一頭霧水。
又有女聲響起來,"老葉,你別說話。"
"寶寶,你在哪裡?"成志東試探地問了一聲,終於聽到葉齊眉的回答,"志東,我在家。"
"在家?"
"嗯,我爸媽這兒。"
他有點兒意外,不過還是急著追問之前的話題,"你要跟我說什麼?快說吧。"
葉齊眉握著電話往陽台上走,對著爸爸媽媽做了手勢,阻止他們跟上來。她反手拉上門,手肘擱在陽台的圍欄上,說話前微微吸了口氣。
"寶寶?你怎麼不說話?"
陽台上種滿了花花草草,夏日裡星星點點的小花香氣撲鼻。陽光照在臉上,讓她回想起自己小時候端著小椅子坐在這裡寫作業,手邊放著半個切開的西瓜,銀色的勺子插在正當中,一邊寫一邊忍不住地一口一口吃起來。
這麼想著,她嘴角忍不住微微一彎,"志東,你找個地方坐下來。"
"啊?"這句話太奇怪了,他不明白。
"或者扶著牆吧,好了嗎?"
"齊眉,難道中暑也有後遺症?"他不想這麼說的,可是他真的跟不上狀況。
葉齊眉笑了,明知他看不到,她還是瞪眼睛,"強盜,我有了你的小孩。"
機場裡到處都是嘈雜聲,可是電話那頭截然相反,她一定在一個很安靜的地方,一個人,沒有被打擾,所以聲音很清晰,帶著笑,微微有一點點埋怨的口吻,給他的感覺好像是撒嬌。
他聽得很清楚,大腦裡卻神奇地浮現完全不相干的情景。晨光裡她烏黑的頭髮,雪白的臉埋在被窩裡,翻身的時候拽住他的胳膊,睡著以後團著柔軟的拳頭,輕輕放在他的手心裡。還有她擰著身子左躲右閃,明明力氣敵不過他,還徒勞地想抓住他的手,一邊到處躲,一邊還氣喘吁吁地求饒,"志東,志東。"
他這一生,第一次害怕有一個人不能陪自己天長地久,害怕她受傷、生病、難受、孤獨,害怕她最終和其他人一樣,不能忍受他總是不在自己身邊。
他不是怕她不愛他,是怕她愛他,之後又因為愛他而離開他。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說她有了他的小孩,有了小孩就是不一樣。
成志東抓著電話,呼吸困難,一口氣在胸腔中盤旋,灼熱的,怎麼都找不到出路。身邊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像真空,公司裡來接機的人已經迎上來,輕聲叫了他好幾遍,看他沒有反應,大家面面相覷,終於有一個鼓起勇氣大聲問:"成總,你怎麼了?"
那邊很久沒有聲音,葉齊眉奇怪地看了一眼手機,有人大聲地用英語講話,她也聽到了,"志東?有人找你?"
成志東驚醒,狠狠地瞪了那個人一眼,握著電話開始往前走。一群人跟在後面,那年輕的小伙子,這時一下蔫了,在隊伍末尾低頭恨自己,完了,被嫌棄了,以後怎麼面對大老闆?
"志東?你能聽到嗎?關於這個孩子,可能會有點兒問題……"
可能會有點兒問題?她要幹什麼?他知道她的性格,實在不敢確定接下來她要幹什麼,成志東緊張起來,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用中文說得很大聲,"無論什麼問題都等我回去再說,我現在就去工廠一趟,然後回上海,你就待在家裡等我,不要開車,不要出門,不許亂來,你聽到沒有?"
啊?葉齊眉被他的大聲震得耳朵發麻,遠遠地拿開手機。她瞪著手機,開始火大。什麼話?這男人的反應還真是強盜作風。她原本的意思也是等他回來之後再詳細解釋,但是聽他說的話,好像之後的事全由他說了算。
葉齊眉真是怒了,他這麼不瞭解她。
成志東發現她沉默了,立刻回過神。糟糕,自己一急就忘了她是吃軟不吃硬的。事出突然,但他知道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一個孩子,她獨身主義,她工作忙碌,她太過獨立,她沒有那個義務要為他生孩子……
成志東的腦子全亂了,手心都是汗,電話都有點兒抓不住了。他只想立刻看到她,但現在隔了十萬八千里,如果她真的以她一貫雷厲風行的態度和速度去解決問題,他就算是長了翅膀也來不及。成志東怕她掛電話,聲音更加急切,"寶寶,對不起,剛才是我態度不好。我想要的,我想你生下來,你沒有時間我來養,無論什麼事你都不要一個人決定,等我回去好不好?"
什麼亂七八糟的?葉齊眉剛才還想掛電話,這會兒聽完他的話又實在忍不住想笑,憋著嗓子說:"你又不是海馬,怎麼養?"
"海馬?"成志東沒聽懂這個詞,突然剎住腳步,後面一排人正急步跟在後面,就這麼猛然一停,大家好狼狽。
唉,成總說的話一句沒聽懂,但是表情那麼激動,肯定是為了公司的事情傷透了腦筋。
成總這麼急著飛過來,一下飛機電話就沒有停過,好感動,他們也要學習成總,為了公司鞠躬盡瘁。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等你回來再說吧。"葉齊眉想來他這會兒一定處於被雷擊中的混亂狀態,實在不適合討論這麼重大的問題,她笑著想掛電話。
"寶寶。"他立刻叫住。
"回來再說,不急。"
"你先答應我回來之前不要,不要……"那半句話他說不出來。
她笑出聲了,接著又歎氣,"我明白了,等你回來再說。"
終於結束通話,她轉身走進客廳。
媽媽在廚房忙碌,爸爸打下手。"夫人,我把豆剝好了。"
"誰讓你剝的?那個我是要和芋艿一起直接煮的,真是添亂,出去出去。"
"那我打蛋。"
"打什麼啊?等下又都是蛋殼,看報紙去,女兒電話打完了沒有?叫她吃飯。"
葉爸爸是個退休的橋樑建築師,一輩子習慣了跑東跑西,臨老發現了待在家裡的樂趣,就連燒飯的時候也喜歡跟在老伴身邊鞍前馬後地打下手。可是他這輩子設計橋樑就很拿手,至於燒飯做菜,怎麼看怎麼都沒有天分,不斷被趕還不斷地自告奮勇,很有點兒自得其樂的味道。
錢老師也退休了,做了一輩子老師,不知道帶出了多少國家棟樑,但到了最後,她頭疼地發現回家還要面對兩個不服管教的超齡學生。一個堪比老頑童,還有一個更好,那麼大的人了,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完全不上心,老同事的孫子孫女都會打醬油了,問到她的時候她頭都不敢抬,不過今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女兒一回家就對他們宣佈她有男友了。錢老師一邊炒菜一邊樂,總算有人慧眼識珠。
"回來吃飯也不早說,我好多買點兒菜。"菜全上桌,一家人團團坐,錢老師首先發話,"寶寶,你接著說下去。"
"對對,是哪個小子運氣這麼好,為什麼今天不一起帶來讓我們看看啊?"葉爸爸看著女兒就覺得驕傲,夾了一筷子菜送過去,臉上笑瞇瞇的。
"他在國外。"葉齊眉笑了笑,埋頭吃飯。
"你爸爸說的對,等他回來以後,叫他來吃頓飯。"
"吃飯?幹嗎讓他到我們家吃飯?"
這孩子!錢老師又開始頭疼,"總要見的,我們都沒見過,怎麼放心把你交給他?"
"交給他?"葉齊眉更奇怪了,"幹嗎要把我交給他,我們又沒想過要結婚。"
啪!筷子拍在桌上,錢老師站起來了,氣勢相當驚人,"老葉,你聽聽她這說的是什麼話!"
葉爸爸埋頭吃飯,腦袋都要埋進碗裡了,只見筷子不停撥動,"今天的飯煮得好香,哎呀,一粒粒都那麼好吃。"
這老頭子!錢老師直瞪過去,"別裝傻,都是你把她寵壞了,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