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萍慷慨地說:「既然你這麼堅定,那我支持你。我一向就不喜歡卓越,但看在你的份上,自從你們在一起了,我就不便說什麼了。現在既然你準備跟他離婚了,那我就說說也無妨了,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不管你們今後和好不和好,你都不能告訴他是我說的,不然我肯定死慘了。」
石燕完全想不出怎麼還會有和好的可能,便乾脆地說:「我不會告訴他的——」
「其實嚴謹買的那些珍珠項鏈,的確是三塊錢一串的,但我怕這事影響你們的夫妻關係,就讓他撒了個謊,說是五塊錢一串——」
「這個我想到了——」
「還有上次畢業分配的事,的確是他在中間搞的鬼,他讓趙士光去我丈夫那裡告狀,好把我留系的事搞黃——後來趙士光全都告訴我了——」
「這個我也想到了——」
這兩件事,她的確是想到了,也就是說,想到了這種可能性,但因為沒有證據,也就沒下結論。現在她的感覺是這些都不重要,有了卓越跟姜阿姨的事在那裡墊底,這種佔小便宜告黑狀之類的事,真的只是小菜一碟,連胡麗英那件事都只能算中菜一盤,跟姜阿姨的事才是大菜一鍋。如果沒有姜阿姨這事,也許別的她還可以原諒,但有了姜阿姨這事,哪怕卓越在另外幾件事上沒錯,她也不能原諒他。
但這些事也不是完全沒意義的,至少起了烘托作用,像一些臭肉塊,被姜阿姨這根鐵簽子一串,就都湊在一起,臭熏熏的,說明卓越不是個老實人,做人沒原則,一切從個人恩怨出發,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跟這種人在一起,即便不被他整死,也肯定把孩子帶壞了。
她感歎說:「事情就是這麼怪,結婚前什麼都沒發現,一結婚什麼都發現了。也許結婚前也不是沒發現,其實發現還是發現了的,只是沒證據。剛剛一結婚,什麼證據都出來了,所有的罪過都得到了證明。你說是不是真有個上帝或者什麼神靈?不然怎麼會安排得這麼巧呢?」
姚小萍安慰說:「其實也沒什麼,你們結婚的事,根本沒人知道,離了婚也沒人知道,到時候你還可以冒充黃花閨女,我可以教你一個辦法——」
「我拖著一個孩子還冒充黃花閨女?」
姚小萍很吃驚:「你都準備離婚了,還要這個孩子?」
她也很吃驚:「難道可以不要這個孩子?這不是一條命嗎?」
姚小萍斟酌了片刻,說:「你說到命上去了,我不大好說了,再說你就會覺得我這人沒人性了,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一個人拖著個孩子,怎麼活得下去?而且你有了這個孩子,就永遠別想擺脫卓越了,他是孩子的父親,有權探望孩子,他職稱比你高,工資比你多,又有後台,搞不好孩子被他要去了,他就拿這個孩子來懲罰你一輩子——」
她相信卓越肯定做得出來:「他肯定會用孩子來懲罰我的,他威脅過我,說如果我傷害了他的孩子——就要我的命——」
「那就更麻煩了,你也不能把孩子做掉了,不然的話,他真的可能會要你的命——」
她從來沒想過做掉孩子,所以還沒覺得這也是個危險,但姚小萍這樣一提,也令她打了個寒噤:「他會不會等我把孩子生下來再要我的命?」
「誰知道?」
「難道沒人能管——管得住他的嗎?」
「他這麼狡猾的人,肯定會把事情做得讓人抓不住辮子——比如買通了醫院,讓你生孩子的時候出個醫療事故什麼的,你能把他怎麼樣?我就聽說過這種事,一個男的被女的甩了,他恨不過,就買通醫院,在那個女的盲腸炎開刀的時候把她的卵巢和子宮都一刀割了。你看看,那多慘啊,我聽說卵巢割了就變成男的了——」
她又打個寒噤:「那——那不能告——告他們嗎?」
「能告,怎麼不能告呢?肯定是那女的告狀才把這事傳出來的嘛,但是告了又怎麼樣呢?醫生頂多背個醫療事故的名,至於那個男,如果沒後台,那也就是坐個牢,如果有後台,恐怕牢都不用坐。但那女的不是一生都毀了嗎?」
她恨恨地想,如果卓越把我害到那一步,我這一生都不會放過他。
姚小萍說:「唉,你這輩子算是完了,怎麼樣都逃不脫他的手板心了。只怪你——被他看上了——又有了孩子,就像我一樣,如果不是被那個混蛋看上,如果不是有了孩子,我也不會淪落到這一步,要不怎麼會有『紅顏薄命』的說法呢?」
她謙虛說:「我們算什麼紅顏?」
「我們怎麼不算紅顏呢?不算紅顏的話,這兩個混蛋怎麼會看上我們?」
「都怪你,那天要跑到你那個什麼親戚那裡去借工作證,不去那裡,我們怎麼會碰上——那個混蛋?」
「那應該怪黃海,不是為了找他,我們怎麼會去我那個親戚那裡?」
說到黃海,石燕就很黯然,感覺真像是命運跟她開了一個大玩笑,她跟黃海接觸得好好的,半路上殺出這麼一個卓越來,攪散了她跟黃海,而她跟卓越發展這麼一段感情,好像就是專門為了把黃海推到那個瘋女人懷裡去一樣。她沮喪地說:「算了,也別怪他了,他現在自己也很慘——」
「他怎麼啦?是不是為你的事——」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為我的事,反正他——找了個精神方面有問題的女朋友——」
「啊?有這種事?他條件再差也不至於找個瘋子嘛!他幹嘛這麼慌?」姚小萍分析說,「他肯定是想跟你賭氣,你結了婚,他也結個婚給你看——這也太不成熟了——不是害了幾方嗎?」
石燕趕快替黃海辯護:「他肯定不是賭氣,他不是這麼淺薄的人,他是同情那個女的,因為那個女的以前的男朋友一出國就拋棄了她,她就有點——瘋了。黃海是想把她辦出國去——」
姚小萍說:「我不相信,世界上哪裡有這樣的人?為了把一個瘋子辦出國去,就跟她談戀愛?瘋子出得了國嗎?人家美國又不是中國的瘋人院,會讓一個瘋子到那裡去?我覺得他在撒謊,要麼就是因為要面子,你結婚了,他也編造一個女朋友出來;要麼就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她想了想,說:「我覺得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在撒謊。你說他要面子,跟一個瘋女人結婚就要回面子了?再說,他也不是一個撒謊的人——」
「要不要我幫你去試探他一下?就告訴他你快離婚了,如果他聽說了你快離婚的消息,還堅持說他有女朋友,那就真的是有女朋友了。如果他那個女朋友只是個幌子,那他聽說你快離婚了,肯定就會改口說他沒女朋友了——」
她覺得這樣做好像不地道一樣,如果黃海並不愛她,那他肯定會瞧不起她:如果你喜歡我,早八百年幹什麼去了?等到跟卓越過不下去了,你才想到我頭上來,我又不是撿破爛的,你一邊玩去吧。如果黃海真的是喜歡她的,那他聽說她快離婚了,肯定會把那個瘋女人丟了,那不等於逼死那個瘋女人嗎?
不管是哪種結果,都不是她所希望的,她堅決制止說:「你別去問黃海,少在他面前丟我的人——少在裡面瞎攪和——」
姚小萍苦笑一下:「我是一片好心,怕你們兩個人錯過了,既然你覺得我是在瞎攪和,那我就不管你們的閒事了——」
她好奇地問:「你以前不是——最反對黃海的嗎?怎麼現在又這麼積極地要把我們湊攏了?」
「此一時,彼一時嘛。那時是既不瞭解黃海,又不瞭解卓越,覺得他們一個外在不美,一個內在不美,所以我是兩個都不贊成。但現在不同了嘛,可以說是既瞭解了黃海,又瞭解了卓越,那我就贊成黃海了。以前我是覺得黃海配不上你,但你現在也不是從前那個你了,你結過婚,有過孩子,難道你還能像以前做姑娘的時候那麼心高氣傲?」
這話讓她很不開心:「我做姑娘的時候也沒心高氣傲,我現在也不自卑——」
「說是這麼說,但你心裡還是有個譜的,都說女人心裡有桿秤,自己幾斤幾兩,稱得比誰都准。你經歷了這一切,潛意識裡就把自己的價格降下來了,也就不會那麼在乎他那張臉了——」
這話讓她更不開心,看來在姚小萍眼裡,她已經是降了價的人了,以前是黃海配不上她,而現在就成了她配不上黃海了,真是豈有此理!她反駁說:「我不認為我現在就掉了價了,我以前也不認為黃海就配不上我,這世界上也不是只有這麼兩個男人,我也不是非嫁人不可——」
姚小萍改口說:「不過我也覺得現在最好別去招惹黃海,主要是怕你那個卓越吃醋。如果你是因為他和那個姜阿姨的事跟他離婚,可能他還不會把你往死裡整,畢竟這事是他不對。但如果他知道你跟黃海有什麼,那還得了?不把你們兩個整死,他肯定是睡不著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