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逍遙一世共悠仙

    蘇傾遙一點點地收拾著包裹。

    封月鳴坐在他身後感慨:「想不到傾遙兄你也要走。唉,所有人散的散,走的走,死的死,當初百花谷裡的那些人,如今還有多少?」

    蘇傾遙微微一笑:「封莊主又何必如此客氣?傾遙留在百花谷本來就是為了給宮主治病,如今宮主病早都好了,而且人也不見蹤影,傾遙又有什麼原因留下呢?」他這話雖然是笑著說的,但卻透著一股疏離和冷淡。

    封月鳴問:「你也在怪我,對嗎?」

    蘇傾遙扭頭說道:「不敢。」

    「唉……」封月鳴長歎一聲,「傾遙兄,無論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想要找宮主回來,將一切都還歸於她。」

    蘇傾遙面上有一絲冷笑:「宮主在意的才不是這權力富貴吧?」

    「這……」封月鳴一時間無語,突然他似乎是有了一種頓悟,忙說,「傾遙兄,你是知道宮主在哪裡的,是吧?告訴我,她在哪兒!」

    蘇傾遙卻道:「她在哪兒不應該問我,而應該問你自己。宮主此去,難道不是為了去完成她的願望,她的願望是什麼?難道月鳴兄你會不知道?若要真不知道,那在下再無話可說。」

    思索片刻,封月鳴立刻心中了然:「我知道……多謝傾遙兄。」

    「不用謝我,」蘇傾遙已經收拾完了要帶的東西,折扇輕搖在封月鳴的眼前晃了晃,「我只是希望她以後不要後悔,也希望她可以幸福而已。既然她的夢想有一部分是你,那麼丟了夢想,大約不會那麼幸福。」

    封月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什麼都沒有說。

    聶筱夭和衛游、易緣在神州各處遊歷,到過名山大川,也去過無名小鎮。衛游和易緣發現,剛開始聶筱夭的情緒還很高昂,可是後來漸漸變得沉默了起來。甚至有時半夜還會站在窗口處默默凝望天際,良久都不語。

    每每這時他們倆就知道,宮主一定是想起那個人了。

    後來有一日,他們到了一個稍微大些的城鎮,在路上尋找客棧的時候,聽到路上有人議論紛紛。

    「聽說了嗎?萬花宮的宮主換人了。」

    「啊?萬花宮的宮主不是那個什麼江湖第一美女嗎?怎麼換人了?」

    「說是妖女得了重症,不治而亡。然後原先的左護法繼承了宮主的職位。」

    「不是說前段時間妖女成親了嗎?怎麼沒讓那個新郎官接掌萬花宮啊?」

    「這你有所不知啊。其一,萬花宮歷代宮主都是女女相傳,並沒有男的當宮主一說。其二,聽說那新郎官——柳月山莊的莊主,成親沒幾天就失蹤了。」

    「失蹤了?」

    「這消息可一直壓著呢,」那人聲音又小了些,「成親沒幾天就跑了,離開了萬花宮,誰知道是不是那宮主床上功夫十分……」

    「彭」的一聲,那人話還沒說完,已經被衛游一拳打在地上。

    衛游狠聲道:「萬花宮宮主的壞話也是你隨便說的?真是活膩味了……」說完他還想接著揍那人,卻被聶筱夭攔住:「算了,不與他們一般見識了。」

    衛游只得作罷。

    到了客棧,聶筱夭聲稱自己並不舒服,於是先行回房間休息,留下衛游和易緣獨自在那裡吃飯。

    兩人面面相覷,只得低頭扒飯。

    等到聶筱夭上樓了,易緣才問:「宮主是否又想起封月鳴了?」

    衛游白了他一眼,一副你說廢話的表情。

    易緣又問:「那他也失蹤了是什麼意思呢?」

    衛游又白他一眼,卻說:「想必出來找宮主。」

    「啊?」易緣不由出聲感歎,「可是他找得到嗎?咱們都是隨性而走,想到哪裡去哪裡的。」

    衛游仔細想想:「大約他猜得到宮主最終想去什麼地方。我們即使在外面遊歷再久,不也還是最終要回一個地方的。大約他知道……」

    「嗯,原來這樣。」易緣點點頭,隨即又眼珠一轉,「我有個主意,你要不要聽?」

    「什麼主意?」

    「咱們拉著宮主在外面多玩一年兩年的,讓他多等一些時候。」

    「這就是你的主意?」

    「怎麼了?」

    「沒怎麼……」衛游搖搖頭,「真沒創意的主意。」

    「那你有什麼更好的主意?」

    「沒有。」

    「那不就是了?」易緣憤怒,「那就先聽我的。咱們拖著宮主在外面玩個三年五載的,讓封月鳴那傢伙等得不耐煩離開了才好。」

    「為什麼?」

    「那樣宮主就是我們的了。」

    「難道你還沒有發現宮主一直都是喜歡封月鳴的嗎?即使我們陪在她旁邊這麼久,她也不會再拿咱們當侍君了。」

    「是哦……」

    衛游並不理他,接著開始吃飯。易緣還在那裡睜著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最後問:「你是不是想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是這樣,不過,」衛游頓了頓,然後邪邪一笑,「道路是艱巨的。誰讓咱們都看不慣封月鳴他那別人欠了他二十兩銀子的冷臉,一副生人莫近的架子呢?」

    「嗯嗯。」易緣連連點頭,「全當我們倆送給宮主的禮物了……讓他寒窯苦守三五年,嘿嘿嘿嘿……」

    聶筱夭正在窗口發呆,突然聽到敲門聲,扭頭看去,原來是易緣端著一大盤飯菜,而衛游站在他旁邊。

    「宮主,就算不舒服也要吃點兒東西啊。底下人多嘴雜,所以緣兒就給您端上來吃了。」

    聶筱夭點點頭,示意他將飯菜放到桌上即可。

    「宮主,不知我們下一站去往何處?」衛游忽然問。

    聶筱夭皺著眉頭思索一陣,答:「我們去天山。」

    「天山?」易緣突然驚叫出來,「天山那麼遠,而且還冷,那種苦寒之地我們為什麼要去啊?」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衣角已經被衛游拉住了。衛游低聲在他耳邊說:「那麼遠,咱們就可以花很長的時間去那裡,再花很長的時間玩兒,再花很長的時間去下一個地方。你沒覺得這樣我們可以拖很長時間嗎?」

    「也是哦……」易緣突然不說話了。

    「你們呢?想不想去?」聶筱夭又突然問兩人。其實她並沒有想好要不要去天山,因為去了那裡,就是尋找一個答案。可是她又怕知道這個答案。如果,他不在那裡,她怎麼辦?徹底地忘記那段感情嗎?所以問問另外兩個人,如果他們替她拿了主意說不去,那她也就可以放心大膽地接著做一隻烏龜,把腦袋縮到殼裡,不去知道答案。

    「當然去當然去。」易緣和衛游同時點頭。

    「這……怎麼突然都去了?」剛才,不是還在抱怨天山是苦寒之地嗎?

    「苦寒之地也是有好玩的地方的嘛……」易緣掩飾道。

    「衛游很想觀看一下天山美景。」衛游也說。

    「那……好吧。」聶筱夭無奈,既然他們都這樣,那她也就只能直面了。

    一路上走走玩玩,出了邊塞,到了西域,及至天山腳下的時候,已經是三個月後了。正巧是西域一年四季最冷的季節,成日裡千里冰封,萬里雪飄。聶筱夭他們一行三人都添置了棉衣皮具,雖然厚重,但因為顏色明艷,卻都顯得道骨仙風。

    聶筱夭一身血紅,走在雪地裡,彷彿一團火,任是誰看了都驚為天人。

    易緣照例也是一身紅色,因為著女裝,不知情的人看著都以為是聶筱夭的妹妹。

    衛游最為瀟灑,明明是數九寒天,翩翩穿著一身寶藍色的衣衫,直道自己不冷不冷,卻凍得雙頰通紅。

    因為住處實在難找,故而聶筱夭只好帶著兩人去了離魅宮。

    離魅宮裡四季如春,與外面的冰天雪地如同兩個世界。

    聶筱夭用了蘇傾遙給她準備的易容面具,貼在臉上之後看起來全然是另一個人的樣子。

    她拿出萬花宮宮主令牌給離魅宮的人看,只說她們奉了宮主之命前來西域辦事的。與離魅宮的人正在交涉時,就聽到後面有人突然大聲喊道:「夭夭——」

    聶筱夭怔在那裡,全身一動也不能動。

    是那個人的聲音,他竟然在離魅宮!

    聶筱夭回過頭去,看到了封月鳴正失態地望著她,下一秒便要迎上前來。卻因為看到了她的臉,他愣在那裡,不動了。

    聶筱夭這才想起來自己易容過的面龐,心中暗暗已經有了計較。她裝作一副詫異的表情:「這不是封莊主嗎?你——」她故意壓低了聲音。

    封月鳴面上閃過詫異的神色,即刻便說:「對不起,我認錯人了。你是——」

    「在下是前宮主座下的玲瓏使者,專門出宮辦事的,封莊主看在下眼生也是正常。」聶筱夭如是道,「在下名叫白玲瓏。」

    封月鳴茫然地點點頭,不置可否。轉眼,他看到了聶筱夭身後的衛游和易緣,眼中又流出一絲驚喜:「衛兄,易兄,你們……你們不是和宮主同一天失蹤的嗎?」

    「什麼?宮主失蹤了嗎?」

    聽到剛才聶筱夭與封月鳴的對話,他們倆早已明白宮主想要掩飾身份的意思,自然不會透露一星半點兒。

    易緣叫起來:「明明是你們成親前夜,宮主派我們兩個前往江南辦事,後來一咱追查,我們才來的漠北西域。宮主失蹤?封月鳴,你到底對宮主做了什麼,她竟然失蹤了!」說著他一怒一跳地過去揪住封月鳴便要他交代,所有人都不由別過臉去。

    衛游這次卻與以往不同,上來拉住易緣說:「別鬧了,這裡是人家離魅宮,不是百花谷,人家如今是封莊主,咱們可惹不起。」語氣中冷嘲熱諷,卻隱隱暗示封月鳴如今身份早已與往日不一樣——畢竟他是名正言順地娶了宮主的。

    聶筱夭內心裡有些好笑,卻裝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二位,二位少主是隨玲瓏出來辦事的,請勿生出許多旁枝末節的事情來。」

    有了台階,兩人自然趕忙順著下來。

    易緣一副憤怒表情:「哼,等我們辦完宮主托付的事情,看我怎麼跟你算帳。」

    衛游則是好整以暇地對聶筱夭說:「衛游受教了,玲瓏姐。」

    唯有封月鳴滿面詫異:「不知宮主托付三位什麼事情,封某可有能夠幫忙的地方?」

    「哼,宮主讓我們做的事情幹嘛要告訴你?」易緣還是挑釁的架勢。

    聶筱夭也說:「此事事關萬花宮的機密,玲瓏實難透露。」

    封月鳴只好悵然若失地點點頭,轉身離開了大殿。

    望著他的背影,聶筱夭良久不動。衛游湊到近前低聲對她說;「宮主,是你不想相認的,怎樣?如果還是無法放下,那就去跟他說你的身份吧。」

    聶筱夭搖搖頭,剛想說話,又咽進去了。最終還是一句話沒說,只是歎息一聲。她還有太多的心事與心情需要整理。也許等她整理完所有的心緒,就知道該怎麼辦了吧。

    離魅宮裡有一個花園,因為使用了特殊的辦法,一年四季的花朵可以在這裡同時盛開,長久不敗。

    聶筱夭步入期間,感受著微涼的清風拂面而過,心內也覺得有些暢快起來。

    走入百花深處,才發現她以前最喜歡坐的湖邊的那塊石頭上,已經坐著封月鳴。

    看樣子,他,並沒有忘記啊。

    看樣子,他,還是喜歡著自己。

    只是自己真的能夠原諒他嗎?能原諒他的一時鬼迷心竅的背叛?

    這樣想來,她似乎從來都沒有要過他的一個解釋,只是這樣地盲目地就認定了他會背叛她。

    聶筱夭在遠處的花叢裡將手帕放在地上然後坐了下來,遠遠地看著封月鳴,看著他微蹙的眉頭。

    還真的是好看啊,江湖第一美男的稱號並不是白叫的。

    他一直都是那種很冷漠的人,只是遇到了她之後,總會被她的熱情和胡攪蠻纏弄得破功,也真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數啊。這樣想著,聶筱夭的嘴角不由泛出了一絲微笑。

    聶筱夭就這麼一直看著封月鳴,日頭漸漸低垂,然後從白天到黑夜,她恍然未覺。

    發覺自己在這裡坐了這麼久,是因為肚子裡突然咕咕叫了一聲。

    哎,誰說秀色可餐,看著美色,也還是不能抵飯菜啊。人是鐵,飯是鋼啊……聶筱夭默默地念著,想要起來回去。

    封月鳴卻也聽到了她肚子叫的那一聲,扭轉頭來看到了她:「白使者,你怎麼在這裡?」

    「呃……走出來散步,散步。結果累了就坐下歇歇。」聶筱夭慌亂地想要起身,卻因為坐了太久,腳已經麻掉了。她一個沒站穩,就要跌倒下去。

    封月鳴眼疾手快,上前一把便攙扶住了她。

    剛一接觸,封月鳴就覺得白玲瓏的身上有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可是他又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彷彿她與他已經認識了很久,已經十分熟悉。

    「你——」封月鳴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扶住她手臂的手仍舊停在那裡。

    聶筱夭也是許久沒有感受過他手心裡的溫暖,此刻彷彿被他的雙掌灼燒著,心裡彷彿浸在深海中,漸漸蕩漾起來。

    彷彿是心底突然而來的感受——那股溫暖,她不想離開。

    下一刻,封月鳴卻立刻鬆開了她,「對不起,我,逾越了。」

    突然而來的空氣中的冰冷,讓聶筱夭不由晃回心神,「多,多謝……」聶筱夭說完,扭頭便跑了,絲毫也顧不得身後的人詫異的目光。

    封月鳴怔在那裡,剛,剛才那一聲多謝,太熟悉了。

    聶筱夭因為情急之下忘了壓低聲音,而如封月鳴這樣與她熟悉且敏感的人,自然是一下子便聽出來不對。

    封月鳴的心中有了一個很特別的猜想……

    衛游與易緣的居所,封月鳴突然敲門而入。

    看到他,兩人不由冷哼一聲,而後各做各的事情,並不理會。

    「兩位許久不見……」封月鳴無話找話。

    易緣不耐煩道:「你到底有什麼事情?坦白說快點說,說完就走……」

    封月鳴踟躕一下,直言:「白玲瓏乃是宮主吧?」

    「啊?你怎麼知道了?」易緣大叫。

    衛游過來拍了他腦袋一下:「笨蛋,本來不知道的,這下也會知道了。」

    封月鳴不置可否地一笑,望著衛遊說:「我愛她,是可以用生命去換的愛情。」

    「閣下又怎知我們對宮主不是愛呢?」衛游笑言道。

    「如今萬花宮贏了武林盟,天下靖平。而宮主厭世,早已動了歸隱之心,今後若有戰端,也是由現任宮主冉紅葉來負責。兩位是為了自己的門派,又為何不認清形勢呢?」

    「你……那你為了什麼?」易緣氣急。

    「封月鳴是真的愛宮主,而且是失憶後的宮主。」

    「果然,」衛游冷笑,「失憶後的宮主跟以前的宮主不是一個人,對嗎?」

    封月鳴看著他的面色,雖有些遲疑,但仍是點了點頭。

    易緣驚在一邊,而衛游則一副瞭然的神態。過了良久,他才說:「我們會將現在的宮主讓給你,但是並不是因為我們為了那些利益,而是因為,她的心裡也有你。彼此相愛,還是要在一起才對得起觀眾。」

    封月鳴顯然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說,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不要老是擺出一副別人欠了你五百兩的樣子,也不要總是以為自己就是高人一等。大家都是一樣的人,並不是你的就是愛情,我們的就不是愛情。只是我們愛上的不是現在這個宮主,而是以前的那個……」衛游淡笑著說道。

    封月鳴面上的詫異轉成驚愕,而後微微一笑,道:「受教了,多謝衛兄。」

    「好走,不送……」易緣將他推至門外,「記得好好待宮主。雖然不是我們愛的那個,但是也還是很可愛的。」

    封月鳴點點頭,心內卻由衷感謝這兩個人。

    「封某今日想要前往天山,不知白姑娘可有時間同往?」第二日一大早,封月鳴敲開了聶筱夭的房門,笑得一臉曖昧。

    「你?」聶筱夭心中氣憤,這個人,竟然約會自己這個陌生女子,可見是移情別戀了。還笑得這麼曖昧……她心中怒火中燒,卻沒有指明,只說,「我與衛公子,易公子還有事情要做。」

    封月鳴卻說:「在下已經知會過二位公子了,今日二位公子都要休息。」

    「啊?」聶筱夭氣憤,那兩個人竟然也聯合起來出賣她,背叛她?

    「白姑娘,我們一起上天山吧?」封月鳴仍舊一臉笑容地邀約,看得聶筱夭好不生氣。明明是一個出了名的冰山冷漠帥哥,竟然對陌生女人笑得這麼燦爛,氣人!

    「玲瓏身體不適——」

    聶筱夭話還未說完,手卻已經被封月鳴拉住往外走去。

    「我瞧著白姑娘面色紅潤,想必身體無恙。」

    「我……」聶筱夭再也說不出來一句話,盯著他拉著的手,心中靠靠靠了不知道多少遍。封月鳴你這個不守婦道的男人,竟然敢拉陌生女孩子的手。那可是拉手啊!!!

    離開離魅宮,外面的冷寒讓聶筱夭突然一顫。封月鳴細心地捧了皮質大衣給她裏上,頓時身上一陣溫暖。

    「白姑娘與封某共乘一騎否?」封月鳴問。

    什麼?還要跟陌生女人共乘一騎?聶筱夭快忍不住要爆發了。

    她狠狠道:「不了,我自己會騎馬。」

    封月鳴也不堅持,給她牽來一匹魄的雪山獅子驄。

    雪山頂峰,聶筱夭站在那裡深深地呼吸著稀薄卻新鮮的空氣,心裡好不愜意。雖然冷,但是那冷氣吸入肺腑,彷彿是清露,讓她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看來白姑娘很喜歡天山啊……」封月鳴從旁邊問道。

    聶筱夭冷哼一聲,沒有理他。

    「我認識一個人也很喜歡天山,曾經帶我來過這裡……」封月鳴旁若無人地說道。

    「嗯。」聶筱夭冷冷地應了一聲,並不接話。

    「她其實跟天山一樣美麗,我們還相約等有一天兩個人可以退出江湖,一起來天山隱居。」封月鳴盯著眼前的人,慢慢地說道。

    聶筱夭的臉上漸漸有些不自然,卻仍舊不露聲色。

    「後來我做了一些事情,雖然是身不由己,但是也確實是自己私心雜念太重,傷害了她。不過,她沒有聽我解釋,就跟蝸牛一樣地縮起了身子,而且還逃走了。」封月鳴淡淡地說著,眼睛一直不離開面前那個人,注意到她面上無法掩蓋的顫動,他又接著說,「其實,我只是對著自己的母親虛與委蛇,並沒有真的想要做任何傷害她的事情。」

    聶筱夭終於忍不住了,覺得眼眶內發熱,彷彿有一股情感,直衝內心,逼得她想要流下淚來。

    封月鳴卻還在說:「她離開了,我再呆在那裡也就沒有了意義。所以我也離開了,到我們約定好的地方等她,可是她過了好久都不來。」

    聶筱夭哽咽著問:「那你還要等下去嗎?」

    「當然要等。」封月鳴說,「她一天不來,我等一天。她一年不來,我等一年。她若這一生都不來,那我就在這個地方,等她一生,直到下一世她來為止。」

    聶筱夭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沖洩而出,劃過面龐,在天山冰冷的氣溫裡,迅速地凝成了晶瑩的冰碴。

    「夭夭,要我怎樣,你才肯原諒我?」封月鳴說道,上前抱住了聶筱夭,伸手幫她抹去淚水,面龐上一片濕漉。

    聶筱夭將頭埋在他的胸前,哭得不能自持。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真的可以在這個未知的世界找到一個這樣愛她的人。

    也就是這樣一個他,讓她相信,她可以在這樣一個陌生的世界裡,有所牽掛地活下去……

    「你怎麼知道是我?」她喃喃地問。

    他微微地笑著,抱著懷中的人:「你化成灰我也認得你。」

    「你咒我……」

    「我陪你一起化成灰……」

    遠處的天山雪潔白一片,渺渺茫茫的天邊並看不見。

    然而那兩個人,他們都知道:唯有彼此,才是今此一生最大的羈絆、眷戀和希望……——

    全文完

《妖孽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