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嘲訕的視線自報紙上方瞥一眼那對「狗男女」,再回到體育新聞欄上。「兩點多了。」裡維拉說。一陣輕咳,兩人悶不吭聲地先後在餐桌旁落坐。「今天晚上我也要找個女人來陪我。」
裡維拉咕噥。
一陣噗哧,兩人拿起刀叉來埋頭苦吃。昨晚沒吃好,早餐也沒吃,又「辛苦」了一夜再加一個早晨,他們快餓扁了。
「準備什麼時候出發到瓦哈卡?」裡維拉漫不經心似的問。
龔以羚聞言即抬起頭。「那我……」
「跟我一起去!」迪卡斯半命令、半要求地打斷她的話。
「可是……」龔以羚咬住下唇。「你一定要用那種方式冒險嗎?」
「妳知道我並沒有冒險。」以那種只有她能意會的語氣,他暗示她或許已遺忘的事實。
沒有嗎?就算他真的能夠控制動物,但……
「你確定絕對不會出任何差錯?」
「八年來我從不曾出過事,不是嗎?」
又遲疑半天後,「好吧!」龔以羚始不情不願地應允了。「那你一定要非常非常小心喔!」
「我發誓!」
再猶豫一下。「能不能不要讓牠那麼貼近你?」
迪卡斯想了想。「三公分?」
三公分?
去親牠好了!
「三十公分!」
「這樣觀眾會看得不過癮啊!」迪卡斯抗議。
竟敢說這種話,她關心他的老命,他卻只關心觀眾看得過不過癮!
「我管你過不過癮!」龔以羚忿忿丟下刀叉,鏘的一聲盤子差點裂了。「要人家乖乖站在那裡給你殺,這樣還不夠殘忍嗎?還得死得讓人家看得過癮,你變態啊你?小心我告你虐待動物!」
停了兩秒,她忽而又皺眉喃喃自語,「其實我也沒資格說人家啊!中國人吃猴腦不是更殘酷?呿!還笑嘻嘻的當著人家的面活生生挖人家的腦子來吃給牠看呢!惡,我都快吐了。」連忙推開盤子遠遠的。
「總之,你管觀眾那麼多幹什麼?他們要看血,給他們看到血就夠了嘛!」
迪卡斯苦笑,「我也不想啊!可是……」他的聲音降低了。「其實我這樣對牠比較好。」
「對牠比較好?」龔以羚發出尖銳的叫聲。「哪裡好了,你倒給我說說看!」
「起碼……」迪卡斯望著盤子上的食物,也放下了刀叉。「牠死得很快,而且沒有自己的意識,所以不會害怕,更沒有痛苦。」
那又如何?
她不懂,無論如何都要死,這又有什麼差別?
如果他不是為了華瑞斯那些貧民而努力,她必然會堅決反對他再繼續這種殘酷的工作,但現實不容她反對,因為除了賺更多更多的錢,也沒有其它辦法可以幫助那些貧民,除非他是大富豪。
「二十五公分。」好吧!她讓步。
「……五公分?」
「二十公分。」
「……七公分?」
龔以羚瞇起雙眼。「十九公分。」
「……八公分?」
龔以羚正想跳起來殺死他,一直躲在報紙後的裡維拉突然放下報紙,冒出一張疑惑的臉。
「很抱歉打擾一下,你們在說英文,沒錯,可是為什麼我聽不懂呢?」
龔以羚維持半起身的姿勢瞄他一眼,再看回迪卡斯,驀而跌坐回去捧腹大笑。
「因為你是笨蛋!」
「我是笨蛋?我哪裡笨了?」裡維拉抗議地大叫。「我只是聽不懂你們說的謎語而已啊!」他是墨西哥人,聽不懂美國式謎語,可以原諒。
「所以說你是笨蛋!」
「妳……」
「明天出發吧!」迪卡斯趕緊打岔進去,打斷即將爆發的口水戰。
裡維拉瞟他一眼,咕噥兩句,決定他是男子漢大丈夫,不需要與女人太計較,姑且放過那個凶女人一回吧!
「明天蒙托洛請我們去參加他小弟的成人禮。」蒙托洛是另一位資深鬥牛士。
迪卡斯皺了一下眉,但仍保持著輕鬆的態度。「那就後天。」
「後天克帕克請我們去參加他晉陞鬥牛士的儀式。」
輕鬆消失一半。「星期四?」
「墨西哥商會會主請我們去參加他老婆的生日舞會。」
迪卡斯沉下臉。「你答應了?」
「我能不答應嗎?」裡維拉無辜地攤開雙手。「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家飯店和一家旅行社在墨西哥市裡喔!」
迪卡斯窒了窒。「該死!」
「還有。」
「還有?」
「會主替他夫人向你要求三支舞,我不好拒絕。」
「所以?」
「咳咳!根據芙蘿達的說法,她母親已經把那三支舞讓給她了。」
「……下地獄去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