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多玉樹臨風的人,小時候都肯定有幾張不堪入目的照片;不管多英明神武的人,年輕時都肯定幹過不少腦殘混賬事,在喬羽的毒舌解說下,所有賓客被逗得哈哈大笑。
顏曉晨新鮮地看著那些照片,並沒有覺得喬羽很過分,卻感覺到程致遠身子僵硬、胳膊緊繃,似乎非常緊張。顏曉晨開玩笑地低聲說:「放心,不會有人因為這些照片嫌棄你的。」
程致遠對她笑了笑。
最後幾張照片是顏曉晨和程致遠的合影,有他們在辦公室時的照片,也有他們的結婚證件照和生活照,喬羽朝顏曉晨鞠躬,開玩笑地說:「我代表祖國和人民感謝你肯收了致遠這個禍害。」他很西式地抱了下程致遠,對大家說:「今天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好戰友的婚禮,祝他們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在司儀的主持下,程致遠和顏曉晨交換婚戒,到這一刻,顏曉晨才真正感受到她和程致遠要結婚了,突然之間,她變得很緊張,無法再像個旁觀者一樣置身事外地觀看。程致遠給她戴戒指時,她總覺得有一道異樣的目光盯著她,伸出手時,視線一掃,竟然看到了沈侯,他西裝革履、衣冠楚楚地坐在宴席上,冷眼看著她。霎時間,顏曉晨心裡驚濤駭浪,下意識地就要縮手,卻被程致遠穩穩地握住了。程致遠鎮靜地看著她,安撫地微微一笑,顏曉晨想起了,他們已經是法律認可的合法夫妻,她放鬆了手指,任由程致遠把戒指給她戴上。她不敢抬頭,卻清晰地感覺到沈侯的視線像火一般,一直炙烤著她。
顏曉晨像個復讀機般,跟著司儀讀完誓言,司儀宣佈新娘給新郎戴戒指,伴娘劉欣暉忙盡職地把戒指遞給顏曉晨。
顏曉晨拿著戒指,腦海裡浮現的竟然是三亞海灘邊,沈侯拿著戒指向她求婚的一幕。她曾那麼篤定,這輩子如果結婚,只可能是和沈侯結婚,怎麼都不會料到,她的婚禮,他會是來賓。顏曉晨的手輕輕地顫著,戴了兩次都沒戴上,司儀調侃說「新娘子太激動了」,顏曉晨越發緊張,程致遠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把戒指戴好。
之後,切蛋糕、喝交杯酒、拋花束,顏曉晨一直心神恍惚,所幸有程致遠在,還有個八面玲瓏的萬能司儀,倒是一點差錯沒出。
等儀式結束,程致遠對顏曉晨說:「你上去休息吧!」
顏曉晨搖搖頭,打起精神說:「我不累,關係遠的就算了,關係近的還是得打個招呼。」程致遠已經夠照顧她了,她也得考慮一下程致遠和他爸媽的面子。
程致遠笑著握了握她的手,「好的,但別勉強自己。你家親戚少,我們先去你家那邊敬酒。」
顏曉晨的兩個姨媽、姨夫,幾個表兄妹,程致遠早上已經見過,也不用顏曉晨費神再介紹。等給女方親戚敬完酒,程致遠帶著顏曉晨去給男方的長輩親朋敬酒。顏曉晨剛開始還能集中精神,聽對方的名字輩分,笑著打招呼,可人太多,漸漸地,她就糊塗了,只能保持著笑臉,跟著程致遠。反正程致遠叫叔叔,她就笑著說您好,程致遠說好久不見,她就笑著說你好。
敬了三桌酒,程致遠說:「行了!你去休息,剩下的我來應付。」他把顏曉晨帶到魏彤和劉欣暉身旁,對她們說:「你們帶曉晨回房間休息,累了就睡一覺,有事我會去找你們。」
魏彤和劉欣暉立即陪著顏曉晨回了樓上的總統套房。
走進房間,顏曉晨再撐不住,軟坐到了沙發上,其實身體上沒多累,但精神一直繃著,幸虧親戚們都坐在餐廳裡面,沈侯坐在外面的露台上,她不用真面對他。
魏彤看了下表,已經兩點多,她說:「曉晨,你把婚紗脫掉,躺一會兒。待會兒要下去時,再穿上就行了。」
「好。」
當初挑選婚紗時,程致遠考慮到顏曉晨的身體,選的就是行動方便、容易穿容易脫的。顏曉晨在魏彤和劉欣暉的幫助下,把婚紗脫了,穿了件寬鬆的浴袍,躺在沙發上休息。
劉欣暉憋了一會兒,沒憋住,輕聲問:「曉晨,你請沈侯來參加婚禮了?」
「沒有。」
「難道是你家那位?程致遠沒這麼變態吧?我去打聽打聽!」劉欣暉說完,一溜煙跑掉了。
魏彤搖頭,這姑娘還是老樣子啊!她剛才看到了倩倩,本來還想讓欣暉去給倩倩打個招呼。
半晌後,劉欣暉回來了,怒氣沖沖地說:「程致遠也沒邀請沈侯,氣死我了,是吳倩倩!」
魏彤不解,「怎麼回事?」
「每個受邀的賓客都可以帶自己的戀人出席婚宴,沈侯是以吳倩倩男朋友的身份來的。」
魏彤鬱悶得直瞪劉欣暉:姐姐,你嘴還能再快一點嗎?
劉欣暉吐吐舌頭,「沒什麼吧?他們擺明了來給曉晨添堵,讓曉晨早點知道,才有防備啊!」
顏曉晨睜開了眼睛,「我沒事。」
魏彤覺得劉欣暉說得也不無道理,不再阻攔劉欣暉八卦。
劉欣暉說:「你們猜猜,吳倩倩現在在哪裡工作?她竟然在沈侯家的公司工作,還是沈侯的助理!」
魏彤看了眼顏曉晨,笑著說:「吳倩倩畢業後一直過得很不順,大家同學一場,沈侯幫她安排個工作也很正常。」
「切!正常什麼?」劉欣暉嗤笑,「那麼大個公司,安排什麼工作不行?非要安排成自己的助理,日日相對?」
門鈴響了,魏彤去打開門,兩個服務生禮貌地說:「程先生吩咐送的午餐。」
服務生把一道道熱氣騰騰的菜餚在餐桌上放好,恭敬地說:「用餐愉快!」
魏彤早餓了,但沒指望能正兒八經吃上熱飯,打算吃點糕點墊下肚子算了,沒想到程致遠想得這麼周到。
三人坐到餐桌前吃飯,劉欣暉一邊吃,一邊對顏曉晨說:「曉晨,你這老公二十四孝,沒得挑!」
魏彤嗤笑,「吃貨,幾盤菜就被收買了!」
劉欣暉笑瞇瞇地說:「我們家那邊有一句土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個社會,能照顧好老婆吃飯穿衣的男人已經很稀少了。」
顏曉晨問劉欣暉,「婚宴什麼時候結束?」
劉欣暉說:「你們只辦一天,最隆重的是今天中午的酒宴,大部分客人只吃中午這頓酒席,下午三四點就會告辭,關係親近的朋友會留下,晚上還有一頓酒席,等吃完酒,就隨便了,打麻將、鬧洞房、唱歌、跳舞都可以。等大家鬧盡興了,回房間睡覺,明天就坐火車的坐火車,趕飛機的趕飛機,各自回家。」
吃完飯,魏彤和劉欣暉都讓顏曉晨小睡一會兒,顏曉晨從善如流,進臥室休息。
她翻來覆去,一直沒睡著。其實,本來就沒多累,已經休息夠了,但程致遠沒來叫她,顏曉晨也不想再看見沈侯,索性就賴在房間裡休息了。快五點時,顏曉晨給程致遠打電話,問他要不要她下去。程致遠說如果她不累,就下來見見朋友。兩人正說著話,顏曉晨就聽到電話那頭一片起哄聲,叫著「要見新娘子」。顏曉晨忙說:「我穿好衣服就下來。」劉欣暉聽到可以下去玩了,興奮地嗷嗷叫了兩聲,立即拉開衣櫃,幫顏曉晨拿婚紗。
在魏彤和劉欣暉的幫助下,顏曉晨穿上了婚紗。正犯愁頭髮亂了,婚慶公司的化妝師也趕來了,幫顏曉晨梳頭補妝,順便把魏彤和劉欣暉也打扮得美美的。
收拾妥當後,三個人一起下了樓。
經過餐廳時,裡面已經空了,服務生正在打掃衛生。露台上卻依舊很熱鬧,三三兩兩的人,有的坐在桌子邊喝酒,有的靠著欄杆賞景說話,還有的在湖邊散步。
程致遠隔著落地玻璃窗看到顏曉晨,快步走過來接她,魏彤和劉欣暉擠眉弄眼地把顏曉晨推給程致遠,「有人來認領了,我們撤了。」
看魏彤和劉欣暉走了,顏曉晨醞釀了一下,才問:「爸爸媽媽,還有親戚都去哪裡了?」
聽到她的「爸爸媽媽」前沒有「你」字,程致遠禁不住笑了笑,「有的回房間休息了,有的回房間去打麻將了。」
顏曉晨聽到麻將,一下子緊張了,「我媽……」
「我私下跟姨媽打過招呼了,她們會盯著媽媽,不會讓她碰的,這會兒三姐妹正在房間裡聊天,我剛才上去悄悄看了眼,看三個人都在抹眼淚,就沒打擾她們。」
顏曉晨鬆了口氣,「我媽和我姨媽好幾年沒來往了,肯定有很多話要說,謝謝你!」她想著只是形婚,一直反對舉行婚禮,可如果沒有這場婚禮,媽媽根本沒機會和姐妹重聚。只為了這點,都值得舉行婚禮,幸虧程致遠堅持了。
「我說了,不要再對我說謝謝,都是我樂意做,也應該做的。」
兩人剛走到露台上,立即有人笑著鼓掌,「老程終於肯讓新娘子見我們了!」
顏曉晨知道留下的人都是程致遠的好友,忙露了一個大笑臉。程致遠拉著顏曉晨的手,給她介紹,大部分人顏曉晨從沒見過,只能笑著說你好。
「章瑄。」
顏曉晨握手,「你好。」
「陸勵成。」
顏曉晨遲疑著伸出手,覺得名字熟,人看上去也有點面熟,想了想,終於想起來了,驚訝地說:「ElloittLu!您、您……怎麼在這裡?」她本來伸出去要握手的手,突然轉向,改成了拽著程致遠的胳膊,激動地對程致遠說:「他是ElloittLu,MG大中華區的總裁,我見過他的照片!」
周圍的人全笑噴了,程致遠無力地撫額,顏曉晨終於反應過來,程致遠剛給她介紹的人,怎麼可能不認識?她尷尬地紅了臉,忙補救地對陸勵成說:「我大學時,在MG的上海分公司實習過,我在公司的主頁上看到過您的照片和資料,剛才好像是突然見到大老闆,一時激動,失態了,不好意思。」
陸勵成微笑著說:「沒關係,恭喜你和致遠!」
喬羽拍拍程致遠的肩膀,幸災樂禍地說:「兩個都是老闆,待遇天差地別!小遠子,你被比下去了!」他朝攝影師招招手,搭著陸勵成的肩膀,細聲細氣、肉麻地說:「勵哥哥,賞光和新娘子合個影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