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沖是在和前妻周潔玲會面喝咖啡時意外接到深喉電話的。
李順東借給他的二十萬,他一分不少地全給了周潔玲,沒敢說是從討債公司老闆那兒借來的,只說是從黃清源那裡討回來的,還編了一段神話般英勇的故事,讓前妻重新認識了一個能文能武的男人。前妻的態度開始轉變,格外開恩,允許他和女兒進行視頻通話。按前妻的劇本規定,他現在在美國留學,一邊打工一邊學習,是女兒的好榜樣。然而只按這劇本演了一次,秦小沖就演不下去了。他太想女兒了,兩年多沒見,女兒長高了,長俊了,已不是當年那洋娃娃的樣子了。他在視頻上看著女兒就忍不住淚水直流,弄得女兒也哭著要他回來。
秦小沖渴望和前妻復婚,希望前妻給他一次機會,也給女兒一個完整的家。前妻看在到手的二十萬上,答應考慮,但前提仍然是冤案平反。前妻有潔癖,說她家祖上三代都沒人坐過大牢。秦小沖說:要是解放前坐國民黨、日本人大牢,那是革命戰士。周潔玲指出:你坐的是共產黨的牢,你不是革命戰士,是詐騙犯——當然也可能是冤案。
就在他和前妻討論革命戰士、詐騙犯時,深喉的電話打到了他手機上,這讓秦小沖深感意外,又十分驚喜:深喉居然還記得他,而且是在他迫切需要證明自己的時候,深喉出現了!上帝啊,深喉這次的爆料更猛,人和事清晰具體,具有極大的殺傷力:林滿江收受了長明集團一幢別墅,位於京州湖苑小區。傅長明還送了林滿江一架飛機呢!
秦小沖興奮,激動,一時難以遏制,拿手機的手顫抖起來。他屏著呼吸,滿懷希望地問:深喉,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這次是不是可以見個面了?深喉一口拒絕了:我沒有朋友。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秦小沖疑惑了,為什麼深喉不願——或者不敢和他見面?這裡有什麼鬼?該不會又給他設套了吧?前妻也懷疑:給林滿江或者哪個領導送別墅有可能,可誰送飛機啊?收了放哪裡?讓他別聽風就是雨。
前妻說得是,他又當起了福爾摩斯。當天回到家,急急忙忙從抽屜拿出那張福爾摩斯破案圖,掛到牆上,兩手捧著滾燙的臉腮,盯著這張圖久久沉思。他摸出一支籤字筆,在林滿江的名字上畫了一個長方形框框。歪著頭看了一會兒,又添上幾道鐵柵欄。這樣大領導林滿江就變成一隻關在籠子裡的老虎。他不贊成前妻的分析,認為林滿江是中福集團董事長,弄架飛機玩一玩也不是不可能的!會是什麼飛機呢?直升機還是噴氣機?傅長明的長明集團的確既有直升機,又有一架噴氣機,莫不是都歸林滿江所有?買給林滿江玩的?他會在啥時玩?
還有深喉。是不是當年的深喉?秦小沖找出當年的電話錄音,反覆對比著聽,還讓父親來聽。父子倆認為錄音裡的深喉是一個人,是同一個巖台人。這下子,秦小沖激動了,趕在下班前到了報社,向范家慧緊急匯報。老范不僅是報社領導,還是他臥底的單線聯繫人,另外她老公齊本安,是京州中福董事長,也能為他平反冤案助一臂之力。
范家慧聽了他的匯報,驚得花容失色:秦小沖,你唯恐天下不亂是吧?腐敗不是你這麼反的!你說林滿江收了湖苑別墅?別墅在哪兒?秦小沖說:范社長,我不是唯恐天下不亂,也不是非要反誰的腐敗,我是要為我自己的冤假錯案討一個說法!我是冤枉的,我比竇娥還冤!今天爆料的那個深喉,就是兩年前向我爆料的人。我出於職業習慣,都錄了音。范社長,我放給你聽,請你判斷是不是同一個人。
范家慧很謹慎,把門倒插上後,才示意他開始。秦小沖打開第一個老舊手機,放錄音,接著,又把今天剛錄下的錄音放了一遍。范家慧聽了兩遍之後,不得不承認,今天這個深喉就是兩年前那個深喉。
秦小沖,看來你沒說謊,你的確有可能是被他們壞人陷害了!
秦小沖眼中的淚水「嘩啦」下來了:范社長,你到底相信我了!
范家慧親切地拍打著他的肩頭說:小沖,我一直就相信你,一個調查記者,怎麼會沒底線呢?就算受到不良風氣污染,底線不能丟啊!
秦小沖一把抹去眼中的淚:就是,范社長,我可是您一手培養的!
范家慧對自己培養的記者很負責任,沒讓他催促,立即打電話給齊本安,把他匯報的情況和齊本安說了。不料,齊本安竟然不信,幾句話就把范家慧打發了。齊本安在電話裡說,送別墅是事實,但送的不是林滿江,而是另一個人,是誰現在不能說,還要進一步調查。至於飛機,齊本安說:這不明擺著胡說八道嗎?林滿江會玩飛機嗎?!
秦小沖想想也是:一個國企老總,怎麼會去玩飛機呢?遂又想到,別是傅長明給林滿江家的孩子送了一架玩具飛機吧?這才多少清醒了。不過,告別范家慧時,他再次重申:他是冤枉的,比竇娥還冤!
范家慧說:知道,知道,我現在心裡有數了,一定幫你查清楚!
秦小沖本來還想和范家慧規劃一下:這事怎麼查清楚?從哪裡查起?此前對牛石艷是個誤會,對牛石艷的媽石紅杏會不會也誤會了?石紅杏能十萬收購李順東的愛情,會不會收購他兩年的自由?但范家慧不願和他多談,說是兒子從北京回來了,她得請兒子去吃毛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