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賢妃」(1)

  「哦,心理醫生是泥瓦匠嗎?人多力量大是吧?那你們全診所都過來,是不是我們家少爺明天就好了?」

  1

  一個杏眼圓睜,雙手叉腰,一個鼻孔大張,雙臂抱胸——教科書級別的對峙場面。

  羅開懷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揉揉眼睛,再揉一揉:「Linda,桃子,你們怎麼在一起?」

  「你認識她?」

  「你認識她?」

  兩個人異口同聲,四道目光齊齊射來,盯得羅開懷生生打了個冷戰。「我……對啊,認識啊。」

  「她是誰?」

  「她是誰?」

  稍加研判,她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一定是桃子有事來找她,Linda也剛好上門報到,兩人冤家路窄碰到了一起,大概在門外就已經吵過一架了。至於吵架的原因,氣場不合,分分鐘都能吵起來,還要原因做什麼?

  她暗吁了口氣,先讓兩人進來。

  「Linda,這是我朋友桃子;桃子,這是我同事Linda。」

  Linda保持著雙臂抱胸的姿勢,翻了個白眼:「哼!」

  桃子立刻又瞪大眼睛:「哎!你哼什麼哼?是心理醫生就明說嘛,鬼鬼祟祟,像個賊一樣!」

  「你說誰像賊?!你不是也一樣死活不說自己是誰?還有你,羅開懷,你把病人家裡當成什麼地方?怎麼能隨便讓些亂七八糟的人進來?」

  「你說誰亂七八糟?」

  「就說你啊!」

  「哎哎哎,好了,好了,你們兩個有話好好說。」

  基本已聽明白兩人在外面為什麼吵架,眼看文鬥就要升級到武鬥,羅開懷急忙把兩人分開。

  「那個,桃子,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和Linda有工作上的事,稍後再回來找你。」

  桃子張了張嘴巴,終於氣哼哼地點了點頭。Linda翻了個勝利的白眼,趾高氣揚地向院內走去。羅開懷邊走邊回頭看了桃子一眼,心中升起一絲隱隱的不安——桃子不會無緣無故突然來找她,剛才要她等一會兒,以桃子的性格,如果事情簡單,一定抓著她說完就走,現在竟然肯忍著Linda的白眼等待,說明一定有大事情。

  難道家裡又出事了?沒接到爸爸和弟弟的電話,應該不是家裡的事吧。那……會是什麼呢?

  2

  「又來一位?」

  Dave正在一把搖椅上閉目養神,聞聲睜開眼,上上下下打量著Linda,打量了足有半分鐘,這才開口:「我說,你們心理診所到底把我們朱家當什麼地方?療養院?度假村?一個接一個地往這兒來,我們朱家雖然房子大、房間多,可也恕不對外開放好嗎?」

  羅開懷早料到Dave這關難過,正要解釋幾句,誰知Linda受不了這份氣,當下就急了。

  「哎,拜託你先搞搞清楚好嗎?我是委託人請來的心理醫生,是你們好求歹求請我來的!不然你以為誰稀罕來?」說著又翻著白眼四下瞧了一番,「還有啊,這房子倒是挺不錯,不過也請你先擺正自己的位置,別一口一個『我們朱家』,說到底,你也不過就是個給人打工的小助理而已。」

  Dave氣得又瞪眼睛又握拳:「沒錯,可我這個小助理偏偏有權決定你的去留,少爺這兒不需要你,還請你哪兒來回哪兒去。」

  「你!」

  「哼!」

  羅開懷哀歎一聲,暗想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

  「Dave,這件事確實是診所臨時決定的,」羅開懷解釋說,「不過我們所長也是一片好心,希望多一個人多一份力,早一點讓你們家少爺康復。」

  「哦,心理醫生是泥瓦匠嗎?人多力量大是吧?那你們全診所都過來,是不是我們家少爺明天就好了?」

  羅開懷也被懟得沒話說,暗想這娘娘腔這麼牙尖嘴利。

  倒是Linda哼笑道:「你這小助理,雖然人不討喜,腦子倒是有幾分的。沒錯,我們心理醫生的工作呢,的確不是人多力量大,所以我今天不是來幫羅醫生的忙,而是取代她。你聽好了,從今天起,我,Linda,就是你們家少爺的主治醫生,羅醫生只會適當地配合我工作。」

  Dave輕蔑且完全不信地哼了一聲,以眼神示意羅開懷:懟回去啊。

  他和羅開懷本談不上什麼交情,可是因為有了這個更討厭的Linda,他自然便站在了羅開懷一邊。

  羅開懷卻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

  之前接到秦風電話通知的時候,她只是很不喜歡這個安排,如今才真切地感到胸口悶悶的,心裡說不出地難過,就好像一個你很在乎的人需要你的幫助,而你卻什麼都做不了。

  說起來,這件事因她昨天帶朱宣文外出而起,也怪不得別人,可是如果昨天不外出,他們便去不了遊樂場,去不了遊樂場,便做不了那個遊戲,而不做那個遊戲,她便不會有那個驚人的發現。

  雖然所謂發現,也只不過是她自己的猜測,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她又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只要她自己相信就夠了。

  忽然有種宿命般的感覺,好像那個夢,還有他以及他們的秘密,長久以來一直都在那裡,等著她去發現,也一定會被她發現。如果是這樣,那是不是無論昨天他們是否外出,她都會發現這個秘密?而Linda若要來,也無論怎樣都會來?

  羅開懷陷入沉思,感覺腦子裡亂亂的,又好像什麼都沒在想。

  Dave等了許久,不見她再有什麼反應,恨鐵不成鋼地歎了歎,又眉目一轉,笑著對Linda說:「既然是這樣,那少爺以後就請Linda醫生多費心了,只是有一句話呢,我還得說在前頭。」

  「哦?」

  「我們家少爺病得不輕,您這個主治醫生啊,說到底,還得過了少爺那關才算數,要是少爺不接受,不管您是委託人請來的,還是診所派來的,都一樣得回去。」

  Linda氣得咬緊牙齒,轉而視線掃到羅開懷,又笑了:「那有什麼問題?羅醫生能做到的,我當然更沒問題。」

  「那就請先隨我來,我帶您熟悉一下情況。」

  Dave笑得眉目舒展,只是落在羅開懷眼裡,卻分明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想當初自己初來乍到,Dave看自己,眼裡不就閃著這種光?這麼說,他當時並不是針對我,也不是受了什麼人的支使,只是就有這麼個捉弄新人的愛好?

  Linda帶著勝利的驕傲隨Dave而去,羅開懷看著她的背影,一邊祝她好運,一邊莫名其妙有點輕鬆。

  3

  桃子並沒有等在原地,確切地說,是不見了。羅開懷到處找,不得已喊出聲來。

  「桃子!桃子!桃……啊——」

  一隻沾了灰泥的手突然從假山縫裡伸出來,彷彿恐怖片裡嚇唬人的鏡頭。桃子把另一隻手也伸出來,又費力地擠出大半個身子,捋捋蹭亂的短髮。「叫什麼叫,你嚇死我了!」

  「是你嚇死我了,好好的你鑽什麼假山?」

  「我查看地形啊。」桃子整個人都鑽出來,又四下看了看,神秘兮兮地說,「我告訴你啊,我這次可是帶著任務來的,這個朱家有鬼。」

  「有鬼?!」羅開懷又一驚,剎那又是一層虛汗。

  「噓!不是那個鬼,是存在犯罪的意思。上次我們在朱家不是遇到兩個殺手嗎?」

  「對啊,」羅開懷瞪大眼睛,「你查到他們的身份了?」

  桃子有些訕訕:「那倒沒有,不過憑借我敏銳的直覺和過人的天賦,我很快就找到了另一個突破口。」

  「什麼?」

  「朱宣文。你不是說,他這個病是一場車禍引起的嗎?我去查了那場車禍,覺得很有貓膩的味道。」

  「貓膩?什麼意思?」

  「在那場車禍中,肇事司機是酒駕、全責、當場死亡,事後朱宣文這邊也沒有要求民事賠償,所以當時就按普通交通肇事案結了。可是前幾天,我查了一下肇事司機的情況,發現事情似乎有點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

  「肇事司機事發前兩個月已經被診斷得了癌症,他也因此辭了卡車司機的工作,可就在辭職兩個月後,他又突然回到原公司,說是醫院誤診,希望公司能再收留他。當時剛好公司缺人,便讓他回去了。」

  「那真的是醫院誤診嗎?」

  桃子搖頭:「這個已經無從得知了,他回去後第二天就發生了那場車禍。」

  羅開懷張大了嘴,卻沒發出聲來。

  「我原本還想去他家裡查一下,可是發現他的家人已經搬走了。據鄰居們說,他們家經濟狀況不好,幸虧車禍後傷者沒有要求經濟賠償,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們還是突然悄悄搬走了。」

  「突然悄悄搬走了……」羅開懷下意識地重複這句話,一下子覺得脊背發涼,「有這麼明顯的疑點,警方為什麼只按普通交通肇事結案?」

  桃子歎了歎:「當時那麼結案也很正常,如果每一起交通肇事案都像我這麼查,現在警察的人數再增加十倍也不夠。」

  那倒也是。

  羅開懷想了想,又問:「那現在呢?現在你已經找到了疑點,警方難道不應該展開調查嗎?」

  「當然要查,我今天來正是為了這件事。你想想看,如果那場車禍是人為的,那麼後來的殺手會是誰派來的?如果有第一次、第二次,誰能保證沒有第三次?」

  羅開懷猛然掩住口。她側身看向園中,遠處花樹小亭,近旁水清池靜,偶有微風吹來,水波粼粼泛著微光,一眼看去如此美麗的地方,沒想到竟是雲譎波詭、殺機暗藏。

  頭上烈日灼灼,週身卻只覺寒意森森。

  「那……怎麼辦呢?」

  「你也別太害怕,」桃子安慰說,「TR集團好歹是市裡的大企業,我們領導也不希望朱宣文出事,所以很重視這個案件,這次派我過來,就是讓我借助你閨密的身份潛伏在朱家,一方面保護朱宣文,一方面調查案情。你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想個辦法,幫我名正言順地留下來。」

  羅開懷吃驚:「這麼說,你也要留下來?」

  「……也?」

  她歎了歎,把Linda也要留下來,還有剛剛Dave的反應告訴了她。

  桃子聽後蹙了蹙眉。「那這樣說來,我留下來恐怕有困難呢,」又想了想,「沒關係,如果實在不行,我回去和隊長說一下,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不,桃子,不管用什麼辦法,我一定幫你留下來。」

  就算搞不定Dave,她自信還是能搞定朱宣文的。想到這裡,心裡忽然泛起酥酥暖意,就好像有那麼一個人,你知道無論向他提什麼要求,他都會答應你。

  4

  「納妃?」

  朱宣文眉心上揚,一支毛筆懸在硯台上方,身側窗扇半開,有風吹進,帶起一陣墨香。羅開懷笑一笑,知道他定然是不會同意的,便清了清嗓子,打算講準備好的說辭。

  「准奏。」

  「……呃?」

  他說完便又聚神在宣紙上,蘸飽了墨的筆尖如有神韻,須臾,一簇墨竹躍然紙上。竹子清秀挺拔,宛若那只握筆的手。她盯著那手出了會兒神,點點頭,施了一禮。

  「是,那臣妾這就去安排。」

  「等一等,」他忽然側過臉,笑得神秘莫測,「朕准奏,愛妃似乎感到意外?」

  「不敢,人說君心難測,臣妾從不敢費力揣摩皇上心意,又何談意不意外?」

  他笑得更濃了,乾脆把筆放下:「都說女子不宜善妒,朕倒覺得,愛妃醋海翻騰的樣子,甚是惹人憐愛呢。」

  一個男人,什麼時候最可惡?就是像現在這樣,明知道你不高興,也知道你為什麼不高興,他卻仍堅持他自己的趣味,把無聊當有趣。

  「皇上若是沒有別的事,臣妾這就去幫您選妃了。」羅開懷看也不看他地說,「爭取多選幾個,到時候不管皇上想看醋海翻騰,還是雞飛狗跳,都保證讓您看得到。」

  說罷再不理他的反應,登登登地跑出去下樓。

  5

  傍晚的避暑亭分外涼爽,朱宣文穿一身日常錦袍,搖著一把折扇坐在籐椅裡,帥得漫不經心又光彩奪目,像極了古裝片裡的風流敗家子。

  羅開懷站在他身後,深深驚訝於人和人的差距竟能如此之大。記得她剛到朱家的第一晚,Dave捉弄她讓她給朱宣文跳舞,短短幾曲幾乎舞盡了她一輩子的尷尬,真是現在想想都替自己臉紅。

  而Linda呢,她簡直懷疑是老天爺特地派來羞辱她的。一曲《傾國傾城》舞得千嬌百媚,粉色紗裙搖曳多姿,襯著一池碧水,宛若一朵盛開的粉蓮。舞罷,又恰到好處地軟倒在朱宣文膝前,杏核眼投來蕩漾水波,眼神比舞姿更撩人。

  「哈哈,妙!」朱宣文把折扇一收,笑瞇瞇牽起那柔若無骨的手,「舞妙,人更妙!羅妃,你是從哪裡給朕尋來這麼個妙人啊?」

  「臣妾哪兒有那麼大的本事?」羅開懷淡淡地說,「是人家自個找上門來的。」

  「那就是老天爺賜給朕的了,」朱宣文笑意不減,「戴公公,傳朕的旨意,收這位姑娘入宮,封為賢妃。」

  Dave面無表情地應了,第一次表現得沒那麼狗腿。Linda喜氣洋洋地謝恩,向羅開懷投來勝利的一瞥。羅開懷看著她,忽然從那雙眼中看到一個荒唐的自己。

  說到底,自己和Linda都只不過是他的心理醫生,Linda的全力討好是可笑,可自己的醋海翻騰,難道就比她好半分?不過是一起住久了,整天皇帝妃子地扮著,生出些錯覺而已。他陷在錯覺中是正常,可自己的工作就是把他喚醒,怎麼竟拿著錯覺當感情,吃起醋來了呢?

  人總是對別人的錯誤明察秋毫,輪到自己,就選擇性地視而不見,真若對比起來,才會發現一樣都是靈長類哺乳動物,誰又能比誰好多少?

  她從Linda那裡收回目光,淡淡地說:「皇上,還有一位佳人待選,可要繼續?」

  朱宣文興致盎然地點頭,目光卻在水亭中探來探去,明明幾次掃過桃子,卻像沒看見一樣,轉而疑惑地問:「還有佳人?在哪裡?」

  羅開懷指一指桃子,朱宣文卻更加疑惑:「她?」

  Linda掩面笑出聲來。羅開懷雖心有憤憤,不過也確實為桃子捏著把汗。今天下午,本來對羅開懷「留閨密小住幾天」的請求Linda是堅決反對的,羅開懷軟硬兼施都沒辦法,最後索性提出「選妃」時讓朱宣文自己決定,本來也就是隨口那麼一說,誰知Linda一聽,竟一口答應了。

  當然,她也知道並不是Linda突然改了主意。桃子一頭男人似的短髮,身材健碩,皮膚又黑,雖然五官還過得去,可是和Linda這種妖精美女一比,任誰也知道沒什麼勝算,Linda答應讓朱宣文來決定,不過是想找個機會羞辱桃子罷了。

  而朱宣文也真是不負她所望。

  羅開懷提著一顆心,給桃子一個「別怕,加油」的眼神。桃子怯生生地點了點頭,扭扭捏捏地走過來。真是戰場英雄舞場怯,徒手能對付持刀歹徒的女刑警,此刻上陣卻怕得像個小姑娘。

  「那個,皇上,我不會跳舞,就給您表演一套拳腳行嗎?」

  「……」

  朱宣文半晌無語,羅開懷越發尷尬,Linda在一邊掩嘴竊笑,只有Dave眼睛一亮。

  桃子只當得到默許,當下開練。左勾拳,右踢腿,一套拳腳倒也練得十分颯爽,只是最後一組連翻,本想穩穩站在亭邊欄杆上,誰知沒站穩,撲通一聲跌入湖裡,再出水時,一張花臉頂著幾根水草,這下連羅開懷都忍不住笑起來。

  桃子慘兮兮地爬上岸,一副「我把事情搞砸了」的可憐模樣。羅開懷想著該幫她說幾句話,只是尚未想好說辭,倒是朱宣文先開了口。

  「愛妃,你與朕相處日久,當知朕並不貪戀美色,此次選妃一人足矣,要不這一位就算了吧?」

  羅開懷略一思索,點頭說:「皇上說得對,美色過度難免魅惑君心,那就只選一人吧。」

  朱宣文微笑著點頭。

  「可是臣妾以為,賢妃娘娘貌美如花,正是極有魅惑君心的危險,如果只選一人,不如就選桃子姑娘?」

  「……朕又一想,厚此薄彼,難免傷了人家姑娘的感情,還是兩位都留下來吧。」

  哼!

  6

  晚風吹進亭子裡,空氣中帶著潮濕。

  Dave目送羅開懷帶Linda和桃子走遠了,這才問:「少爺,您到底是怎麼想的?您明知她們兩個都來者不善,還把她們都留下來,是嫌咱們現在的麻煩不夠多嗎?」

  朱宣文也看著她們的背影,直到三人消失在轉角花叢邊。

  「你看不出來嗎?那個女警是帶著任務來的,我不留她,她一樣有別的辦法監視我們。」

  「有任務?」Dave撓了撓頭,「什麼任務?」

  「一個刑警,長期不上班,住到我們這裡,你用哪兩個字解釋這種行為?」

  Dave思索一會兒,一拍腦袋:「臥底!是她的上級派她來的!哦,一定是上次的殺手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是回來查案的。」

  「也許她已經查到了什麼。」

  Dave深以為然地點頭:「留下她,可以震懾那個人,其實是於我們有利的呀……可是少爺,那為什麼一開始您還要讓她走呢?」

  「你記著,當你越是想給別人一樣東西,就越是要讓他覺得好像得不到,這樣他才會珍惜。」

  Dave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似乎還是沒太明白,又問:「那Linda呢?她可是診所派來的,而且一看就知道沒有羅醫生那麼笨。」

  朱宣文嚴肅地斜睨他。

  「呃……那麼好對付。」

  朱宣文這才收回目光,冷笑說:「藥這麼久沒見效,那個人急了,留下她也好讓他寬寬心。」

  「可她一定是帶著手段來的,少爺,您自信對付得了她嗎?」

  朱宣文再次斜睨他。

  「能!」Dave馬上改口,「一定能!我們少爺是誰?治得了我們少爺的人,在這個世上還沒出生呢。」

  朱宣文這才笑了,搖著折扇望向一池微波:「況且她人長得也不錯,又會討人喜歡,多個妃子多熱鬧,你不覺得之前我們這宅子太過冷清了嗎?」

  「那您不怕羅醫生吃醋?」

  朱宣文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些:「你知道女人什麼時候最可愛嗎?」

  「……」

  「吃醋的時候。」

  Dave苦思冥想一會兒,終於醍醐灌頂似的頓悟道:「哦!少爺,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你明白什麼了?」

  「您剛剛說的話呀,當你越是想給別人一樣東西,就越是要讓他覺得好像得不到。」

  一陣微風拂來,朱宣文忽而收了手裡的折扇,定定看著他。

  Dave被看得一陣忸怩,抬手摸摸右臉,又摸摸左臉:「那個,少爺,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他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絲愉悅,轉身離開亭子揚長而去。「沒有,只是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

  Dave又困惑起來:「明明是你說的呀……我……我說什麼了?」

  7

  人丁興旺,羅開懷第一次明白,古人喜歡這四個字,真是有著實實在在的道理。

  餐廳還是一樣的餐廳,燈光也是一樣的燈光,就連晚餐都是同一傢俬房菜館送來的,就因為多了兩個女人,整個晚餐的氣氛就完全不同起來。

  朱宣文端坐正中,左首坐著羅開懷,右首坐著Linda,桃子和Dave侍立兩邊。

  關於桃子為什麼會侍立呢,是因為原本在水亭裡,朱宣文已經答應了封她為妃,倒是桃子自己不願意,堅持說自己表演有失,不配受此重封,只要做個宮女侍奉皇上就好。羅開懷知道她任務在身,宮女的身份便於她假借打掃之名四處查探,便也未再替她說話。而Linda則一副獲勝者模樣,彷彿真的擊敗競爭者榮升了寵妃。

  「皇上啊,這個高麗參湯是最補人的,不涼不燥,剛好溫補,皇上嘗嘗?」Linda一邊說,一邊替朱宣文盛了一碗,玉白雙手軟糯糯地遞過去,兩瓣紅唇在燈光下明媚豐盈。

  羅開懷記得晚餐前她的口紅是沒這麼精緻的,顯然是補過妝了。餐前補妝,也真是……不過立刻想起自己幾小時前的醋海翻騰,馬上提醒自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

  朱宣文正要接,Linda忽然雙手一頓,又笑瞇瞇地拿了回去。

  「臣妾餵給您喝。」說著盛了一湯匙,放在唇邊吹呀吹,再送到朱宣文嘴邊,「皇上,小心燙。」

  桃子以手掩口,做了個想吐的姿勢;Dave雙手抱臂,冷得要打寒戰;羅開懷提醒自己不要入戲,低下頭去大口吃飯。

  「愛妃,吃白灼雞為何不蘸醬汁啊?」

  羅開懷一怔,這才發現自己正叼著一塊沒滋沒味的水煮雞肉,抬頭,正撞上朱宣文那一臉氣人的笑容。高麗參湯見效快,補得容光煥發了是吧?

  他夾了一塊雞肉,蘸了醬汁遞過去:「這樣才好吃。」

  「不必,」她一筷子擋回去,「我就是喜歡不蘸醬汁。」

《我的妄想症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