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連日趕路實在疲累,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菡玉出門時已近中午,就看到楊九在院門口守著,一見她便迎過來問:「少卿要出門嗎?」
菡玉搖頭,問:「相爺去上朝了?」
楊九道:「是。」
「可知他什麼時候回來?」
楊九回道:「相爺說了,今日一定會像往常一樣按時回來,少卿無需擔心,但在家裡等著他便可。」
菡玉點點頭,轉身往花園裡去,楊九立即跟上。菡玉回頭道:「我去花園裡走走,這裡我熟得很,你去忙你的吧。」
楊九道:「相爺囑咐小人保護少卿安全,小人不敢懈怠。」
菡玉問:「外頭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楊九道:「外頭一切安穩。」
菡玉道:「既然外頭都安安穩穩的,我在相府裡還會有什麼事,需要相爺把貼身護衛留下來寸步不離地保護?」
楊九一滯,只說:「相爺如此安排必有道理,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內裡原因少卿等相爺回來了問他便是。」
菡玉這時已明白了,說:「那我現在就去找相爺問個明白。」轉身欲往門口走。
楊九伸臂一攔:「少卿,請不要讓小人為難。」
菡玉怒目而視,斥道:「楊九,現在這天還沒有變,我仍是陛下敕制任命的太常少卿、京兆少尹,就算是相爺本人也不能限制我行動,何況你一個小小的家奴?」
楊九眼角一動,垂下眼道:「少卿說得是,楊九隻是一個落了賤籍的小小家奴,只知遵從主人的命令。」
菡玉歎了口氣:「楊九,你也是前朝遺脈、名門之後……」
楊九打斷她,重複道:「楊九隻是個卑賤家奴,唯主人之命是從,請少卿不要讓做奴婢的為難。」
菡玉道:「好,你是非要阻我了是不是?拔出你的劍來!」
楊九低頭道:「小人不想跟少卿動手。」
菡玉朗聲喝道:「少廢話,拔劍!」見楊九不動,她跨上前一步。
楊九被她逼得不由往後一退,菡玉又往前一步,伸手就去抽她腰間長劍。楊九隻猶豫了一瞬,劍已被她奪去,手起劍落,在自己手腕上割出一道血口來。
楊九驚道:「少卿!」
菡玉道:「這樣你就不必為難了。」將那劍噹啷一聲擲在地下,越過楊九大步向門口而去。
楊九呆立原地,望著地上鋒刃染血的長劍。那血色並不濃,只是淺淺的一抹緋紅。
一隻手從旁撿起劍來,遞還給她:「你這模樣是覺得內疚嗎?是吉少卿自己執意要走,難道你還敢對他動真格的傷了他?」
楊九看向來人,蹙眉道:「十弟,你怎麼又出來了?相爺看到會不高興的。」
楊十郎冷冷一笑:「相爺相爺,叫得真順溜,你是當家奴當成習慣了?真是天生的奴才命。」
楊九低下頭。十郎是嫡母所出,她的母親只是家中婢女,到死也沒落著個名分,臨終前含淚叮囑她要以性命護住十郎這根獨苗。在十郎眼中,她大概也只是個奴婢罷了。
楊十郎停頓片刻,放緩語氣:「我有點急事要出府,你能不能想辦法把我弄出去?」
楊九問:「你在外面交了什麼朋友,為何最近老要出府?萬一被相爺知道……」她及時止住了沒有說下去。
楊十郎果然不耐煩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別多問,照我的吩咐做就行了。」
楊九想了想,說:「上元節那晚我在景龍觀看到你了。」
楊十郎臉色一變:「你告訴楊昭了?」
楊九道:「我當然不會告訴他。十郎,你怎麼會和東宮有來往?你是不是想……想替爹爹平反?」
楊十郎鬆了口氣,露出一點輕蔑的神色,緩緩道:「當然,爹爹和叔父兄長們不能枉死。」
楊九急切道:「那你別自己一個人悶聲不響地涉險,你跟我說啊!我也是爹爹的女兒,我也想……」
楊十郎的輕蔑之色更深:「你不過是個女人,跟你說有什麼用?空有一身蠻力武功,還當了仇人的走狗家奴!」
楊九臉色漲紅,嘴唇囁嚅了幾下,終究沒有說話。
楊昌進來就看到這姐弟倆面色古怪地立在吉少卿院中,房門洞開,裡面的人不知去向。他大驚失色:「相爺不是讓你看好吉少卿嗎,以你的武功怎麼還能讓她跑了?」
楊十郎看到他變了一副面孔:「吉少卿跟我姐姐動手強闖,姐姐一出手就傷了他,哪裡還敢使出真本事啊!」說著指了指楊九手中劍刃上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