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散發著冰寒之氣的涼水抬進了屋,那店小二擦擦汗,對聞人雋道:「姑娘,您要的水來了,水底加了冰塊,沁涼得很,姑娘你是要試什麼菜啊?要用這麼一大桶冰水……」
「沒什麼,就是想冰鎮一些吃食罷了,謝謝小哥了,這點碎銀你拿著,我喜好清靜,記住千萬不要讓人來打擾我。」
那店小二接了碎銀,滿口應下,眉開眼笑地離去。
房門緊緊一關,聞人雋向裡間走了幾步,猛一拉開那長長的屏風,床上的杭如雪正咬牙忍耐著,滿面通紅,渾身顫慄不止。
他方才在那店小二抬水進來時,一直克制著一丁點聲音也沒發出,此刻全身燥熱間,再也忍不住,發出幾聲低低的喘息,空氣中都瀰漫著情|欲的味道。
聞人雋臉一紅,盡量不去看他,只小心翼翼地探向床邊,「杭將軍,你,你再忍耐一下,我扶你起來,你去那桶冰水裡泡泡……」
她正說著,杭如雪已睜開一雙血紅的眼睛,伸手猛地將她一扯,推到了床上,翻身覆了上去。
那灼熱的氣息迎面而來,聞人雋嚇得魂飛魄散,拚命掙扎著:「杭將軍,不要,你冷靜點……」
杭如雪喘息不已,底下像有一團火,快要將他焚盡了,他將頭埋進了聞人雋的脖頸中,咬牙死死克制住自己的慾望。
便趁此時,聞人雋將他重重一推,手忙腳亂地逃下了床,頭上的髮髻都散了大半,她驚魂未定,瞪眼望著床上的杭如雪,不敢再接近。
杭如雪埋著頭,身子顫慄著,過了許久,才握緊手心,強自撐起身子,看向聞人雋艱難道:「抱,抱歉,我不會再碰你了……」
木桶中的涼水冒著絲絲寒氣,渾身燥熱的少年,將整個身子都浸泡了進去,一冷一熱間,他倒吸口氣,神情痛苦至極,卻死死咬牙忍耐著。
聞人雋膽戰心驚地守在一旁,只敢遠遠望著,始終不敢太過靠近,他的每一聲喘息,都會讓她心頭一跳,如驚弓之鳥。
日頭一點點落下,暮色四合,不知過了多久,木桶中的那道人影漸漸沒了動靜,似乎那一波藥效終於捱了過去。
聞人雋小心翼翼地靠近,輕輕喊道:「杭將軍,杭將軍……」
「你還好嗎?」她屏氣凝神,慢慢挨到那木桶邊,只看到那張蒼白俊秀的面容低垂著,瘦削的肩頭濕漉漉的,額前的頭髮都被汗濕了,閉眸就像睡去了一般。
她不禁擔心起來,又喚了幾聲後,桶中人依舊毫無反應,她咬咬唇,猶豫許久,終究還是伸出了一根手指,顫巍巍地戳上了那方白皙的後背。
「杭將軍,你怎麼了?杭將軍?杭如雪……」
人不會斷氣了吧?這驚悚的念頭甫一冒出,聞人雋便臉色一變,忍不住將手伸到了少年身前,試探著他的鼻息。
氣息微弱不穩,但還算斷續有之,至少人沒死。
聞人雋鬆了口氣,才稍稍放鬆心神時,那桶中人忽然雙眸一睜,血絲重新佈滿眼球,他猛地扣住身前的那只纖細手腕,一扭頭,灼熱的目光盯住聞人雋。
聞人雋心頭大驚,還來不及逃脫時,那只胳膊已將她有力一拽,她猝不及防,整個人踉蹌地跌入了木桶中!
水花四濺間,杭如雪的慾念復甦了般,第二波洶湧而來,他在水中將她緊緊抱住,一低頭,含住了她的耳垂。
嗡的一聲,聞人雋幾乎快被嚇傻了,她臉色煞白,在水中拚命掙扎著,尖聲道:「不,不要,放開我……」
埋在身上的杭如雪喘息急促,身子燙得嚇人,卻將她摟得更緊了。
他似乎全然失去了理智,只是紅著眼,埋在她白皙的脖頸間,含住她小巧的耳垂,任她怎麼去推打他的胸膛,他也紋絲不動。
門外有腳步聲靠近,駱秋遲吹著口哨,語氣輕快道:「怎麼樣,小猴子,你這邊嘗得如何……」
他敲敲門,卻得不到回應,裡面只傳來異樣的響動,他正奇怪時,裡頭忽然發出一聲尖叫,伴隨著少女絕望的哭腔——
「老大,老大救我!」
駱秋遲神情一變,抬起一腳,狠狠踹開了門!
「小猴子!」
他白衣飛揚,滿臉殺氣,看著屋中亂糟糟的一幕,全身一震,剎那間殺意暴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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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風之後,聞人雋換了一身乾淨衣裳出來,卻看見床邊,駱秋遲正伸手探向昏迷的杭如雪,她不由一驚:「老大,你,你在幹什麼?」
駱秋遲手下未停,他五指往杭如雪脖頸上狠狠一扼,恨得牙癢癢:「我在想用多大力氣能掐死這龜孫子!」
聞人雋趕緊上前阻止:「別別別,老大你別衝動,他沒對我做什麼……他其實也是被人陷害的。」
駱秋遲按捺住呼吸,扭過頭,只瞧見聞人雋那方紅腫的耳垂,他心頭像被針刺一般,咬牙怒聲道:「除了這……他真的沒有再碰你其他地方?」
聞人雋臉一紅,忙搖頭:「你來得及時,一出手就把人敲昏了,他哪能做別的啊……」
「他敢?!」駱秋遲霍然一下站起,將聞人雋都嚇了一跳。
他捏緊雙拳,似燥熱無比,在屋中走來走去,越想越氣,忽然間,竟猛地一腳踹向那木桶,桶身立刻四分五裂,涼水嘩啦啦地流了一地。
「日他奶奶的,他杭如雪是三歲智障小兒嗎,居然還會被人下藥,他怎麼不乾脆把那玩意兒一刀剁了,留著禍害誰呢!」
怒不可遏的罵聲中,聞人雋心頭一跳,她還從沒見過駱秋遲發這麼大的火,不由嚇得趕緊去拉他:「老大,老大,我真的沒事……」
兩人正拉扯間,那熱心的店小二又跑了上來,隔著門慇勤道:「姑娘,又怎麼了?不小心又將水濺到衣裳上了?」
「還是剛才送的那套新衣服不合身?不然我再去街上給你買一套?反正你給的銀子還剩不少呢……」
聞人雋回頭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杭如雪,趕忙拉過屏風將他擋住,又衝駱秋遲使了使眼色,駱秋遲冷哼了聲,白衣一拂,不情不願地也藏入了屏風後。
房門這才一開,聞人雋訕笑著探出腦袋,對那店小二道:「小哥,你們這店裡的木桶,賣多少錢一個啊?」
床上簾幔間,杭如雪迷迷糊糊聽到耳邊有個纖細的女聲在說話,他一張泛紅的俊臉難受扭動著,那藥效還在體內殘餘一些,他口乾舌燥,胡亂地在床上摸去,只陡然摸到了一隻修長的手。
眼前一片渾沌,他看不清那人模樣,只有一個女聲不斷在耳邊盤旋著,如小貓抓撓,令他心癢難耐,他再也按捺不住,將那人猛地往身前一扯,雙唇緊緊貼了上去!
那人似乎受到不小的驚嚇,身子瞬間僵住了,他閉緊眼眸,不由愈發用力!
聞人雋好不容易打發走了那店小二,才一轉身拉開屏風,就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
「你,你們在做什麼?」
兩人雙唇相吻,駱秋遲背影一顫,如夢初醒,一巴掌狠狠抽去,杭如雪應聲倒下。
那身白衣殺氣騰騰,一張臉漲得通紅,簡直快要氣瘋了,雙手撲上去就狠狠扼住杭如雪的脖頸:「我操|你個龜孫兒,老子掐不死你!」
聞人雋趕緊上前阻止:「老大,老大不要啊……」
那雙手卻依舊緊緊不放,一張俊臉都快扭曲了:「別攔我,我要掐死他,老子這輩子都還沒被人親過,居然叫他給……」
聞人雋一邊死死拽住駱秋遲,一邊憋不住,越想越逗,竟忍不住笑出了聲。
駱秋遲猛一回頭,瞪大了雙眸:「你還笑?」
聞人雋趕緊埋下腦袋,咬唇死死憋住,可惜不停顫動的肩頭卻出賣了她,駱秋遲氣得頭上都快冒煙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忽然一把扣住聞人雋的手:「跟我走!」
聞人雋猝不及防:「去,去哪?」
「回去啊,再在這破地方多待一刻,我都要瘋了!」
「那,那就把杭如雪扔這了?外頭天都黑了,要不要通知他府上的人來接他,萬一他被人……」
「接個屁,他還能被人先姦後殺不成,等這龜孫子自己醒來吧!再待下去,老子保不齊一刀劈了他!」
夜色如水,風聲颯颯,月光將兩道人影拉得很長很長。
回去的一路上,駱秋遲的臉色始終黑得嚇人,聞人雋在他旁邊不時低頭,竊竊發笑。
她忍了又忍,到底沒能忍住,拉了拉駱秋遲的衣袖,小聲道:「老大,剛剛那,那是……你的初吻嗎?」
「你閉嘴!」
聞人雋被這一喝,笑得更歡了,兩隻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兒,她情不自禁就伸手勾住了駱秋遲的手,在風中晃了晃:「駱小師弟,老笑別人是雛,原來你自己也還……」
「你給我閉嘴!」
駱秋遲又是一喝,臉上卻破天荒地一紅,他氣急敗壞地拉過聞人雋,剛要說什麼時,卻看見她一方紅腫的耳垂,在月下刺眼無比,他心下一緊:
「你跟我來!」
大手拉住那只白皙纖秀的小手,在月下大步向前,夜風迎面吹來,將兩人的髮絲纏繞在了一起。
身後那間摘星居越來越遠,屏風遮擋的床榻後,杭如雪頭疼欲裂,迷迷糊糊地一點點睜開眼。
各種支離破碎的畫面湧入他腦海中,他長睫微顫,神情變幻不定,模糊的記憶中,最後響起的是一聲清脆的耳光。
手心慢慢撫上自己的臉頰,這才發現已經紅腫了一片,刺痛難當,順勢摸下去,脖頸上竟也是傷痕遍佈。
「沒想到……她力氣還挺大……」
杭如雪呢喃著,心神恍惚,慢慢將手挪到了自己的一雙唇上,雙唇早已冰涼下來,但先前的那份灼熱,那一剎那點燃的慾望……他都還記得。
真是要命的記得。
提過劍,跨過馬,打過仗,年少成名,立下過無數汗馬功勞的他,卻唯獨沒有——
同一個姑娘親吻過。
「杭如雪,你究竟都做了些什麼啊……」
低不可聞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似懊惱,似羞愧,又似一些道不清說不明的情愫,少年頭一回心亂如麻,隨手扯過了床上的被單,一把蓋住了自己發熱的臉頰。
湖邊,微風拂過,水面波光粼粼,駱秋遲惡狠狠地洗了好幾遍嘴,猶嫌不夠,又大力地擦了擦,嘴皮子都快被擦破了。
聞人雋蹲在一旁,忍俊不禁,才要開口時,駱秋遲已將她一拉,不由分說地替她擦洗起那只紅腫的耳垂。
湖水冰冰涼涼,聞人雋卻覺得耳垂被揉得火辣辣的,她連連吸氣:「疼,疼,老大你輕點……」
駱秋遲一言不發,只是手下的動作輕緩了些,等到一番折騰後,兩人的臉上、身上俱濺滿了水花,在月下泛著清淺波光。
夜風拂過,聞人雋與駱秋遲四目相對,長長的睫毛都掛了濕氣,她不由笑了出來:「老大,你看我們兩個這樣,像不像兩隻倒霉的落湯雞……」
駱秋遲沒有說話,只是盯著聞人雋,眸色越來越深。
一滴水珠滑過她嫣紅的雙唇,那張清麗靈秀的臉龐濕漉漉的,眨著眼睛又向他湊近了些:「老大,你怎麼了?」
駱秋遲喉頭滾動了下,猛地一伸手,一把拉過衣裳濕透的少女,按住她後腦勺,對著她一雙水紅色的唇就狠狠吻了下去!
聞人雋呼吸一窒,天旋地轉間,四野好像瞬間就靜了下來,只有星子落入眸中,宛若一夢。
他拚命掠取著她的雙唇,輾轉吮吸,她整個人都軟在了他雙臂間,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氣喘吁吁地放開了她。
白衣隨風飛揚,那雙眼睛灼熱地盯住她,幾乎是惡狠狠地道——
「我告訴你,這才是老子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