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筒裡冰塊徹底融化,變成了搖曳的清水,水中微光盡滅,秋螢草全部枯萎,駱秋遲與聞人雋打開竹筒時,臉色大變,不敢置信:「這是怎麼回事?」
場上的對決即將正式開始,他們在台下最後檢查一遍原料時,卻沒有想到,竟會出現這樣匪夷所思的變故!
聞人雋瞬間臉色煞白,急得雙手都在顫抖,駱秋遲握緊那殘有餘溫的竹筒,眸光幾個變幻,咬牙道:「媽的,有人動了手腳!」
聞人雋霍然抬頭,駱秋遲恨聲道:「這竹筒邊上還冒著熱氣,顯然是有人灌了熱水進去,不然冰塊絕不可能這麼快融化掉!」
聞人雋的一張臉更白了:「是,是誰這麼蓄意破壞?老大,比試馬上開始了,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
慌亂的神情引起來週遭的注意,姬文景、趙清禾、孫左揚幾人眼見情形不對,齊齊圍了過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他們一見那竹筒便陡然明白過來,聞人雋將利害一說,孫左揚最先罵了出來:「這他娘的是誰幹的?」
孫夢吟也氣憤不過:「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動手腳,居心實在歹毒,可別讓我揪出來!」
她旁邊挽住她的聞人姝身子一顫,膽戰心驚地低下了頭,掩飾自己緊張害怕的情緒。
付遠之餘光瞥了她一眼,袖中的手緊緊一握,卻到底薄唇緊抿,什麼也沒說,只是走上了前,沉聲道:「現在沒時間追究是誰動的手腳了,當務之急是想補救的辦法。」
他看向聞人雋,冷靜道:「阿雋,你們的應戰之菜中一定要用上這道原料嗎?有沒有可以用作替代的?現在迅速派人進宮,去御膳房裡調用其他的原料,應該還來得及,有可能嗎?」
聞人雋搖搖頭,急得眼淚都快冒出:「不行啊,秋螢草獨一無二,不可取代,它是我們千辛萬苦才找來的寶貝,是今天這場對決制勝的關鍵,絕不能缺了這一道原料啊!」
駱秋遲道:「對,秋夜螢心是五道應戰菜中最重要的一道,是摘星居季師傅的祖傳之菜,我們費了好大工夫才拿到手,可以說是今日的『獨門武器』了,缺了這些秋螢草,這道菜根本做不出來!」
這點變故幾乎是致命的打擊,事態的嚴重程度超乎想像!
付遠之呼吸一緊,袖中的手握得更加用力了,他看向心急如焚的聞人雋,幾乎忍不住就要將真相脫口而出。
兩國大賽在即,萬眾矚目下,卻出了這樣大的岔子,事後定會追責,首當其衝的就是駱秋遲與聞人雋兩人,他們之前贏的那些榮譽頃刻化為浮雲,功過根本無法相抵,梁帝若是盛怒之下,說不定還會降罪下來,事情非同小可!
付遠之深吸口氣,不再猶豫,上前一步正要開口時,一個清冽的少年聲音忽然在他們身後響起:「阿雋姑娘,你們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是席上的杭如雪,遙遙望見他們一堆人聚在一起,氣氛異常,他敏銳地察出不對,這才起身離席,過來一探究竟。
聞人雋顫抖地握著那竹筒,語無倫次地將事情一說,杭如雪的臉色也陡然變了:「怎麼會這樣?難道是扶桑國的人幹的?」
他常年在外作戰,身邊各種細作層出不窮,第一反應就是「敵國」所為。
姬文景站在眾人之間,皺眉搖頭道:「不會是的,這也太明顯了,他們沒那麼傻,況且扶桑國的學子也個個心高氣傲,我雖與他們接觸不多,但管中窺豹可知一二,恐怕他們寧願光明正大地輸了比賽,也不會做出這樣下作的事情。」
同他比試畫技的那位佐籐雄一,為人就十分孤傲,人如其畫,輸了比賽也是自認技不如人,甘拜下風,未有絲毫怨懟,君子氣度十足。
當下杭如雪也不再去追究是何人所為,只是看向聞人雋,當機立斷道:「阿雋姑娘,這秋螢草哪裡能弄到?最快需要多久?」
聞人雋目視他直直道:「只有晏山才有,來去百餘里,就算騎上皇宮最好的良駒,走山道近路,快馬加鞭,恐怕也得花上三個時辰左右,根本來不及!」
「不,或許來得及。」杭如雪眸光一緊,意味深長地開口,他掃過眾人驚詫的面孔,一字一句道:「我有一匹汗血良駒,隨我征戰多年,它比宮中御馬都還要快上數倍,在我營中有著『千里閃電』的諢號,若是騎上它,來回半個時辰足矣。」
「真的嗎?」眾人眼神一亮,激動不已,同時看見了希望,杭如雪點點頭:「一共五道應戰之菜,你們先做前面四道,為采秋螢草多爭取一些時間,只要路上不出意外,應該來得及!」
聞人雋像看見了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杭如雪:「太好了,杭將軍,你簡直是從天而降的大救星啊!」
杭如雪臉上微微一紅,忙咳嗽了聲:「應該的,事關大梁勝負榮辱,我不能坐視不管……事不宜遲,阿雋姑娘,我載你一行,現在就出發吧,去那晏山取秋螢草!」
聞人雋忙點頭:「好!」
她看向駱秋遲:「老……駱師弟,你先做那前四道菜吧,我跟杭將軍去取秋螢草,你等我們回來!」
駱秋遲望了眼杭如雪,忽然道:「杭將軍,不如我跟你去取那秋螢草唄?」
杭如雪冷著一張俊臉,想也未想道:「不好,還是阿雋姑娘去比較好,兩個大男人同騎一匹馬,負重增加,勢必影響速度,時間有限,不能冒險了,你說呢?」
「是啊,駱師弟,別磨唧了,還是我去吧,我們現在就出發!」聞人雋急得不行。
駱秋遲望著杭如雪,眸光定定,終是揚唇一笑,彷彿看穿了什麼。
他也不再多說,只扭頭對聞人雋道:「好,那你快去吧,路上小心,老天會福佑大梁的,我們努力了那麼久,心血一定不會白費的!」
台上玉玲已敲響,對決開始,行動刻不容緩,成敗在此一舉!
駿馬長鳴,山道上大風獵獵,聞人雋與杭如雪共騎一馬,懷裡揣著幾個竹筒,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
冰塊是從皇宮的冰窖中火速運來的,裝滿了三個竹筒,只等那秋螢草一採下,就即刻放入竹筒中冰封起來,保持微光不滅。
聞人雋目視著前方,纖秀的身子被杭如雪圈在雙臂中,山道上的風揚起她的長髮,她不住喃喃著:「來得及,一定來得及……」
另一邊的比試場上,駱秋遲作為主廚,其餘人全部圍在他身邊,為他打起下手來。
唯獨聞人姝,稱身體不適,早早地就下了場,坐到了一邊的席上休息。
付遠之目視她的身影而去,心頭冷笑不止,卻到底一言未發,只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大家各自分工,團結協作。
場上,每個人都忙前忙後,竭盡全力,為了大梁背水一戰。
駱秋遲抬頭,望了眼對面的扶桑國,他們已經完成了兩道應戰之菜,那菜色在陽光下看起來熠熠生輝,精緻無比,飄來的香味誘人肚腸,果然美食烹飪乃扶桑國最拿手的一門強項!
無形的壓力向駱秋遲逼來,他深吸了口氣,在心中暗暗道:「小猴子,你可一定要及時回來啊……」
秋風掠過長空,一路策馬揚鞭,飛奔不停下,杭如雪與聞人雋終於趕到了晏山。
「就是這了,秋螢草就長在這塊巖壁上,杭將軍你快看!」
聞人雋揣著竹筒飛奔上前,衣裙隨風揚起,她卻還來不及興奮時,已倏然發現了什麼,嘴邊的笑意凝固,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完了,我們忘了一件事,現在是白日,根本看不見這秋螢草發出的光……」
巖壁上籐蔓錯亂,密密麻麻間,秋螢草與其他野草長在了一起,若沒有那特殊的微光指引,一時間極難分辨,需要湊近仔細察看才行,得耗費大量時間。
「怎麼辦,做菜要用上很多株秋螢草,像現在這樣一根根找下去,時間完全來不及啊……」
聞人雋急得額上滲出細汗來,嘴裡都開始冒胡話了:「要是現在天全黑了就好了,就能一眼看出秋螢草在哪裡,不用費時間找那麼久了……」
長空下,她握著竹筒的手都在發抖,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身旁的杭如雪靈機一動:「阿雋姑娘,我有法子了!」
說話間,他將身上的黑色披風一把脫下,揚手一抖,將自己與聞人雋罩在了巖壁前,頓時,他們眼前泛起一片「螢火」,如夢如幻。
杭如雪低柔一笑:「你看,這不就『天黑』了嗎?」
聞人雋瞪大了一雙眼,望著眼前一片閃爍的秋螢草,呼吸顫動,喜不自勝:「對,杭將軍,你真是太聰明了!」
杭如雪赧然地笑了笑:「快點摘吧,我把這披風撐著呢,不會讓外面一絲日光透進來的!」
巖壁前,他將披風罩得嚴嚴實實,給她撐住了一片「天」。
螢光閃爍間,兩人緊緊相挨,聞人雋一心撲在那秋螢草上,迫不及待地採摘起來,卻全然沒有發現,身側那道近在咫尺,綿長深切的目光。
風過四野,小小天地間,宛如盛夏時分,流螢紛飛,共入一夢。
比試場上,扶桑國的第五道菜已經接近尾聲,而駱秋遲這邊卻還沒有開始動手,一群人站在台上像是等待什麼,伸長脖子不住張望著,個個焦心不已,場下的文武百官不明所以,疑惑地交頭接耳起來。
首席上,梁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旁邊的千嵐天君坐在黃羅傘蓋下,透過輕紗遙望著這一幕,琥珀色的雙眸也寫滿了惑色。
就在一片愈發微妙的氣氛中,兩道身影策馬而來,少女興奮的聲音響徹長空——
「秋螢草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