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1
我從沒有什麼成功的經驗可以分享,因為凡人連不拖延都做不到,我拿什麼和他們談勤勞?
——《孤獨星人》專欄
從交警大隊出來已經是深夜,陸星成拿出手機,有七八個未接來電,其中還有兩個是溫惜的,他看了一眼,選擇一個都不回。新刊和換季秀的問題很嚴重,但已經發生的事如果不能翻盤那也不必留念。
隱隱好像有什麼不斷地絆住他的腳,陸星成能夠感覺到卻不打算去在意。這世界從沒有什麼永恆不變的東西,人生從來都是如履薄冰,關鍵只在於能否在它碎裂前疾步前行,決不停留也永不回頭。
Daly的車停在陸星成面前,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Daly膽戰心驚地開口:「主編,賠償費是……」
「直接打給穆揚。」
「好。」Daly點頭,猶豫了一下又開口,「不過主編您賬戶的錢好像不太夠了……」
「去找孫顧問,我有一筆理財應該上周到期。」陸星成放下車窗透氣,非機動車道上一輛輛電瓶車駛過,他皺起了眉頭,「最近電瓶車很流行嗎?」
「是啊,出行方便又省錢。」Daly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主編,您要投資電瓶車啊?」
「不,我要買電瓶車。」陸星成揚起嘴角自信地一笑,「給全雜誌社一人發一輛。」
Daly不明所以,陸星成繼續說:「另外,盡快安排一場新聞發佈會。」與其被動接受輿論的評價,不如主動扭轉風向。
車窗漸漸升高,窗外的世界隔離在外,他微微瞇眼想到了什麼:「那個奧林匹克最近怎麼樣了?」
Daly思考了一下,選擇了沉默。
如果說陸星成是被什麼絆住了腳,那童小悠就算是腳踏風火輪了。自打上了一次頭條,就根本停不下來了,各大時尚刊物和網站紛紛刊登了她的設計稿,震驚之餘童小悠還很納悶。有次她在一家路邊小店吃辣炒雞丁拌面竟然被偷拍,頭條不但登了辣炒雞丁面還配了一套她設計的紅綠撞色A字裙,配字是:來自美食的原始靈感。
嗯?她吃辣炒雞丁的時候想的是辣炒牛蛙會不會更好吃好嗎!
最讓她震驚的莫過於路言之的電話。
半小時後,童小悠站在WAY公司的大廈裡抬頭仰望。這棟由國外著名建築師設計的大樓氣勢恢宏,大理石和玻璃牆板縱橫交錯,穿插貫通的建築空間有種不可侵犯的威嚴。
即便此時此刻陽光透過玻璃幕牆直直刺在她臉上,她還是不敢相信發生的一切。路言之一路領著她往裡走,一面細心地介紹:「我每年除了『言格』外,還會為WAY設計四個系列的成衣和高級套裝,如果你願意加入WAY,以後你也可以用這樣的方
式推出自己的設計,同時以『YOU』系列為基礎開創整個品牌……」
電梯一點點上升,同樣飆升的還有童小悠的血壓。如果說中獎和頭條將原本蹲在地下室的她帶到了高樓大廈的頂層,那麼此刻她已經被發射到外太空了。
路任的辦公室在公司頂樓,童小悠跟著路言之走出電梯,待他按下門鈴,兩人靜靜地站在門口等候。身為路任的獨子,路言之身上沒有任何傲慢與囂張,他負手而立,宛如一棵龍柏。
辦公室門打開,助理請他們進去,童小悠亦步亦趨地跟著路言之。厚實的羊毛地毯,踩在上面悄無聲息,她沒有一丁點的真實感。
路任年過花甲但看起來精神十足,他穿著筆挺的西服,濃濃的紳士范兒因為年齡而顯得更迷人。這位在時尚圈叱吒風雲二十年的傳奇是每一個設計師心中公認的大師。路言之更是繼承了父親的天賦與才華,將這一傳奇沿襲。時至今日,路任即便隱退,WAY品牌的設計總監另換他人,他依然可以在圈裡翻雲覆雨。
路言之的一番介紹後,路任禮貌地給童小悠遞了一張名片。這種見大神的時候她多希望自己也可以掏出一張名片,可她的名片上還印著「奧林匹克」,只好窘迫地說:「我沒帶名片……」
「你的名片應該還是《CHIC》的,以後也要換了。」路言之語調輕鬆地為她圓場。
其實童小悠心中一直有一個疑惑,今天能夠見到路任,她忍不住詢問:「請問,您為什麼要批評《CHIC》呢?」
路任反問:「你覺得陸星成不該被批評嗎?」
「可是《CHIC》是整個雜誌社的心血,我覺得那個批評……並沒有很符合事實。」童小悠小聲地申辯了一句,尤其是那些在寒風裡堅持拍攝的模特、熬夜排版的編輯,他們的辛苦都因為路任的一句話化為灰燼。
路任笑了:「時尚一定是主觀的、片面的,它甚至短暫而無常,一個成功的設計師從不向別人說明自己。」他說著禮貌地與她握手,「希望你加入WAY,做一個不需要被證明的設計師。」
這讓已經丟棄了夢想的童小悠瞬間落淚。
因為興奮過度,童小悠徹夜難眠,直到天濛濛亮才睡過去,不知道睡到幾點才醒來,一睜眼就看到宋儒儒坐在床頭死死盯著自己,嚇得她猛然跳起:「宋儒儒!你要嚇死人啊!」
「我想不明白啊!」宋儒儒痛苦無比地拔頭髮,「我請教了師父,算了三天三夜,你還是那個八字,怎麼就能轉運了呢?」
「不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嘛!」童小悠說道,「再說了,我好不容易轉運了你還不相信,你是不是人啊!」
「我就是因為是人才想不通啊!」宋儒儒確實幾夜沒睡,眼
下的烏青比眼睛還大了,「你等著,我一定會研究出來!科學容不得半分虛假!」
「你傳播封建迷信還敢說科學容不得半分虛假?」
「當然!」宋儒儒憤憤地將巨大的IpadPro砸向童小悠,差點沒把她砸暈了,「你看看,這能科學嗎?」
童小悠滑動屏幕,在娛樂新聞的首頁上,左邊是自己加入WAY的新聞,右邊竟然是一張溫惜和穆揚擁吻的照片,畫面中的兩人清晰無比,就連溫惜眼波中流轉的深情都一覽無遺,完完全全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宋儒儒解說:「這是週年慶晚會走廊的監控錄像裡調出來的,那天溫惜可是陸星成的女友啊,你說這些記者怎麼這麼厲害,竟然會去調監控找八卦!」
童小悠嚥了下口水:「那、那陸星成呢?」
宋儒儒伸手替她下拉了頁面:「喏,在這裡呢!」
下一頁全版是一張陸星成頭頂綠帽子的圖片,圖下的文章通篇都是對陸星成的冷嘲熱諷。從他以往的傲慢囂張到如今被人帶綠帽子而不自知,明明他是受害者,可全文透露的只有大大的兩個字——「活該」。
「聽說今早陸星成辦了一場新聞發佈會,誰知道發佈會之前記者們已經挖到了這個大八卦,陸星成被圍攻時情緒失控,竟然打了一個記者……」宋儒儒歎息了一聲,「這新聞一會兒就該有彈窗推送了。」
「這……」童小悠雙唇顫抖地說不出話來。
「想想你被他那麼虐待,也算出了口惡氣了。」宋儒儒對此深感欣慰,「就是太不符合命理了,給了我很大的挑戰。」
「是我幹的!」童小悠忍不住大喊一聲,嚇得宋儒儒一屁股從床邊滑落到地上。
「啊?」
童小悠急得有些語無倫次:「就是,溫惜和穆揚,其實我知道他們……」週年慶的那天她無意中在穆揚手機上看到的消息正是溫惜發來的,約穆揚會後在走廊見面。正是因為這條消息,她那晚才會恍恍惚惚魂不守舍,最後摔飛了獎盃闖下大禍。
「你是說你早就知道溫惜和穆揚的事,如果陸星成知曉並提前和溫惜分手,今天這個新聞就不會是這樣了?」宋儒儒不愧是學哲學的,瞬間就理清了邏輯。
童小悠點點頭:「可我沒告訴他,我幾次想說但都……」她解釋了一半停住了,無論她有多少次想說她都沒說,也許她潛意識裡就希望陸星成倒霉,希望看到他失算、狼狽的模樣,她並沒有為自己申辯的理由。
她和那些恨陸星成的人一樣,渴望看到他掉下神壇,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她拿起手機撥號,指尖卻顫抖得按不到數字,她深吸了幾口氣,才撥通了陸星成的電話。
「主編……」她開口,其實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通電話的意義
是什麼,是道歉還是想知道結果。可無論哪種都不過是為了彌補她自己內心的歉疚,於陸星成來說都毫無意義。
電話那頭很安靜,她突然想聽陸星成叫她一聲奧林匹克,或者五個零。但是都沒有,他說:「不用叫我主編,《CHIC》已經換了新的主編,我今天卸任。」
在這個圈子,不是誰都可以從默默無聞到出人頭地,出名者已是鳳毛麟角,更何況是號令天下。陸星成是最幸運的人,因為他只花了十年時間就站上了超級巔峰。而跌入谷底卻很容易,即使是陸星成,也不過只用了十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