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困難重重(五)

  這道聖旨,說白了就是皇帝親筆寫的詹事府人事調令。我並未提前打開聖旨看,宣讀之時跟詹事府這些官員一樣詫異不已。

  詹事府的一把手詹事大人被貶為正四品少詹事,雖說詹事府還是他當一把手,可官職降低了,就是貶官。季少詹事原本是正四品少詹事,調入翰林院卻成為正七品編修,連降三級,皇帝對季少詹事的惱火可見一斑,以後我該改口叫他季編修了。

  晏卿本是正六品詹事府府丞,調入翰林院也是正七品編修,跟季少詹事平起平坐,明降暗升,可見皇帝對晏卿還是不薄的。

  詹事大人,啊不,現在是少詹事大人,他一臉苦相,說:「三寶公公,還請您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幾句。」

  我裝作不懂,「少詹事大人,咱家不知道你這話從何說起?皇上命咱家來宣讀聖旨,咱家辦完事了,該回去伺候皇上了。」

  少詹事大人不再說話,拿著聖旨愁眉苦臉的傻站在一旁。

  季少詹事,現在我要叫季編修,他找我說:「三寶公公,你能不能跟皇上說說,我知錯了,以後定好好在翰林院幹活,一定恪盡職守勤勤勉勉當個好編修。我在詹事府,干了二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皇上能不能看在我為國效力多年的份上,把我在翰林院的官職網上提一提,正七品的編修,說出去都丟……」

  現在覺得當個正七品的編修丟臉,為什麼不早點反省在詹事府幹出一番成績來?我臉色不善,語氣帶些咄咄逼人的意味,道:「季編修,咱家只是皇帝的貼身宦官,在皇上面前說不上話,這是其一。其二,皇上這番安排自有用意,更何況這些人事任免都是經過曾經的詹事大人和翰林院徐學士共同商議的結果,你要是有意見,應該找詹事大人,啊不,找少詹事大人反映即可。」

  我並不想這麼說話,可我代表著皇帝,對這些人嬉皮笑臉的沒用,沒得辱沒了皇帝的威嚴。

  這一番話說的季編修啞口無言,其他官員們被調入翰林院的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耷拉著臉,被留在詹事府的官員們則面露喜色,兩群人臉色涇渭分明,我不認識幾個人,但一眼看過去就能分辨誰留在詹事府,誰要調去翰林院。

  高興的人佔小部分,我說話有些重,便對著大家說:「咱家是三寶公公,本是皇帝的貼身宦官,論資排輩還輪不到咱家說話。只是咱家有些話不說,心裡過意不去。皇上是難得一見的明君,甭管你們調入翰林院,還是留在詹事府,大家都別灰心別氣餒,在你們的崗位上好好幹,總有一天會被皇上看到。皇上從來都不虧待有功之臣,你們若是能改掉以往對工作漫不經心的態度,踏踏實實鑽研史籍做學問,咱家相信各位大人們有揚眉吐氣之時。各位大人們,都散了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別為一紙調令耽誤了手頭的工作。」

  我自認為拿捏分寸恰到好處,話已出口,管不了那麼多了。

  詹事府的官員們散了,要搬到翰林院工作的官員們苦著臉收拾東西,留在詹事府的官員們眼底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我看到一向是溫潤如玉的晏卿,臉上無悲無喜,我見慣了他帶著微笑的模樣,乍看到他這種表情,還有些不習慣。說起來,我去福聚德買烤鴨沒帶錢那一回,晏卿出手相助,我雖還了銀子,但好歹還欠著一個人情。

  我有心跟他說幾句話,權當還給人情,便說:「晏編修,勞駕你跟咱家走一趟。」

  我是皇帝的貼身宦官,我要找晏卿說話還是比較容易的,沒人敢攔著。

  晏卿刻意與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三寶公公,不知您有何指教?」

  想當初我跟晏卿是無話不談的青梅竹馬,現如今說話要繞幾道彎,著實費勁。可又有什麼辦法呢?我低聲道:「指教談不上,咱家想著晏編修曾在福聚德替咱家挽回了一次面子,咱家想跟晏編修說幾句心裡話。」

  晏卿恭敬地說:「三寶公公但說無妨,在下洗耳恭聽。」

  我只是皇帝的貼身宦官,晏卿用不著這麼恭敬地待我。他越是恭敬,我越覺得心酸,沒入宮之前,我們在外人面前規規矩矩的,私下無人時各種瞎胡鬧,特別是我,把晏卿都險些帶壞了。

  斗轉星移,物是人非。

  我道:「晏編修,咱家宣讀聖旨,想必晏編修發現詹事大人和季少詹事作為詹事府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一個降級留在詹事府,另一個降級進入翰林院。其他人我不太認識,唯獨晏編修從正六品詹事府府丞變成翰林院正七品編修。按照詹事府和翰林院官階設置對比,詹事府最大的官員比翰林院的頭目學士要高兩個官階,如此類比往下推,晏編修本該是成為正八品的五經博士。咱家這麼說,晏編修可明白?」

  晏卿的眉頭微皺舒展不開,他說:「實不相瞞,三寶公公,在下正為這件事發愁。」

  我裝作懵懂無知的樣子問:「有何發愁?晏編修看似明降實則暗升,若是放在其他官員身上,誰人不是喜欲狂?」

  晏卿帶著許多顧慮,踟躕了好一會兒才說:「三寶公公,在下因一時興起引起如此大的波折,若是日後被人洩露出去,詹事府的官員將全部與在下為敵。在下被皇上調入翰林院,大部分同僚都被降職處理,唯獨在下明降暗升,只怕在下以後在翰林院難以立足。」

  我接話道:「晏編修此言差矣,翰林院的官員們,咱家看著個個都帶著一股子書卷氣,相信晏編修去了翰林院如魚得水,一定會仕途順坦。晏編修,你別忘了,此事有吉祥公主的功勞。咱家出來已久,需即刻回御書房伺候皇上,後會有期。」

  其實我找晏卿出來談話,主要是想告訴他,他能在這場變革中得以保全,最大的功臣應該是吉祥公主。反正我跟晏卿早就是不可能,吉祥公主那麼喜歡晏卿,我旁敲側擊的讓晏卿知道吉祥公主的好心好意,這對吉祥公主和晏卿的感情也有幫助。

  至於晏卿和吉祥公主能不能終成眷屬,全憑皇帝的心意了。

《皇帝中二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