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爹給我制定的增強體魄訓練計劃,簡直是魔鬼訓練。
五更天起床,跑三十里路去護城河打十擔水。天亮之後,不論跑沒跑完三十里路,必須幫助伙夫做飯,像劈柴、燒火、摘菜、洗碗這些雜事,在三伏天裡,我汗如雨下;在數九嚴寒的三九天裡,我額頭也能冒出豆大的汗珠。我跟著士兵們吃一樣的飯菜,吃完早飯後,便加入新軍操練隊伍。我跟那些新兵蛋子一起學最基本的招式,快吃午飯的時候,每天我都要接受一個比我高比我壯的新兵挑戰。剛開始學習打鬥,我笨得很,基本只有挨打的份,若是我爹路過看見我表現不佳,上來就是兩個耳刮子,有時候還會打得我嘴角流血。
中午吃完飯,新兵有半個時辰休息,我不可以,我得背誦《孫子兵法》,每天至少要抄一遍。下午,又是跟著新兵一起操練,我身為最小的兵,又甚是瘦弱,誰都知道我是戰神英國公之女,可沒人看得起我。新兵奚落我,說我沒有,說我是來丟人現眼的,我實力不強,只能任由他們說去。晚飯,沒有我的份。新兵吃晚飯的時間,我要麼是去跑滿三十里路,要麼是去探查地形,或者是幫伙夫做些雜事。
傍晚的時間最難熬,我年紀小,餓得快,每天消耗那麼多體力,吃兩頓怎麼夠?每次我看著新兵們像餓死鬼投胎一樣囫圇吞棗的吃掉碗裡的飯食,我都饞的流口水。誰都知道我餓,可沒人給我東西吃,甚至有一些可惡的新兵,故意將饃饃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我伸手去抓,他們便跑開,然後笑話我嘴饞。
夜裡大家睡得早,我爹要是興致好,便將我召喚去軍帳,教我練武功。就算是他興致好,我若是招式做得不規範,瘦瘦的荊條啪的一下打在我手上或背上,那種荊條很軟,隨處可以折到,不會留下傷口,但打在手背上,實在是很疼。我爹還規定我不能哭,我要是哭一下,他便打十下。我一開始不信邪,撅著性子放聲大哭,我爹真是將荊條把我往死裡打,我跟我爹斗強,他越打,我越哭,我越哭,他越打,兩人打打哭哭,陷入惡性循環。最後是我爹手下的高階將領實在看不下去,才奪過我爹手裡的荊條,放我一馬。
若是我爹心情不好,他用各種難聽的話罵我,還不許我頂嘴。我就像一個行屍走肉一般,任由我爹打罵不還嘴。
我曾無數次懷疑過我是不是身份有問題,不是我爹親生的,可我和我爹越長越像,特別是五官像極了我爹,毫無疑問,我是親生的。我是英國公嫡長女,可我沒有享受到應該有的尊嚴和榮耀,反而我過的比大康王朝絕大多數姑娘都辛苦,甚至鄉野丫頭的日子都比我好過。
我幼小的心靈,千瘡百孔,可我沒有時間怨天尤人,誰讓我生在英國公府,誰讓我姓喬?除了盡早出人頭地讓我爹和祖父母刮目相看之外,我別無選擇。
夜裡,我一人獨住一個小軍帳,我很沒安全感,睡得不踏實,曾無數次掉眼淚。可我不能示弱,不然我這個嫡女名頭,根本沒什麼用,更別妄想什麼成為我娘的靠山。
在軍中歷練了兩年,我身子骨結實,新兵沒人能打得過我,我個頭也長高了,皮膚黑了不少,但我有了驕傲的資本。我是新兵營裡年紀最小最耐打最能打的小姑娘!我還是新兵營裡年紀最小會識字能背全《孫子兵法》的小姑娘。七歲的我,以打鬥和學識在新兵營裡揚名立萬。
到了我的生辰,我爹善心大發,竟帶我回府慶祝生辰。我回到府裡,滿以為會成為我娘的驕傲,祖父母也會為我的改變欣慰一笑。
可我想錯了,並不是這樣!
家裡準備了五桌酒席,我爹帶著我趕到的時候,我站在門外看見不僅祖父母早已入座,其他族人也拖家帶口坐好了,我娘則抱著一個粉嘟嘟的小男孩另坐一桌,小男孩有點胖,穿著華麗,他指著桌上一個壽桃包,非要我娘拿給他。我娘並沒有伸手去拿,想來是還
沒開席不能先讓他吃,可祖父卻說:「小澤岳想吃,祖父給你拿。」然後,祖父便起身拿了一個壽桃包親自走到我娘面前,交給所謂的小澤岳。
小澤岳?
我爹領著黑不溜秋的我出現,我娘驚嚇到難以置信的地步。沒錯,我的形象,把我娘嚇到了。我皮膚很黑,我又長高了不少,哪有半點她印象中那個白皙可人女兒的影子。
其他族人都前去奉迎,我爹當場命我表演一套拳法,我覺得表演拳法不夠過癮,便提出舞劍。不可否認,拿到劍的那一剎那,我曾想過要將奪走我娘的小澤岳一劍了結了,但我知道,那是不應該的。我娘不會不喜歡我,她有苦衷。
我跑到庭院中,大家圍在門口觀看,我力求一招一式都達到最標準的地步,我要將平生所學展現給這些人看,我要讓他們知道喬止月變厲害了!
不消說,我的表演獲得了滿堂彩,可我並不開心。因為小澤岳始終要我娘抱著,他在我娘懷裡吃壽桃包。並非親生的小澤岳霸佔了我娘的寵愛,而我像個戲子一樣表演劍舞,多麼諷刺啊!
小澤岳,全名叫喬澤岳,他是我弟弟,同父異母的弟弟。我爹在外打仗,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誤,睡了一個姿色過人的女俘虜,在我爹的接濟下,女俘虜養了喬澤岳五年,最終病逝。喬澤岳堂而皇之的進入英國公府,就是在我進入軍營的第二天。
這些都是我近來才知道的秘聞,我娘不喜歡喬澤岳,更難以接受我爹是個情種,可我爹和祖父母非要我娘接納喬澤岳,並告訴外界喬澤岳是我娘親生的。
那晚壽宴很豐盛,可我食不知味,眼神時時飄向我娘和小澤岳。喬澤岳只比我小一歲,可哪裡像六歲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