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第一眼我就不喜歡喬澤岳,這種看法,我從來都沒改變過。我真的很恨他,他的娘對不起我娘,憑什麼要我娘視為己出?
那天晚上,我想跟我娘睡在一起了,可喬澤岳非要說我是個黑人,我娘是他娘,不是我的娘。喬澤岳就是英國公府的小霸王,仗著有祖父母撐腰,仗著是個男孩子,可以傳宗接待,便橫行霸道,沒有半點教養。我一看,喬澤岳長大成人,定是個禍根子,要麼就是浪蕩子。
世間的事,如果能按照我的想法來進行就好了。喬澤岳不務正業,卻成為英國公世子爺,待我爹百年之後,他便可以承襲英國公這個爵位。
僅僅因為我是女子,而喬澤岳是男人,我們享受著天差地別的待遇。可我知道,如果我破罐子破摔,不上進不努力,那我和我娘將會成為英國公府裡活生生的悲劇。
生活上的這些痛苦,都無法將我打倒,除了我娘這個支撐外,還有一個男人一直是我的精神支柱。
那人便是嚴錦,當今聖上。
我娘是誥命夫人,先帝在時時,皇后也就是當今的太后,她喜歡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召集三品大員們的家眷進宮,我娘每次都會帶我去。第一次見到皇上,我便被他的容顏和氣質所傾倒,用一見鍾情這個成語來形容毫不為過。
我一邊刻苦訓練,一邊期待皇帝快些長大成人,我要成為皇帝的女人。
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在大康王朝有了名氣,以劍舞最為出眾。我十一歲開始,每次進宮,都會表演劍舞,每每都博得滿堂彩。我之所以會發揮的那麼出色,皆是因為皇帝在場。我出色的表現,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我十三歲那年,皇帝找我單獨切磋武藝,我看皇帝身材甚是單薄,以為他武藝一般,只是年輕氣盛,想挑戰我而已。沒想到還沒五個回合,皇帝便將我手中的劍打落。原來,皇帝武功這麼高!
皇帝長得好看,琴棋書畫詩酒詞樣樣精通,就連騎射和下棋這些都不落人後。我終於找準了人生的目標——皇帝!我要變得更加優秀,我要成為可以配得上皇帝的女人。
回家之後,我爹板著臉,我娘則面露喜色,我娘說:「止月,聽說最出色的皇子找過你了?」
我羞澀的點點頭。
我娘又說:「止月,你爹說那位皇子是以後最可能成為皇帝的。你在軍中的鍛煉可以停下來,你是個大姑娘了,應該學一些女工和刺繡,琴棋書畫也應該有所成就。」
我十三歲,同齡的姑娘,家中父母已經開始為女兒尋覓夫婿,沒想到,我爹娘按兵不動,竟然是為我相中了未來的皇帝當女婿。我們只談到過這一次關於我婚事的問題,此後,我娘為我找來最會刺繡的繡娘,最善於調配宮廷秘方保養容顏的女大夫,最會彈琴的琴女,最會下棋的棋手。就連教導禮儀,也請了曾經為選中的秀女講解禮儀的宮廷教習嬤嬤。而且這些各方面的老師,皆是女子,我娘要把我打造成最合格的大家閨秀。
經過那麼多人的努力,短短一年,我便脫胎換骨,言行舉止和相貌皆配得上大家閨秀四個字。先帝身體每況愈下,朝中百官催促皇帝立儲,其中以當今皇帝的呼聲最高。
我內心很甜蜜,卻也很痛苦。我長開了,皮膚白嫩又美麗,舉手投足盡顯名門淑女風範,我還有一等一好的家世。可是我也有個致命缺點——我比皇帝大三歲。民間說女大三抱金磚,但女人易老,而皇帝後宮佳麗三千人,以色事人的妃子,盛寵能有幾時好?
於是,我一邊焦慮著,一邊前進著,一等就是十年。
我從十三歲等到了二十三歲,整整十年啊。先帝薨逝,皇帝登基,皇帝很會治理國家,萬民稱頌。但我卻不滿意,因為皇帝不選秀,沒有寵愛的女人,也不喜宮女靠近,只把吉祥公主這個妹妹寵得驕傲放縱。皇帝不選秀,我便少了一條光明正大
的途徑成為皇帝的女人。皇帝登基之前,曾有大臣聯名上書要求皇帝先娶太子妃才可以登基。可先帝彌留之際,並沒有促成這件事。皇帝登基後,更是以各種理由推脫。
我也忘了民間什麼時候開始流傳著我喜歡皇帝,苦等皇帝選秀的話題,我不在乎。甚至,我在想,若是皇帝聽到了,皇帝會不會順應我的心,娶了我呢?
就這樣等啊等,等啊等,皇帝給英國公府的賞賜不少,也曾在皇宮裡召見過我,但也僅此而已。
不肯定,不拒絕,天底下有多少姑娘像我一樣,身為官家小姐,以為有朝一日可以陪伴君側,卻沒想到連機會都沒有。
在我苦等選秀的機會時,皇帝卻要重新選取貼身宦官。我爹曾派了數十個機靈的家生子淨身參選,卻沒想到全部落選。皇帝選了一個叫三寶公公的人,這個三寶公公很蠢很笨,伺候人的事情幹不好,還隔三岔五的給皇帝捅婁子。
沒想到,就這麼個三寶公公,卻讓我輸得一塌糊塗。
三寶公公,是右丞相的嫡女顏知夏假扮的。別人是女扮男裝,她是女扮太監裝。我瞧不起這種利用家世和旁門左道伺機接近皇帝的女人,她不敢公平競爭,只敢近水樓台先得月,太過分。跟她打過幾次交道,她很聰明,懂得明哲保身。
我和我爹共同出征,沒想到我被人暗算中箭,狼狽的送回京城。期間,皇帝來看過我三次,三寶公公作為陪同,曾進過我的閨房。後來,我爹反敗為勝,我爹寫信告訴我,等他班師回朝,他什麼賞賜都不要,只求皇帝娶我。沒想到我爹率領三軍回京之後,皇帝卻要收回我爹的兵權。收回兵權,對一個武將意味著什麼?無異於是革職。
喬澤岳被叫進宮面聖,我爹准許我進入他的書房,在書房裡我見到今年的狀元郎——晏卿。我爹和晏卿商議舉兵造反的事,我置若罔聞,一言不發。可我明白,我知道這件事卻沒揭發,就屬於同謀了。
皇帝帶著三寶公公一同去蒙古大草原玩,我也追了去。可我被蒙古刀疤男抓到,各種羞辱,皇帝名義上將我換了出來,我卻不覺得開心。我想跟皇帝同甘共苦,可皇帝把這個機會留給了三寶公公!
我帶著無比羞憤的心情回到京城,回京之後我便同意跟我爹共同幹大事。
沒想到,我們佈置周密,還是輸了。我們道高一尺,皇帝魔高一丈,吃定我們了。
我和晏卿被關在同一間牢房裡,我看著晏卿俊秀至極的臉龐,覺得很陌生。那個所謂的三寶公公,說晏卿喜歡我,如果不是她說,我根本不知道。
被捕之後,我不吃不喝,晏卿苦口婆心的勸我吃,而且他還保證說會想辦法帶我逃出去。逃出去有什麼意思?
我第一次發問:「晏卿,你為什麼喜歡我?」
「兩年前看你表演劍舞,我便被你的英姿所折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喜歡你,真的沒有緣由。」
晏卿很會說話,他是狀元郎,才貌雙全,我們時常對視,卻波瀾不驚。他不知道想了些什麼,找獄卒要了紙墨筆硯,他說要著書立說,寫雜文和長篇章回體小說,他讓我幫忙磨墨,我緊靠著牆,不願意動手。
一連三天,他自己磨墨,自己寫,寫完了便給我看。客觀地說,他寫得不錯,寫了一個以我為原型的女將軍,跟文弱書生打情罵俏的故事。
如果我們注定要活在這個醜陋的世界上,何不活在如夢如幻的小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