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殿也就是曾經的丹心殿。踏仙君繼位後將格局做了調整,分了前殿,中庭,後殿三域。
梅家兩位兄弟沒有直接進去,他們站在門口,等薛蒙跟來了,大哥便告訴他:「這宮殿不太對,裡頭有迷魂瘴。」
「什麼是迷魂瘴?」
梅含雪解釋道:「是一種類似於奇門遁甲的香霧瘴氣。踏雪宮的梅林裡面就有,終年不散。」
薛蒙青著臉問:「能起什麼作用?」
「會讓來犯者找不到路。」梅含雪道,「這種瘴氣對於自己人沒有什麼效果,但對於闖入者就會扭曲場景亂象叢生,讓人尋不著真正的出入口。你知道那些老百姓說的鬼打牆吧,大概就是這種東西。」
薛蒙:「……」
梅寒雪冰冷冷道:「他們這是在拖延時間。後殿恐怕正有人在交戰。」
梅含雪就問:「怎麼辦?繞得過去嗎?」
梅寒雪瞥了他一眼:「你在踏雪宮住了二十多年,你問我?」
「……咳。」當弟弟的有些不好意思,轉頭對薛蒙道,「沒辦法,只能進去摸索著找到瘴氣源頭,進行驅散。」看了眼薛蒙臉色,又寬慰道,「不過你別擔心,這個我最擅長,我經常藉著踏雪宮後山的梅林迷障,躲那些上門找麻煩的女修。給我一炷香時間,應當能破。」
一提這個,他大哥的臉就黑了,聲音簡直掉冰渣。
「你還真有臉說。」
薛蒙此刻一點聽他們閒話的心情都沒有,他上前兩步,「吱呀」一聲推開了巫山殿前殿的大門。
猶如厲鬼張開腥臭的嘴,雕漆朱門緩緩洞開,裡頭燈燭明滅,空寂無聲。薛蒙一步踏入,確實能感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淺淡花香。
他回過頭,梅家兄弟已經不見了。想來瘴氣未散之前,三個人看到的場景都會不太一樣,且誰也瞧不見誰。
這個時候,忽然有個熟悉的聲音自大殿高立的寶座上傳了出來。
「薛蒙……」
陰風陣陣,墨色紗帳飄拂。薛蒙一驚,喝道:「墨燃?!」
那個聲音歎道:「是你吧?你來了麼?」
薛蒙喉頭攢動,繃緊了背脊,提劍朝燈火昏暗的大殿深處步去——
劍尖挑開重重簾幕,然後他看見了。
高坐之上,一個面容英俊、臉色蒼白的男子正雙目緊閉。那個男子斜坐在熔金華椅上,戴著九旒珠冕。眉宇漆黑,冷峻起稜,鼻骨雖高,弧度卻很細膩。一雙色澤淺淡的嘴唇抿著,看不出太多神情。
是踏仙君。
踏仙君的臉色非常差,屍白裡透著些微青,像是服了劇毒後毒發的模樣。他面前擺著些果盤,盤中葡萄幽紫,蘋果薄緋,奼紫嫣紅的江山都裝在銀盤裡,但帝座上的人連眼皮都不掀。他不看。
幻覺?真實?
分的並不是那麼真切。薛蒙腦內嗡嗡,回神時他聽到自己在說:「墨燃,你……」
踏仙君瞧上去似乎並未從淺寐中醒來,依然闔著眼,不過卻應了一聲:「……什麼?」
或許是面前的男人太虛弱了,又或許方才暴雨裡,薛蒙已發洩了自己無盡的怒火。此時對著高座上的幻象,竟是疲憊勝過憤怒。
他也不知道墨燃會不會回答,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的意義究竟在哪裡。他只是麻木地喃喃著,問那些積壓在胸口幾乎要將他壓垮的問題:
「你為什麼要做這些……你是重生歸來的嗎?你……你與師尊……你們真的……」
踏仙君當然沒有回答。他只是輕輕哼了一聲,而後慢慢舒開睫簾子。
燈火闌珊裡,他看了薛蒙一眼:「算起來,自崑崙踏雪宮一別,你和師尊,也已經兩年沒有相見了。」
薛蒙愣了一下:「什麼?」
踏仙君微笑著,自顧自道:「薛蒙,你想他了嗎?」
薛蒙猛地一怔,問:「什麼崑崙踏雪宮,什麼兩年沒見,什麼亂七八糟的?!」
眼前這迷離幻象,其實正是上輩子墨燃服毒自盡時,和當年的薛蒙進行的最後一番對話,也是踏仙君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席話。
迷障隨意而生,竟巧合生成了前世兩人生離死別前的情形。
可此時的薛蒙並不知道。他茫然而憤懣,焦急而恐懼,他瞪著座上的男人,喝問著:「你在胡說些什麼?」
踏仙君的眼睛看著他,又好像沒看著他。
好像是透過這個真實存在的薛蒙,看向了另一個不存在的影子。
他和那個影子自顧自說著話:「還給你?蠢話。你也不動腦子想想,我和師尊如此深仇大恨,我怎會容許他活在這世上。」
薛蒙住口了。
對……這是幻覺,哪怕自己不吭聲,踏仙君也會不停地說下去。他在和一個自己看不到的人對話。
他在講什麼?
耳中嗡嗡,踏仙君說出來的句子,薛蒙因為聽不懂,所以也沒有記得太多。但帝座上的男人眼神是那樣瘋狂而冰冷,偏執而矛盾,這讓薛蒙遍體生寒——這不是他哥哥。他認不出來。
踏仙君還在兀自猙獰:「你是想提醒我,他曾經把我打的體無完膚,在眾人面前讓我跪下認罪。還是想提醒我他曾經為了你,為了不相干的人,擋在我面前,幾次三番阻我好事,壞我大業?」
這個暴/君像一條瞎目斷爪的游龍,在泥淖中精疲力竭地保留著自己最後的凶狠。
他不住地念叨著,如瘋如狂,如癡如魔。他看上去很惡毒,實則疲憊地厲害。
他說:「好歹師徒一場。他的屍首,停在南峰的紅蓮水榭。躺在蓮花裡,保存的很好,就像睡著了一樣。」
他又說:「他的屍身全靠我的靈力維繫,才能一直不腐。你若是想他,就別和我在這裡多費唇舌,趁我沒死,趕緊去吧。」
薛蒙步上長階,雪凰緊握在手裡,汗涔涔:「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上輩子,誰死了?
誰的屍首停在紅蓮水榭?
誰的屍身要靠踏仙帝君的靈力維繫,才能一直不腐……誰?
其實從踏仙君的言語中,從方才在通天塔前看到的墳墓中,薛蒙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可是他的腦海彷彿被冰渣灌滿,他上下唇齒因為戰慄而不住磕碰。
誰死了……誰死了!!
他忽地面目扭曲,衝上殿去,他伸手拽墨燃的衣襟,但五指徑直從幻象中穿過。
踏仙君的臉浸在咫尺,嘶啞地說:「去吧。去看看他。要是遲了,我死了,靈力一斷,他也就成灰了。」
話音落了,這個男人頹然闔眸,毒已發作。
而薛蒙則睜大了眼,渾身顫抖——
這一切是怎麼變成這樣的?這紅塵究竟還發生過怎樣的荒唐?
「你殺了他?」
薛蒙嗓音簌簌,幾欲摧折,「是你殺了他?」
「……」
「你是不是重生以來什麼都清楚,你是不是其實什麼都知道?」
自然不會有人回答他的,可是薛蒙還是問。
這世上有許多答案,知道了並不會讓人愉悅,只會使人煎熬,可明知如此卻還要叩問。
殘酷的真實與溫柔的謊言,究竟哪個是愛,哪個是恨呢?
「你如果知道……為什麼要騙我們?哥……你怎麼忍心……你怎麼忍心啊……」
眼前是對方近乎痙攣的臉,劇毒發作起來誰都不會好看。鮮血從踏仙君的嘴角淌出,他支起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朝殿外蹣跚走去。
「你要去哪裡?」
薛蒙朝那團虛影伸出手。
「你要——」
忽然,五指落入一團溫熱之中。
薛蒙一個激靈,鼻腔間的花香消失了,與之粉碎的是那個黑金色的、步向日暮黃昏的背影。
「墨燃?!」
沒有墨燃了。
迷障消失了,薛蒙的眼神和表情很茫然也很破碎,夢境與虛幻,前世與今生,究竟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時空生死門開裂,讓曾經的紅塵與他們的世界就此亂作一團,什麼是真正發生的事情,哪個墨燃是真實的墨燃,哪個自己又是真實的自己?
他那張消瘦的臉上,破碎的神情顯得那麼可憐,連目光都是恍惚的。
過了很久,眼神在漸漸聚起。
褐色的瞳仁裡,映照出了梅含雪的身影。
「醒一醒。」梅含雪鬆開他的手,在他額前彈了一下,薛蒙吃痛。
「結束了。」
「……」
薛蒙僵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回過神,他幾乎是力竭地喃喃:「對不起……」
梅含雪抿了抿嘴唇:「沒什麼好對不起的。這種迷障很玄乎,你心事越重,它變出來的東西越嚇人。」
薛蒙抬起眼,猶帶些濕潤的黑眼睛望著他。
他其實很不喜歡和梅含雪說話,但此刻面前的人就像一場虛妄中唯一真實而安定的存在,他不由地沙啞開口:「你呢?你看見了什麼?」
梅含雪沒有立刻回答,頓了片刻,才展顏一笑:「十餘年來禍害過的上千個姑娘。唉,好一場溫柔鄉肉帛陣啊,當真愁煞在下。」
「……」
正當這時,他們忽然聽得後殿處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破聲。
梅寒雪眼神一冰,挽劍道:「走。」
薛蒙和梅含雪相繼跟上,越過暴雨滂沱的中庭,他們來到後殿,先看到一個白金色的曼麗身影游上廊牙屋頂。那身影瞧見了闖入的三人,腳步一凝,眼珠垂下。轟隆隆一聲驚雷照亮她的臉。
梅寒雪沉眉冷然道:「木煙離?」
前方傳來一聲厲喝:「木姐姐別理會他們,快逃!」
木煙離聞聲,雖有不甘,但還是迅速掠走。當薛蒙他們抵達時,後殿已是一片破敗頹唐,到處是殘木碎瓦,烈火舔舐著斷裂的房梁,絲帛羅幕都在熊熊燃燒,千絲萬縷的紅舌仰天吐信,黑煙翻滾如潮。
在這墟場中,兩個疾掠白影劈殺對斬,罡風濺起,星火爆騰!兩人的影子都快如閃電,疾速於空中對撞離分。
只聽得錚錚金屬鋒鳴,金光藍光相繼閃過,轟地一聲磚瓦掀起,碎石沙泥中一根粗遒巨木如臥龍甦醒,卷地高拔。另一邊則嘩地自破敗金磚下湧出一道靈力凝成的藍色浪頭,洶湧翻波。
人影嗖嗖,一左一右分別立在了巨木之巔與浪潮頂端。
薛蒙陡然失色:「師尊!」
無論知道怎樣的真相,在危難中掛心楚晚寧,都已是薛蒙的本能。
梅寒雪則瞇起眼睛,迎著那絲絲縷縷噴濺的水霧,喃喃道:「師明淨……」
那兩個打的暴風迭起的人正是昔日師徒楚晚寧與師明淨。
但蹊蹺的是師明淨渾身都被一層明顯屬於踏仙帝君的強大靈流所裹挾,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爬滿了黑色咒文,經絡更是暴突可怖。
薛蒙衝了上去:「這是怎麼回事?!!師昧,師——」
砰的一聲響,薛蒙被彈出決戰圈外,他勉強爬起來,只見自己面前已落下一道金色海棠屏障。
楚晚寧面色極差,森然道:「別過來。」
梅含雪上前幾步,站在薛蒙旁邊,他盯師昧那異樣強悍的靈力流,皺起了眉頭:「……奇怪。用的是他自己水系的招數,但散發的卻全是另一個人的力量。」
只是稍一凝頓,楚晚寧和師明淨又疾電般錚錚交起了手,此刻他們倆的靈力都已完全釋放,那強悍的氣場逼得在場其餘三人竟是喘不過氣來。
北斗仙尊足下柳籐翻飛,手中擎著金劍懷沙,劍光閃過,照亮他比劍鋒更厲的雙眼,他身輕如燕,猛地持劍朝師昧劈落!
「楚晚寧!!」
師昧的怒喝近乎扭曲。
「我兩世不曾殺你——你便這樣待我?!」
言畢轟地一聲,抬手結印,一道深藍屏障在師昧面前陡然撐開,生生架住楚晚寧的攻擊。
然而仔細一看,卻能發現那道屏障不是憑空生出的,而是由一把無鞘陌刀格擋而生——是不歸!師昧身上流的全是踏仙君的暴戾靈流,以至於不歸都認錯了主人,竟聽他的召喚,為他效力。
楚晚寧眼底晦暗,他說:「不,你兩世都已殺我。」
金劍回抽,昳麗流光,師昧結出的屏障上已隱隱有了裂痕。但見楚晚寧凌空回翻,長腿朝裂痕處狠踹,借力後掠,緊接著將手中懷沙朝他擲去!只聽得雷霆之聲暴起,天空中正好滾過隆隆黑雲,在這動亂九州的風雨雷光中,懷沙猛地貫/穿了師昧的結界!
師昧舉起不歸格擋,可他終究不是墨微雨。
他無法承載懷沙的力量,陌刀脫手而出,錚地一聲反插在地上。緊接著,神武金劍直刺師昧胸膛!
「唔……」師昧勉強避開,但避過了心臟要害,卻避不過其他地方,只聽得刷的聲響,血光四濺,懷沙穿透了師昧肩背,鮮血淋漓地回到了楚晚寧掌中。
師昧猛地落回地面,栽倒在殘磚碎瓦之中,卻還竭力地摀住傷口爬起來。
他目光中閃著極度的憤怒與猙獰:「你為何阻我!你阻我又有什麼用?!阻我死去的人就能活過來?阻我你們的日子就能舒坦?阻我這兩個塵世就能回到從前嗎!!」
楚晚寧自高處掠下,足尖點地,而後立在碎片廢墟中。
他渾身都濕透了,有傷也有血,神情淡漠,比任何時候都不像是楚晚寧。
他方才說的是真的。
八苦長恨花吞噬了他的愛人,所以他兩世都已死在了師明淨手裡。兩輩子。
「你做什麼都晚了!你知道你原本怎麼做就能阻止這一切嗎?!」師昧近乎是瘋了,他朝楚晚寧齜牙咧嘴地喝吼道,大雨在兩人身邊澆落,卻熄不滅恨火,「你原本就應該在前世打開生死門後,回到過去,殺了墨燃把他千刀萬剮屍體撕成一片一片燒成灰付之一炬粉碎掉!你該殺了他!」
「……」楚晚寧眼神冰冷。
「什麼從頭來過什麼救贖!笑話!就是因為你想救他,你不想殺他,我才能得到他重新強大起來的靈核!我才能重鑄踏仙帝君,才有了今日局面!」師昧說著,居然哈哈大笑起來。
眼神如蛇牙,如蠍螯,如蜂針,毒汁汩汩。
師昧咬牙切齒道:「就是因為你……你做不到。你不是要阻止我嗎?要是你早些痛下殺手,那一切都結束了,還有我什麼事?!」
「是你連累了這兩個塵世!」
「別以為你自己是什麼晚夜玉衡北斗仙尊,你做了什麼?你什麼都沒做到!我就是利用你留下的時空裂縫才掌握了第一禁術的奧秘,才重新打開生死門的,毀了這天下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蛛網般粘膩,兀鷲般森然。
他顛來倒去,口角淌血,身上的魔紋正在一點點地褪去,但他不管,極力用最惡毒的言語侮辱面前的人,詛咒面前的人。
曾經的心動也好,喜愛也罷。
都在這暴雨中煙消雲散。
他大概是看低了楚晚寧,或者是看高了自己。從前自負滿滿,以為楚晚寧可以成為自己的掌中玩物,只要鏈子栓緊了,養來玩玩也沒關係。不必要其性命。但此刻——
「若從頭來過……」桃花眼中閃著怒恨與寒光,師昧捂著鮮血淋漓的肩膀,「……我一定殺你。」
最後一點魔紋消了。
師昧身上的強悍靈流驟失。
躺坐在地上的,又變成了那再平凡不過的蝶骨美人席。
師昧微微喘息著,隔著雨幕,看著楚晚寧。
他方纔已經用了最後一個殺招——借神。這招他曾經在重生後的墨燃面前,在霖鈴嶼客棧的晚上,他就用過。
說是招式,其實不如說是吞了一種靈藥。那種藥是用踏仙帝君的血液淬煉的,可以讓他在一炷香左右的時間內得到墨燃的力量。
雖然那力量並非是墨燃真正的實力,總會差了一截,但許多必要情況下,也都夠用了。
這一次,他沒能在短時內擊敗楚晚寧,就意味著自己已黔驢技窮。
他很清楚。
薛蒙在旁邊看的頭皮發麻,也不知所措,沙啞道:「師尊?……師昧?」
聲音雖弱,但師昧跌落的地方就在薛蒙不遠處,他聽到了,於是轉過頭。四目相對,薛蒙腦中愈發空白。
師昧看了他一會兒,眼底忽然精光一閃,緊接著那張俊秀絕倫的臉上,就慢慢展開一絲淒楚的笑痕。
「少主……」
薛蒙猛地一震。
恍惚間,師昧的眼神還是昔日的眼神,面目也還是曾經的面目,他是那麼狼狽又那麼柔弱,什麼話也不多說,只是朝薛蒙伸出手。
薛蒙就站在結界邊緣,只要他情不自禁踏出一步——不,半步就夠了,那麼……
然而就在這時,插在一旁的不歸忽然迸發出強烈的華光!所有人都是一愣,目光全落在不歸之上,只見這把百戰凶刃毫無徵兆地突然淌出烈光,那光芒一會兒猩紅,一會兒幽碧,來回交錯十餘次,驀地爆發出一陣強流!
梅含雪道:「小心!」一把將差點步出結界的薛蒙拽了回來。
緊接著他們看到不歸裂地而出,升入暴風雨中,而後猶如一道璀璨流星,逕直朝後山禁地處疾掠!!
這情形,那些開始攻山,正與滿山棋子交手的修士們也都看到了,眾人紛紛吃驚:「那是什麼?」
「怎麼回事?」
師昧瞇起眼睛,伏在地上看著後山處驟然瀰漫的紅光,那紅光滲透了他的瞳仁,而後他掐起指尖閉目感知。片刻之後,師昧忽然明白過來,猛地睜眼,面上竟有狂喜。
「踏仙君!!」
楚晚寧倏忽回頭,臉色煞白。
師昧縱聲長笑起來,眸中虎狼之光:「他沒死……哈哈哈……他竟沒有死!」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他從地上爬起,在眾人還未及反應時,點了自己好幾處穴位止血,而後血淋淋的衣袍一展,他已瞬間掠在了瓦簷之上,幾步騰躍,扎身園林叢中。
「師尊……」
楚晚寧不能停留,他轉頭看了眼薛蒙,對梅含雪道:「請你照看他。」自己騰飛掠地,緊隨師昧身影而去。
師昧身法輕盈,在輕功上並不輸給師父,兩人一前一後,師昧甩不掉楚晚寧,楚晚寧也一時擒不住他。兩人轉眼掠至了後山,但眼前的一切卻足以令人驀然駐步,驚駭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