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鄧九郎的憤怒

  感覺到鄧九郎盯自己身上視線,讓自己格外冰冷,柳婧白著臉又道:「我不是故意要騙你。」

  鄧九郎盯視她良久後,突然提步。

  他大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抬起她下巴,細細地凝視她一會後,鄧九郎微微傾身,他湊近她,眸光深邃語氣溫柔地說道:「傻孩子,這麼一件小事,怎麼怕成這樣?」

  很溫柔很溫柔地說出這句話後,他放下柳婧,直起身微笑道:「不過,這事兒也不小。這樣吧,那賣身契上,把柳婧兩字也添上如何?」說罷,他tǐ一提,竟是轉身便朝著那放置賣身契廂房走去。

  看著他轉身,柳婧臉se煞白。

  她算好了顧呈反應,也算計著讓顧呈完全對她冷了心,可她就是沒有算到鄧九郎這個反應。

  這真真是節外生枝。

  眼看著鄧九郎就要離去,柳婧突然撲了上去。

  她緊緊揪著了他衣袖。

  柳婧這個動作,十分突然,這是平時她完全不可能做得出。

  鄧九郎一怔,轉過頭來看向她。

  對上他溫柔表情,柳婧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我騙了你。」

  「騙了我?」鄧九郎轉過身來。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道:「你騙了我什麼?」

  柳婧煞白著一張小臉,害怕得眼眶都紅了,牽著他衣袖手,是抖動,「我我,其實我,」

  奇怪是,鄧九郎這個時候倒不急了,他傾身凝視著她,輕柔地哄道:「別急,慢慢說……」他手,撫上她蒼白臉,聲音中帶上了幾分滿意和期待,「嗯,慢慢說,我等得及。」

  對上他期待眼眸,柳婧哆嗦著說道:「我,我喜歡你。」

  這幾個字一出,鄧九郎一僵。

  柳婧也不敢看他了,她低著頭,唇瓣顫抖著,喃喃說道:「我喜歡你……可我也不能喜歡你,九郎,把我留吳郡吧。求你了。」

  鄧九郎聽不清她後面說話。

  他只是低頭看著她,只是溫柔地看著她,只是慢慢雙眼彎起,只是慢慢,臉上笑容開始流dang。

  低下頭,他用自己額頭抵著她額頭,吐著溫熱氣息,磁沉,含笑地說道:「你喜歡我啊?嗯,我知道了。」

  側過頭,他歡喜地凝視著她,見她臉還白著,不由伸出雙手捂熱一點,他蹙著眉,人卻是眉開眼笑著,「既然喜歡我,是要留我身邊啊。乖,別賭氣了。」

  說罷,他抽回手,繼續提步,聲音則清悅中有歡喜流dang,「乖乖坐下,我馬上過來。」

  看到他還是朝廂房走去,柳婧膽戰心驚地叫道:「你去幹什麼?」

  鄧九郎頭也不回,只是笑著,「拿賣身契啊,不是說了要把你另一個名字加上去嗎?」

  什麼?

  柳婧臉上徹底沒了血se。

  她沒有想到,自己連「我喜歡你」都說出來了,卻還是沒有ih住他。他還是要去拿那賣身契,

  廂房就隔壁,很近,就柳婧滿頭大汗地尋思著另一個讓他打消主意理由時,鄧九郎手一伸,已把那卷帛掏了出來。

  他邁開長tǐ,一邊朝書房走來,一邊打開卷帛笑道:「別慌成這樣,不過是加個名字……」

  才說到這裡,微笑著,行進著,看著卷帛鄧九郎,像是被按住了定身開頭一樣,整個人一僵,一動不動了。

  良久良久,他慢慢抬起頭來。

  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柳婧,這個時候,鄧九郎臉上笑容也罷,光芒也罷,齊刷刷地消失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柳婧,雙眼微yīn,語氣輕柔地說道:「柳文景,我好似眼花了。」

  吐出這句話,看到柳婧白著臉站也站不穩了,他唇角噙起一朵笑容來,「原來,不是我眼花了啊。」

  慢慢,他收起了所有表情。而從這一刻起,書房似乎抽去了大半空氣,令得柳婧都呼吸困難起來。

  繞過柳婧,鄧九郎大步走到几案後,把那卷帛放上面,他低頭一字一字地看了起來。

  看了一會,他聲音輕淡地問道:「這字不錯,誰寫?」

  柳婧白著臉低著頭,沒有回答。

  鄧九郎也沒有看向她,他逐字逐字地看了一會後,又道:「原來通篇都不是我手筆了,模仿得幾乎一模一樣,文景果然大才!」

  他誇獎聲落地時,柳婧哆嗦了一下,眼眶紅得淚珠兒都要出來了。

  鄧九郎依然沒有看向她。

  他目光轉向後面。

  盯著那章印看了一會,他輕淡地說道:「這章刻得不錯,雖細節處仍然拙劣,卻頗具靈氣……你這一二個月一直家,就是學這門手藝去了?」

  柳婧身子晃了晃,依然沒有回答。

  就這時,鄧九郎抬起了頭。

  他臉上,沒有了絲毫笑意。

  便這般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他眸光,有一種讓殺氣,這是柳婧第一次見到黑衣eng面打扮他時,他劍架她頸項時那種殺氣。

  再也抗不住,柳婧tǐ一軟向後倒去,碰到門框時,她強迫自己穩了下來。

  鄧九郎還看著她。

  這時柳婧,一張臉雪白雪白,一雙黑多白少大眼,烏黑水潤,那眼角還是紅,彷彿下一秒,便有淚水從那眼眶中破堤而出。

  她緊咬著唇都沁出血來了。

  她站自己面前,想跑又不敢跑,想站又站不穩,哆哆嗦嗦,楚楚可憐……

  如往常一樣,她這副模樣,他一見到就覺得可愛可喜:這麼軟軟,他隨隨便便伸出手指,便可以讓她哭得斷氣,或者一揮手,便能扼住她咽喉,令得她求生不能yu死不得小東西,真真是楚楚可憐啊。那眸光,幾乎是朝他瞅一眼,他心就能sū成一團去。

  可就是這麼一個楚楚可憐小東西,對著他時,彷彿站也站不穩,一轉背,卻把他算計得無反應之力!

  鄧九郎盯了她半晌,垂下眸,凝視著自己指節修長,生有薄繭,殺人無數手,輕柔地說道:「你剛才說喜歡我,是真喜歡呢,還是想拖住我,不讓我去翻出賣身契來?」

  他聲音很輕很輕。

  柳婧低著頭咬著唇,還猶豫間,陡然,他聲音一提,暴喝道:「回話!」

  他一直與她慢條斯理地說話,便是有怒,也是和風細雨,這麼驟然提起聲音,驟然暴怒,柳婧哪裡想得到?

  她給他炸雷般聲音駭得向後一退,差點一屁股坐倒門外。

  柳婧抬頭對上鄧九郎目光。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表情,這樣目光。

  這讓她不由自主地向後挪去。

  這時,鄧九郎垂下眸,目光凝視著她,聲音卻回歸溫柔,「柳文景,回答我。」

  柳婧唇顫抖著。 可此時的她,他目光下,不但不敢動,還不敢不看著他,不敢不答了。

  她白著臉,喃喃說道:「我,不喜歡你。」她從來都不可能與他站一起,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與他一起,而且他還不知道她是女子……還有,一有機會,她還是要離開這裡,離開他……再則,她對他,也只是有那麼一點點心動罷了。

  所以,這個時候,她真實答案只能是『不喜歡』。她想,他那麼驕傲那麼不可一世,如果她回答了喜歡他,他或許會原諒她做一切,可接下來,他就一定會留下她。

  她不能留下,她無需他原諒……

  柳婧吐出這句話後,鄧九郎低低笑了起來。

  他輕輕笑道:「真是,假話說得跟真話似……我就說呢,這些日子你天天過來,還說什麼『知君繁忙,故來解憂』,還一反常態,對我百般體貼。原來就是為了這份賣身契啊?柳文景,你倒是作起偽來,比誰都像真……我竟是差點就信了。」

  他聲音很輕很輕,很細很細。

  柳婧低下了頭。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卻反而不那麼恐慌了。

  鄧九郎喃喃自語了一會,再抬頭時,眼神冰寒,面無表情。

  他盯著柳婧,淡淡喝道:「來人。」

  「。」

  鄧九郎凝視著柳婧,緩緩說道:「把柳文景戴上鎖鏈,作為犯人押往洛陽。」

  什麼?到了這個時候,他還要帶她去洛陽?

  盤算完全失誤柳婧,赫然抬起頭來。

  對上她烏黑水潤眸中驚慌,鄧九郎lu出雪白牙齒冷冷一笑,他垂下眸,再不向她看上一眼,「楞著幹嘛?把人拖下去。」

  「是。」

  幾乎是兩個銀甲衛剛剛應了,剛剛走向柳婧,外面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緊接著,幾個聲音同時叫道:「稟報郎君,天使到了!」

  什麼?

  眾人齊刷刷轉過頭去。

  就他們堪堪轉頭之際,一陣整齊腳步聲傳來,轉眼間,只見上百個金槍黑衣漢子步履森嚴地走了進來。

  於鴉雀無聲中,這些明顯來自洛陽,來自宮中shi衛齊刷刷院落裡站好後,一個太監聲音尖哨地傳來,「鄧擎何?陛下有旨!」伴隨著這些聲音,是幾個大步而來身著紫袍高官,以及一大群太監和武將。

  這陣仗如此森嚴,人還沒有入內,府第已被堵住。這麼明顯防範,可不正是衝著鄧九郎而來?

  就蹬蹬蹬腳步聲不斷湧入這院落時,一個銀甲衛湊近鄧九郎,低聲道:「郎君,他們連囚車都帶來了,就外面。」

  那囚車,只怕是給鄧九郎用。

  柳婧看著依舊從容鎮定鄧九郎,想到他那天跟她說話,當下退後幾步。

  她一個普通儒生,再說,鄧九郎便是犯了國法,以他身份家世,也斷斷無人敢把事做絕。所以,這些人不是來抄家,不是把鄧九郎人全部打入大牢,所以,這數百雙目光,只盯著鄧九郎一人,對別人是來是去,他們並不意。

  於是,柳婧輕而易舉地退到了側門口,退到了這些宮中shi衛看不到地方。

  就柳婧後退時,鄧九郎突然轉頭,向著她方向看來。

  他眸光很深,很深,他薄唇抿得很緊,他一瞬不瞬地看著柳婧。

  他現,也只能看看了,這時刻,他對她再無制約之力。

  於是四目相對間,他眸中閃過一抹憤怒,於是柳婧退到眾人不注意地方時,慢慢跪下下,端端正正地朝他磕了幾個頭……

  相助之恩,救命之恩,此生無以為報,請郎君受柳婧一拜。

  重重地磕了幾個頭後,柳婧站起身來。

  她低下頭,也不再看向鄧九郎,便這麼向外緩緩退去。

  剛剛退出側門時,柳婧無意中回頭,卻看到顧呈和幾個吳郡豪強官員一道,站了鄧府大門處,這些人正朝著這個方向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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