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柳婧又道:「行了,我們回去吧。」
眾護衛連忙應了,簇擁著馬車朝著前方走去,出了巷道後,開始沿著街道不緊不慢地走向玉柳苑。
馬車中,柳婧向後倚著榻,靜靜地想道:看顧呈的樣子,應該是懷疑起我的身份了,還有鄧……他也是。
不過,她既然敢出來,也就不在乎他們是否懷疑。
透著車簾縫,柳婧看著外面的天空,又想道:我已讓吳叔離開洛陽了,現在的這些護衛能力還是差了點,看來得把那一批人也叫到身邊來侍侯著。
就在柳婧慢慢尋思,馬車慢慢前進,眼看就要回到玉柳苑外時,突然的,一個護衛湊上前來,在外面輕聲說道:「小姑,有人跟著我們!」
馬車中,柳婧神色不動,她吐出的語氣甚至平靜得近乎淡漠,「什麼人?」
「好似是鄧府的人。」過了一會,那護衛又道:「他們朝這邊走來了。」
「不用理會,直接進苑。」
「……可是小姑,他,鄧九過來了!」
過來了?過來幹什麼?
馬車中,柳婧無聲的冷笑著,她聲音微提,更清楚更冷靜更漠然地喝道:「進去吧。」
這一次,她的聲音剛剛落下,便聽到外面傳來鄧九郎那疲憊而低沉的聲音,只聽他輕輕地說道:「在下鄧九,想與貴主人見見面。」
他說話的對象,自然是守在柳婧身邊的護衛了。聽到他的聲音。柳婧嘴角扯了扯:什麼時候起,鄧九見要見一個人,也學會向護衛報備求見了?
馬車外,護衛們同時看向馬車。見馬車車簾飄動,車中人卻沒吭聲,一人上前還了一禮,恭敬地陪笑道:「鄧家郎君過禮了,只是我家小姑身體不適,怕是不能見貴客……」
護衛這話一出,外面的鄧九郎低低笑了笑。
他的笑聲有點特別的滄涼,笑過之後,他啞聲說道:「行了,你們退下吧。有話。由你們小姑親自跟我說。」果然話沒說二句。那霸道的本性又露出來了。
幾護衛相互看了一眼後,一護衛躬身回道:「可是郎君,有所謂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今天乃是郎君的好日子……郎君這般前來,要是讓常郡主知道了,只怕於我家小姑不利!」
這護衛的聲音落下後,外面安靜了好一會。在那種讓人窒息的沉靜中,柳婧只聽得鄧九郎那低啞中透著威嚴的聲音傳了來,「我說讓你們退下——」
他身份貴重,威嚴天生,開始眾護衛與他周旋,也不過是仗著自家小姑與他關係匪淺,現在鄧九郎這麼一喝。眾護衛不由自主地噤若寒蟬。
就在眾護衛齊刷刷安靜下來後,鄧九郎低沉的命令聲再次傳來,「退後幾步吧,讓我與她說說話。」語雖溫和,卻不容拒絕。眾護衛再次對視一番後,終於低下頭,策著馬向後退去。
當四周眾人散盡,天地之間只有他和他眼前的這輛馬車後,剛才還穩重自持的鄧九郎,突然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了。
他定定地看著那在微風中輕輕飄動的車簾,喉結滾動了幾下後,薄唇也動了動,半晌才低低地說道:「你怎麼還沒有離開?」聲音極低極啞。
看來他認出自己來了。
馬車中,柳婧剛剛一動,外面,鄧九郎又低啞地說道:「你不用裝……我認得你的眼睛和聲音的!」他苦笑了一下,輕輕說道:「阿婧,我念了多年,莫非你以為換一身衣裳,回歸女兒本相,我便真不識得你了?」頓了頓,他又啞聲說道:「今天……我沒有想到你會來……昨晚上,你身邊的那些人離開時,很多人關注過,今天白衣樓先是傳出你生了病,後又說你自行離開了,下落不明……阿婧,你既然已經決定離開,為什麼不跟著他們一道走,這般離在洛陽,不好!」
柳婧卻不想聽他以這麼熱絡,這麼熟稔溫柔的語氣與她閒話家常般說著話。她垂著眸,眼角微紅地冷笑一聲後,吐出冷漠的聲音淡淡地說道:「鄧家郎君,你是認錯人了吧?什麼白衣樓,我不明白。」
淡淡說到這裡,柳婧以一種戲謔地語氣輕笑道:「鄧家郎君不是剛剛定了婚約,有了未婚妻室的嗎?你跑到我這兒說著這種胡話,小心惹得常郡主著惱!」
這樣的話,剛才那護衛也說了,鄧九郎也不理會,可這會聽到柳婧說出,陡然的,一種讓他近乎窒息的悶痛噬咬著心口,讓他瞬時有點倉惶!
聽到外面良久良久的沉默,想要看看鄧九郎反應的柳婧慢慢掀開了車簾。
鄧九郎不過一日沒有見她,卻有恍如隔世之感,聽到車簾掀動的聲音,他緩緩地抬起頭,定定地朝柳婧看去。
馬車中,含笑對著他的,是一張絕美的,熟悉到了極點,也陌生無比的少女的臉。這張臉,與他往時見到的男子模樣,其實只有一分相似了。
往昔,他曾想過,他的阿婧男子時如此精絕,卻不知回歸女子又是什麼模樣?
現在,他算是看到了她的女子面容,卻是在這種時候,這種場合……
柳婧對上鄧九郎那溫柔得近乎寵溺,甚至帶著癡迷的眼神時,心中又恨了起來。於是,她嘴角含著笑,以一種溫柔的,寬容而又帶著陌生的眼神看著鄧九郎,溫婉地說道:「鄧家郎君,你真認錯人了。」她抿著唇角淺淺一笑,極好脾氣地說道:「這陣子也是運氣,老有人說我與什麼人相似。」
鄧九郎:「……」
柳婧那陌生至極的眼神,彷彿提醒了他。慢慢的,鄧九郎轉過頭去。
側著一張臉,朝著遠處的青山出了一會神後,再回頭時。陽光下的鄧九郎,那俊美的臉上已只剩下了端凝。
以前,他的眼神雖黑,裡面跳躍著的卻是張揚,可此時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濃得如墨一樣的沉凝。便是這般看到柳婧,那眸中也看不到半點光。
他定定地端詳著柳婧,直過了好一會,才薄唇掀動,低聲說道:「阿婧。這不是你想不承認就行的事……剛才顧呈可是與你見過了?這人心思難測。現在我與他博奕的。又都是事關家族生死的大局。你千萬離他遠一點!」
說到這裡,他對上柳婧那烏漆漆水汽瀰漫的眼,突然的。一種難以形容的悶痛湧上心頭,他猛然把頭別到一旁。
看著遠處,他深吸了一口氣,過了良久良久,才啞聲告誡道:「這個時候,離開洛陽才是最好的選擇,阿婧,聽我的,離開這裡吧。」說罷,他毅然轉身。猛然喝道:「走!」聲音一落,他已策馬轉身,隨著『噠噠噠』的馬蹄聲傳來,眾銀甲衛已一擁而上,簇擁著他朝著遠方疾馳而去。
目送著鄧九郎離去的身影,柳婧慢慢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在他們走後,眾護衛又圍上了她,幾個護衛目送著鄧九郎的背影,一人說道:「小姑,他們跟了一路呢……」
柳婧轉過頭去,在她的目光中,那護衛不自由主的住了嘴後,只聽柳婧問道:「阿九他們回來了沒?」
「已經回來了,正等著小姑呢。」
柳婧點了點頭,在馬車進入苑子後,果然,阿九等幾個被柳婧派出的護衛便大步向她走來,他們圍著柳婧,一個護衛率先行了一禮,稟道:「一切正如小姑所猜測的,顧府門外防範森嚴,還有,今日顧呈與小姑見面一事,已被二波人注意到了。其中一波是鄧九郎的,另外一波,似是皇后派來的人。」
稟完後,這個護衛剛退下,另一個護衛也上前來,稟道:「白衣樓有消息傳來,今兒一早,皇后娘娘便派人去了,說是要找柳白衣,還說柳白衣若是回來了,讓她速速進宮~!」這個護衛的聲音一落,護衛阿九則低聲補充道:「小姑,從我們得到的消息可以知道,皇后娘娘今天已輪番召見了她的部屬。還有,白衣樓的人說了,皇后娘娘派來的人提到柳白衣時,語氣甚急,言辭中有親近安撫之意。他們離開時說了,說是皇后娘娘知道什麼柳白衣最是知輕重,識進退,還說什麼,鄧九郎婚約之事,柳白衣回來後,她會親自跟柳白衣解釋。」
聽到這裡,柳婧無聲的冷笑起來:這個時候,鄧皇后倒是記起她有用,便召喚起來了。
笑過後,她轉向另外幾個護衛。在她的目光下,這幾個護衛也一一上前稟報,「稟小姑,白衣樓接到消息,霍焉他們出行甚是順利。」
「我父親他們呢?走到哪裡了?可有截到他們?」
「汝南柳府眾人於上個月初九動的身,我們今晨接到飛鴿傳書,說是張景郎君派去的人,已經成功把各位大人截住,並已安置在豫州一個小縣城裡,身邊也派有人嚴密保護,小姑盡可放心。」稟到這裡,那護衛想起一事,連忙說道:「飛鴿上說,您的父親還有一句話要交待您。」
在柳婧睜大眼睛看去時,那護衛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給柳婧。
柳婧伸手接過。
一目十行地看過後,她的眼睛移到後面,那上面,確實有一句柳父的原話,「婧兒,如遇危急,可讓鄧九郎傳遞一句話至上位者,『昔日貴人曾手抄三本宮中秘籍相贈家母,另有魚龍玉珮為證。』」
咦,這話是什麼意思?
柳婧盯了那紙條半晌,暗暗記下後,把紙條順便撕碎,只是一邊撕她一邊驚覺道:父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還有貴人,這貴人是誰?他為什麼要手抄三本宮中秘籍給我母親,還有那魚龍玉珮是什麼意思?
以前,柳婧對於母親的來歷是起過疑心,可是,她疑心的也就只是母親的來歷而已,至於她自己,長相其實與母親並不相似,眉眼之間更大不相同。也因此,在那歐陽秀雅說她與什麼公主相似時,她也只是聽聽。
可現在看來,這其中,只怕還有她沒有猜測過的因果?
??
昨晚上又食言了,想來想去,好像解釋什麼的有點多餘。算起昨天的欠更,我應該是除了正常更新外,還欠大伙兩章,這樣吧,現在那兩章欠更翻倍,算成欠大伙四更,我從今天開始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