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復古紅木門,是當時父親特意為她訂製的,上面的雕刻,精確來說是幅童話世界的畫面。英俊的王子和美麗的公主同騎一匹駿馬,無數的花瓣從空中散落。打小她看得最多的就是安徒生童話,在她認為,只要有王子和公主的畫面就是最幸福的,因為童話故事的結尾總是:從此以後,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她有著超大的臥室,擁有獨立的洗手間、浴室和起居室,很多時候她都會邀請小朋友來家裡,直接在臥室中的起居室裡嬉戲玩鬧,穿過起居室才是睡覺的地方,是她私密的小天堂。如果推開這扇房門,鋪面而來的是濃郁的歐式設計,宮廷似的夢幻和童話,每一件傢俱、每一樣裝飾,甚至是每一種玩具都是父親從國外搜羅回來的,價值連城意義非凡,每件小東西上都有個美麗的故事,他知道她喜歡做小公主,所以一心地將她打造成身嬌肉貴的公主。
「進來。」男人冷不丁的嗓音打斷了她的回憶。
顧初這才意識到自己站在門口許久了,一抬眼就迎上男人審視的目光。她趕忙關好房門,走上前。
他竟將她的臥室改成了辦公室,悄悄環視一圈,大體格局沒變,只是起居室和臥室的那條通道不見了,成了直達棚頂的書架,卻不突兀,書架的風格也偏歐式,裡面擺放著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學術性書籍,還有一些類似骨頭的擺件。原本粉紅色的窗簾被他換成了厚厚的黑色天鵝絨,他怕光,顧初想到了這點。
整個房間近乎保持了原樣,包括裝修風格。原本的房間風格偏女性化,陸北辰竟也忍了,這令她感到很是震驚。書架和窗簾偏男性,但與這個房間裡所有的一切都搭配甚好,連他後置的辦公桌、椅子也都具有歐式風情。
她最喜歡的芭比沙發他竟也保留並一直在使用,那紅紅粉粉顏色,與他冷硬的調子搭配起來極為怪異。
陸北辰就像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人,突然掉進了滿是童話氛圍的世界。當她抬眼看去,一身白大褂的他靜靜地坐在滿是歐洲童話色彩的房間裡,窗外是大片的夕陽,拖著長長的尾巴即將隱跡天邊,餘暉淡淡地撒了進來,抖落在他結實的肩膀上,映著他英俊的臉頰輪廓,對他來說雖是異樣的世界,卻依舊高貴冷峻。
「想什麼呢?」陸北辰示意她坐,問。
顧初拉了椅子坐下來,指了指周圍,「應該換種風格。」
「例如?」
「硬朗的,適合你的風格。」雖然,當她進來的時候見到這一幕極為感動,但怎麼說都成了他的辦公室,滿屋子的童話色彩也是怪了,萬一有個訪客上門之類的,還以為他有什麼癖好呢。
陸北辰闔上了文件,高大的身子靠在了寬大的椅背上,唇稍微揚,「世人總喜歡用合適或者不合適來掩飾逃避自我的行為。」
一句話說得神聖乾脆,令顧初近乎看見了他頭頂上的光環,神祇之言吶。
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整個房子就屬這間房保留她的痕跡最多,當她此時此刻置身在這時,才發現,其實面對也沒有那麼難,她就這麼進來了,就這麼將過往的一切看在眼裡,心情竟然是平靜的。
也許就如他所講,人都喜歡自我逃避,因為逃避使得腳步停滯不前,對外的借口就成了,這個不適合我……
「說說看,怎樣鑒定一個人是溺水死亡。」陸北辰語氣平靜地問她。
顧初愣了一下,片刻,抬眼看他。
他的目光似笑非笑,「你給我交了一份不太滿意的答卷,我正在考慮要不要遣你回家再繼續給我背書。」
「別別別,我又沒說我不知道。」顧初趕忙擺手。
陸北辰看了她一眼,隨手將旁邊的筆記本遞給了她,「你自己寫了什麼。」
顧初盯著自己的本子,重重歎了口氣。
「把你寫的念出來。」陸北辰命令。
「……不要了吧。」
「念。」陸北辰毫不廢話。
顧初磨磨蹭蹭地拿過本子,翻開,盯著自己剛剛在開會時寫的那一串文字,憋了半天才開口,「你——」
「大點聲。」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嘴唇用力抿了抿,再開口近乎哀求,「能不能不念啊?你都看過了,也知道寫什麼——」
「別廢話。」
顧初怏怏,只好垂下腦袋,念,「你的問題刁鑽苛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另外,你……」她又抬眼,打量了他一下。
陸北辰好整以暇,示意她繼續往下念。
她心中哀歎,繼續開口,「另外,你身上的……吻痕性感極了。」念完馬上闔了本子,臉頰就紅了。
寫的時候不覺得什麼,念出口就彆扭極了。
陸北辰沒說什麼,一直靠在椅子上看著她,她感到很尷尬,清了清嗓子,「那個……念完了。」
他想笑就笑吧。
「膽子越來越大了。」陸北辰的唇稍微微揚起。
「我……其實我就是想要提醒你一下,別讓外人看見。」她馬上辯解。
陸北辰的身子朝前探,十指交叉,饒有興致地看著她說,「你知不知道,沒有人敢在我提問的時候還理直氣壯地回答說不知道。」她不但回答了,還重重地寫了兩遍不知道,末尾加了個大大的感歎號,那架勢氣吞山河。
顧初愕然,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他帶溝裡了,她還以為他指的膽大是吻痕的事……
「想什麼呢?」
「啊?」
「當時你想什麼呢?」陸北辰耐著性子問。
「我……」顧初遲疑了一下,然後小聲說了句,「你。」
「嗯?」
她抬眼,老實回答,「我想你呢……」
陸北辰的深眸揉了一絲似有似無的笑,很快地,笑又蔓延至唇稍,似笑謔。
「想我什麼?」
顧初見狀,更覺得沒臉了,忙撇開雙眼不去看他了,嗓子乾涸,「沒、沒什麼。」
他還在盯著她瞧。
她微紅了臉,模樣俏皮秀美,映入他的眼就成了他心中最美的畫卷。他竟想她了,會議結束到他處理了一份文件,僅僅只有一個小時而已,他在這裡就無法靜下心了。他喜歡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柔柔的,如夢如幻,滿足了他極大的男性尊嚴。
潘安眼神和言語間的*多少令他不解,但當他在洗手間無意間瞥見鏡中的自己時才恍悟。他微微拉開了衣領,鎖骨處的吻痕清晰明顯,她是故意的,想到這點,他有點哭笑不得。
這個吻痕擾亂了他的心。
他的指尖還殘留著她髮絲的清香,哪怕是在處理文件的時候,屬於她的清香都會似有似無地往他的呼吸裡鑽,極淡,卻形同個鉤子,拉扯著他的冷靜和注意力。盯著文件上的數據,他想著的卻是她在開會時的眼神,又或者,腦中的畫面會飄得更遠,例如,她如麵團地黏在他的懷裡,那種柔軟恨不得令他將她揉進體內;再例如,她的紅唇,總會惹火地挑逗著他的神經,點了火,卻又不知所措。
他是瘋了才會想起她低低嬌吟的聲音,甚至會在他耳邊響起,擎著他的肩膀,小小尖細的聲音如同隻兔子,近乎哀求地跟他說,別那麼深……
磨人的女人!
他中了她的毒!
顧初見他始終沉默,抬眼悄悄看他,豈料他的眸光深黑得駭人,心頭微微凜了一下,不會……生氣了吧?想了想,趕忙說,「我、我其實覺得你說得不對。」
「什麼不對?」陸北辰嗓音略有暗啞,抬手,拇指摩挲著下巴,還在看她。
她穿白大褂的樣子很美,可在他眼裡,更多的是透著妖嬈,他知道,如果將衣扣一顆一顆地解開,裡面會是怎樣曼妙的身子。
顧初哪會知曉他腦中的萬馬奔騰,還以為是自己的不正經觸犯了他的原則,不停地往回找補。「在現場的時候你們就確定溫泉不是第一案發現場,那麼,再研究死者是不是溺水而死不是多餘的嗎?」
陸北辰調整了下坐姿,「經初步鑒定,大部分屍塊與屍骨都同屬一個人,屍塊雖然零碎,但在一些肌肉組織上可見防禦性抓痕,有溺水的跡象,但有可能是在其他地方溺水。當然,我們還要等到屍骨和屍塊拼湊完整後才能做進一步的分析。」
顧初恍悟,突然覺得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過來。」陸北辰淡淡命令。
她微怔,起身,走上前。
陸北辰轉了一下椅子,看著眼前的女人。
「有漱口水的味道。」他淺笑。
顧初知道無法隱瞞,辯解,「脫敏治療的過程難免會有反應嘛。」
「效果如何?」他低問。
完了完了,他果然問了!
她覺得頭頂上一萬隻烏鴉在撲騰撲騰地飛,語境果然還算是瞭解他的,料到了他會查看成果。其實她很想跟他說,陸大專家,才一個小時啊,能有什麼效果?可這話她哪敢明目張膽地說?一旦說出口,她有預感遭殃的不僅僅是她自己,還有那個呆萌的「哈利波特」。
用力地攥了攥手,違心回答,「挺好的呀,我很快就沒反應了,語境的方法棒極了。」
「是嗎?」他似笑非笑。
她今天穿的是件裸色的雪紡連衣裙,裙擺未過膝蓋,所以白大褂上身,那一截如藕般細白的小腿就暴露在空氣中,未穿絲襪,搭配了雙平跟的尖頭如果凍般剔透的鞋子。他的目光從她的小腿漸漸下移,那道傷疤癒合得很好,只留淺淺的粉色,嬌嫩的腳踝惹人憐愛,肌膚白如瓷柔如月。
「是啊,其實也沒什麼難的。」見他低垂著眼,她心裡更沒底了。
陸北辰這才抬眼,隨手指了下書架,「從下面的櫃子裡拿份文件給我。」
文件為什麼要放書架下面的櫃子裡?
她感到奇怪,但也沒多問,點點頭,轉身走到書架旁,彎身去開櫃子。
從陸北辰這個角度,正好將她渾圓的輪廓盡收眼底,小腹的燥熱迅速蔓延,性感的喉結滑動了一下。他摩挲著下巴,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的背影,眼眸愈發闃黑。
下一秒,就聽顧初驚呼了一聲,緊跟著起身衝進了洗手間,沒一會兒,從裡面傳出乾嘔的聲音。
陸北辰無奈低笑,片刻後,他起身。
洗手間裡,顧初趴在水池旁,整個腦袋都快埋進去了,還好只是乾嘔,過了一兩分鐘,總算壓住了想吐的*,接了冷水,一遍遍漱了口,微涼的水珠濺在臉上,她這才覺得好受多了。
「*。」她低低地咒罵。
櫃子裡哪有什麼文件?是一瓶瓶福爾馬林浸泡的人體器官,其中一瓶泡了一隻手,這倒沒什麼,但那隻手是被解剖了的,裡面的每一根神經線都清晰展現,不得不承認解剖人的精湛刀功,但問題是,她最看不了這種。
以前在醫學院的時候,她是費了很大的功夫才鼓足去解剖室的勇氣,但後來,真正臨*的時候正遭她辦理休學,錯過了徹底克服心理障礙的機會。
「學藝不精,先要從自身找原因。」門口,是男人低沉的嗓音。
顧初沒料到陸北辰會跟進來,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一抬頭,鏡子裡正好映出他頎長的身影,倚在門口,狀似悠哉,連帶的,那句罵他的話也順帶聽進去了。
「我已經很好了。」她擦乾了臉,轉過身面對著他,「才一個小時而已,我已經做到了只是乾嘔。」沒吐一屋子已經不錯了。
陸北辰雙臂交叉於胸前,「你有學醫的底子,一個小時足夠讓你脫敏了。」
「可是我都好多年沒接觸那些東西了,再說了,我學醫的時候也不是面對血淋淋的屍塊。」她據以力爭。
陸北辰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走上前。
她一怔,還沒等反應過來,他的雙臂已經搭過來,擎在洗手池上,將她圈在了他的範圍內。
「我只是實話實說,我覺得你對我太苛刻了。」她的腰抵著洗手池,微涼,可頭頂上的氣息溫熱,是他的,掃落下來,悸動了她的心。
他的俊臉就壓下來,薄唇穿過她的髮絲,輕輕摩挲著她的耳。
男人親暱的動作令她一顫,又瞬間覺得全身都軟了。
「怎麼這麼大膽,嗯?」陸北辰在她耳畔低笑,薄唇呢喃了句後,輕輕啃咬她的耳垂。
顧初一個激靈,緊跟著細胞都在活躍。
「你別……」她生怕萬一有人進來看見這一幕那就糟糕了。
他卻壓下胸膛,她的雙手就變得無用武之地了。
「別什麼?」男人的唇進一步侵略,埋在了她的脖頸,漸漸探尋她的鎖骨,聲音也變得含糊不清。
顧初不停地後躲,「讓他們看見了不好。」
陸北辰置若罔聞,一手撐住了她的後背,唇就鑽進了她的衣領,另只大手開始不安分了。
男人掌心的溫度燙了她的心,緊跟著整個身體就變得火熱。
意識到他的吻用了力,她驚喘,忙推開了他,怨懟,「不要。」
陸北辰凝著她,呼出的氣息略有低沉,他低低笑著,「你在滿足你的壞心眼,不好嗎?」
「我怎麼壞心眼了?」
「從我這裡走出去,多了個記號,你不用多說他們也知道我是你男朋友。」陸北辰說著,臉又湊向她。
「別。」顧初快速擋住了他的嘴,「我可不想讓他們知道。」
陸北辰微微一揚眉。
「你別誤會。」顧初小聲嘀咕著,「我只是不想讓他們認為,我是靠著關係才能進實驗室。」
陸北辰凝視了她片刻,輕輕拉開了她的手,再壓臉時,輕歎,「你太敏感了。」
「不是我敏感,事實上大家就會這麼想。」顧初輕輕咬了下唇,再鬆開時,粉紅的唇瓣多了淺淺的印記。「外面的那些人隨便哪個都是領域的專家,如果我不能證明我的實力,只是靠著你的關係在實驗室裡混日子,他們都會瞧不起我的,你這麼優秀,對外我是你的助理,我可不想給你丟臉。」
陸北辰挺直了身子,雙手輕輕箍住她的肩膀,「你認為我這麼苛刻對你,就是想讓你變得優秀?」
「難道你不希望我變得優秀嗎?」
他無奈歎了口氣,抬手摩挲著她的小臉,由衷地說,「我的女人不需要多麼優秀,只要快樂就好。至於在工作上我對你的苛刻,你很快就會明白其中的道理。」
顧初疑惑地看著他。
他卻笑笑,「你總要克服這些心理障礙的。」
「所以我會努力去學啊。」顧初揪著他的白大褂,「就算不用證明給你看,我也要證明給樓下的那些人看。」
陸北辰眼底含笑,忍不住湊近她,「鬥志不錯,可是,心態錯了。」
「我想證明我的優秀,心態怎麼就錯了?」她盯著他。
陸北辰想了想,「這樣吧,回答我一個問題。」
「嗯。」
「假設你被送進了精神病院,你要怎麼做才能讓醫生相信你精神正常?」
顧初不假思索,「我會告訴醫生我叫什麼名字,家住什麼地方,家裡都有什麼人,還有什麼親戚等等,總之,我盡可能去向醫生說明我的精神是正常的,邏輯也是正常的。」
「知道你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嗎?」他笑問。
「他們會放我走。」
「錯。」陸北辰低低地說,「他們除了會在你的小屁股上扎一針安定外什麼都不會做。」
「不可能。」顧初驚訝。
「一個人總在喋喋不休地告訴別人自己叫什麼,家住什麼地方,你覺得醫生會認為你正常嗎?」
「那換做是你要怎麼做?」她不服氣。
「什麼都不做,正常吃飯正常休息。」
「就這樣?」
「就這樣。」
顧初凝眉思考。
「有時候,與其向別人費盡心力地去證明,倒不如去做自己該做的事。」陸北辰輕撫她的眉梢,說,「你本來就很優秀,所以不需要向別人去證明,事情做好了,無需多說別人也就知道了。」
她好像明白了這個道理。
「所以,對外宣傳你我的關係,和表現你的能力,這是兩碼事。」
「我知道了。」顧初覺得他說的在理,輕輕摟住了他,「可是你壓在我身上的身份會給我帶來壓力。」
陸北辰笑了,「壓在你身上的是我的身體,不是我的身份。」
「討厭。」顧初臉一紅,「我在說認真的呢,就算我不用理會他們,對外我還是你的助理吧?我的本事總不能太弱。」
「越來越懂事了。」陸北辰溫柔地啄了她的唇,「你聰明,學東西向來很快。」
顧初聽了美滋滋的。
「例如學習,例如工作,例如下廚。」他唇角微勾,修長的手指覆上了她的唇,輕輕摩挲,闃黑的眼眸藏著晴欲,「再例如……」他故意剩下接下來的話,壞笑染上眉梢,手指輕輕掰開了她的唇瓣。
顧初一下子就明白了,臉倏地漲紅,推開了他,「我要去工作了。」
陸北辰笑著拉回了她,從背後將她輕輕摟住,「急什麼,我還有話說。」
「還有什麼吩咐?陸大教授。」她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微微側臉,嬌滴滴地問。
「再給你一天的時間,到時候再吐,我會親自給你脫……」陸北辰低下頭,在她耳畔廝磨,嗓音磁性低啞,見她的身子明顯一怔,唇稍染上壞笑,緩緩說了最後一個字,「敏。」
題外話:
今天兩更放在一個章節裡,更新完畢。明天大圖,會加更,早上九點有預設,望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