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成為報告會的主講人,是一件令整個實驗室的人都羨慕的事。雖說魚姜對她別彆扭扭的,但顧初能從她的眼神裡看出羨慕的情緒。當她從陸北辰的辦公室裡出來,坐回自己的位置時,語境和潘安呼啦一下就圍了上來,魚姜雖沒上前,卻也朝著這邊瞧,很明顯是想知道這邊的聊天內容。
語境看上去十分亢奮,問她,顧初,陸教授讓你主講是嗎?太羨慕人了。
羨慕?
她好笑地看著語境,將桌上厚厚一摞的報告推到語境面前,說,想做主講人,首先要將這裡的內容背下來。
語境翻了翻報告,一臉的不以為然,說,這有什麼?除去裡面的圖片、分析圖譜,文字量也沒多少,給我一晚上的時間就能搞定。
她幽幽地告訴語境,陸教授的要求是下班之前必須記下來。
語境噎住了,舔了舔唇,半天蹦出來一句話:為什麼要在下班前?下班後的時間就不是時間了?怎麼會有這麼苛刻的要求?
這次,輪到她噎住了。
潘安看著她的眼神始終*,等她被語境問住的時候,潘安才慢悠悠地說,語境呦,你下了班後是光棍一個,人家顧可不一樣,當然要趁著上班這點時間來努力了。
她總覺得潘安那雙眼睛跟陸北辰有的一拼,他這麼一說,她就全身不自在了,啐道,你瞎說什麼呀。
潘安一臉的詭笑,眼珠子都快長死在她身上了,咂吧著嘴巴說,我瞎說?那這一個多小時裡,陸教授都跟你瞎說了什麼呀?
她一慌,直接脫口,他在講工作唄。
潘安笑著敲了敲報告文件,真是奇怪,你不拿著文件上去聽他講工作嗎?
她腦筋轉得空前快,馬上說,他把這件案子都嚼爛了,還需要什麼文件啊。
潘安故作恍悟,然後拍了拍語境的肩膀說,放棄吧,人家陸可沒騰出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來「輔導」你,想站在主講人的位置上,難嘍。說完,眼裡帶著笑謔。
她愈發覺得彆扭。
潘安臨回座位之前,又突然像緝毒犬似的俯身下來聞了聞她,嚇得她一個激靈,警覺地看著他。他則悠哉地說了句,晴欲深重啊。
直到此時此刻,顧初腦子裡還迴盪著潘安的話:晴欲深重……
再瞥見陸北辰的眼神、那道偉岸的身影,她的心就會猛地一縮,是被蠱惑的毒,被他注入了體內,只要與他的眼神對視,這味毒藥就會滲透,快速毒發。
所以,顧初又馬上撇開眼神,盡量去看羅池那雙看似天真無邪的眼睛,不再受陸北辰的蠱惑。
她的心思似乎很明顯,至少,陸北辰見這一幕後唇角忍不住上揚了。
「龐城的住所是龐城的死亡現場,但不是死者甲的死亡現場,可以推斷出的是,死者甲和那雙女士拖鞋的主人合謀害死了龐城,而後,死者甲被害,我們需要盡快確定死者甲的身份才能將整個案件還原。目前龐城只有一塊頭蓋骨,其他屍骨全然消失不見,所以無法看到致命傷在哪個部位,從龐城身上下手雖然慢,但這是唯一的方式,還有龐城接受頭部手術的主刀大夫,也許還可以從他身上搾出更多的價值。」顧初給出了建議。
她做完報告的時間不長不短,正正好好四十分鐘。報告完畢,剩下的時間就是羅池他們分析案情了。顧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臟還在撲騰撲騰地跳,可多少還是有點失望。
沒有她想像中的掌聲如雷,沒有聽到羅池或者局長對她的稱讚,甚至坐下來後,陸北辰都沒對她表示出讚美之類的言語或神情。她是做得不夠好嗎?還是他們認為她不夠服眾?
就這麼一直在心裡嘀咕著,直到散會。雖說陸北辰不是主講,但大家還是習慣性地詢問他的意見,一散會,他就被人圍了個嚴實,那架勢,著實稱得上「權威」二字。
顧初不是滋味地收拾著桌上的資料,直到羅池走上前對她說了句,「嘿,你今天的報告做得很棒啊。」
聽了這話,她心裡才好受些,展露笑顏,「還好吧。」
「挺好挺好。」羅池忙說,又道,「哎,你中秋回瓊州嗎?」
「回。」
「那……顧思肯定也在家對吧?」他突然別彆扭扭地問。
顧初一怔,很快反應過來了,好嘛,什麼恭祝啊,原來是來打探敵情的,撇了撇嘴,「她當然在家了。」
「哈,那挺好,挺好。」
顧初挑眉看著他,剛要開口,他就馬上說,「哦,我還有事,先不聊了啊。」
一溜煙兒就走了。
她愕然,緊跟著深深擔憂了起來,依照這小子追求人的方式,能搞定顧思嗎?
從警局出來,直到回到車裡,顧初還不是個心思。坐在副駕,悶悶不樂。直到陸北辰探身過來替她繫上安全帶,她才反應過來。他看著她,好笑地問,「想什麼呢?叮囑你半天讓你系安全帶都沒動靜。」
「啊?啊……」她還真沒聽見他剛剛說了什麼。
陸北辰見她神遊太虛的,乾脆先不開車了,側身看她,伸手輕捏了她的臉,「誰又得罪你了?這小臉看架勢馬上要下雨。」
顧初撥開他的手,臉扭向了車窗。
陸北辰忍俊不禁,「看來是我得罪你了。」
「我今天做得報告不夠好嗎?」她忍不住問,轉頭看著他,眼睛晶亮閃爍。
陸北辰卻絲毫沒有遲疑,說,「很好。」
顧初一怔,很好?她還以為他會指出她一堆的毛病。
「既然是很好,你為什麼都不稱讚一下?還有那些警員,連點表示都沒有。」她不滿抗議。
陸北辰聽了這話略有不解,問,「你想要他們有什麼表示?」
「比如說……鼓掌之類的。」她越說越小聲。
也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是挺占理的事兒,怎麼見了他這幅神情後就覺得無法理直氣壯了呢?
果不其然,陸北辰的一番話就著實告訴了她的想法有多麼不靠譜。
「鼓掌?他們為什麼要鼓掌?你要清楚,這是你的本職工作,想要掌聲那是演講是作秀,而不是在報告。」陸北辰的眉宇嚴肅非常,「你做報告的目的就是在總結我們的工作,性質與羅池匯報自己的工作進程是一樣的,你見哪個警員在匯報完工作後還要掌聲和稱讚的?」
顧初低著頭,咬著唇,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將這次的報告當成一場個人秀了,原來,這是不對的。
見她這般模樣,陸北辰低歎了一口氣,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再開口時語氣柔和了不少,「最簡單來說,如果你是一名醫生,在治好了病人後還一定要家屬給你掌聲和稱讚嗎?顧初,你要明白,這就是你的工作,是你應該做的,掌聲也好,稱讚也罷,這都是外界的東西,跟你的工作無關,懂了嗎?」
「懂了。」她癟著嘴,說了句。
下巴被他抬了起來,她不得不對上他的雙眸。他語重心長地說,「你以後還有更大的發展空間,但前提是,你必須要擺正你的心態,面對榮耀時不自滿,面對挫敗時不自棄,這樣你才能走得更遠。」
顧初點了一下頭,突然就覺得自己挺渺小的,眼前這個男人是經歷了大風大浪的,否則也不會在已是位臨權威之位還能說出如此淡泊名利的話。也許,正是他一心鑽著工作,榮耀也好,讚譽也罷對他而言都是身外之物,所以才會始終保持理智和專業,然後,愈發地權威。
她什麼時候才能做到跟他一樣的境界?
陸北辰收回了手,搭在了方向盤上,半晌後終於還是安慰了她一句,「不過,你今天表現得不錯。」
「真的?」顧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陸北辰見狀,無奈低笑。
她忙憋住洋洋得意,清了清嗓子,「那我是第一次啊,當然需要別人的鼓勵了。」話畢,伸手拉了拉他的手指,「我覺得吧,沒事兒的時候你多讚美讚美我,我會進步更大。」
「歪理邪說。」陸北辰唇角溢笑。
「我這是鼓勵式教育。」她辯駁。
陸北辰低笑,啟動了車子,說了句,「我還有親身示範式教育,想不想試試?」
顧初從他的側臉上挖掘出一絲不懷好意來,眼珠子一轉,「我這麼七竅玲瓏的人,可不需要你的親身示範。」
「聰明啊,知道堵我的話了。」陸北辰說。
顧初有一點得意,看著他,抿著唇笑。
卻又不經意想起了姨媽的話,神情就有一點落寞了。陸北辰這邊十分利落地倒出了車子,瞟了她一眼,問,「有事?」
當然。
她重重地歎了口氣,想著怎麼跟他開口比較合適,中秋節她是肯定要回瓊州的,但是她又希望他能跟著去。這麼長時間了,他未提跟她回瓊州的事,所以,她無法知道他的心思。
「那個,是有件事……」
「說吧。」
「其實,我就是想問問你要不要——」話還沒等說完,耳邊就傳來刺耳的剎車聲,緊跟著她的身子就往前衝了一下,安全帶猛地一勒,她差點斷氣。
「怎麼回事兒?」她驚慌。
陸北辰沒說話,盯著車子前的「攔路虎」眼神不悅。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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