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我沒有睡好,我整晚都在想著怎麼聯絡上蔚彤楓,紅葉倒是時常被九爺牌子到他府上,但靠紅葉傳話是不太可能,一則我不想紅葉生疑,二則我也不想紅葉牽涉其中,平白為她添些危險。而我自己該怎麼聯絡上他,仍是一籌莫展,我如今是宇公子包下的人,面子上自然不能再對他之外的其他男人產生興趣,平白再得罪些個顯貴。想來想去,都沒想到個好方法,輾轉反側,一晚都沒睡著,到天明時候,才沉沉睡去。睡了沒一會兒,卻聽到紅來喚我起床,原來是寂將軍差人來傳話,讓我今天過他府上一趟。
趕緊起來準備,換了件素淨的羅裙,頭仍舊不綰,還叫紅繫上絲帶了事。紅詫異地道:「哪位姑娘過府都是打扮得很齊整的,姑娘這樣是不是太簡單了些?寂將軍若是覺得姑娘太怠慢,責怪下來……」
我瞥她一眼,笑道:「是你知道將軍的喜好多些,還是我知道得多些?」沒人知道我其實真正去見的人是宇公子,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位宇公子應該會喜歡我今天的裝束。
帶了吉他出門,我之前在病中的時候,已經請金大娘幫我的吉他做了個琴套。其實我自己的手工活做得也是很不賴的,編織、布藝、刺繡都不在話下。前世我織得一手好毛衣,鉤、編、織都不犯難,每次織出的毛衣都會成為同事們爭相模仿的樣版;刺繡不是僅指十字繡,當然十字繡是繡得最拿手的,最精緻的一幅作品是給自己繡的**照片,足有一米長、八十厘米寬的雙面繡;還會做漂亮的布藝手工,布娃娃呀、布花什麼的,每次都能讓上我家玩的同事的孩抱著不放手,最後都得統統送給他們;衣服也能自己裁自己縫,最有興趣的是縫少女漫畫書裡的漂亮服飾,還參加過漫畫節的漫畫人物扮演大賽。所以基本上,我認為自己還算得上是個心靈手巧的女人,是適合討回去當賢妻良母的,可惜相親的那些男人看我長了個水桶腰大胖臉就沒下文了。縫個琴套對我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既然現在有人幫我做又不用我花錢,我何必去自己費那個事兒。
到了將軍府,將軍府果真是氣派,門口站著的家丁都比別家的生得威猛。紅上前去遞牌子,一會兒有個官家模樣兒的老伯從裡面出來,笑著對紅道:「將軍請卡門姑娘進去,紅姑娘就隨廝去門房裡休息。」
大戶人家果然規矩多,轎夫連大門都進不去,紅也只能在門房的休息室裡呆著。我也不以為忤,笑了笑,咐吩紅在門房裡候著,我則帶著吉他隨那老伯進了大門。繞了些七彎八拐的迴廊,進入一處花園,園子裡除了菊花,還有幾株打著花苞的芙蓉樹,另外植了幾株金桂,看得出很有些年頭,都長得高大茂盛,滿樹米粒大的花,香氣卻濃郁誘人,甜得膩。
正左顧右望間,花樹間突然衝出條黃毛大狗,一頭向我撲過來,我吃了一驚,趕緊閃開,那狗撲了個空,掉過頭又一口咬過來,我連連後退,那狗已經咬住了我的羅裙,那領路的老管家趕緊喝斥那條大狗:「虎子!鬆口!鬆口!」那狗哪裡理他,「嘶」地一下,從我的裙上扯了一大塊布料下來,我的長裙頓時半成了及膝裙。我倒抽了一口氣,幸好這古代的服飾又寬又長,要是穿褲子那狗定將我的腿肉咬了去。
那狗得了塊布料,面露得色,也不再撲,只「哼哼」著,喘著氣不懷好意地瞪著我。這當兒,突然聽到一聲嬌笑:「虎子,幹得好!過來!」
我抬頭一看,一個十一二歲的姑娘俏生生地站在我前方不遠處,那虎子聽了她的召喚,立碼向她跑過去,後腿兒站起來,搭著兩隻爪子,將口中的布塊獻寶似的呈給那女孩。姑娘取了碎布,拿在手上看了一眼,不屑地轉過頭來,望著我道:「我還道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的倚紅樓艷妓多麼美艷無雙呢,果真是長得又瘦又醜。」
那姑娘著了一身俏麗的粉紅羅裳,質地華麗優良;頭一左一右在頭上紮了兩個高高的羊角辮,綴著大大的五彩珠子;皮膚粉嫩嫩的,臉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珠在眼眶裡亂轉,一看便是個大戶人家嬌生慣養、寵得無法無天的刁鑽姐。
「姐,這是將軍請來的客人,你怎麼能這麼無禮。」領路那老伯趕緊喝斥那姑娘,可是我怎麼聽,也覺得他的話裡帶著縱容和幸災樂禍的味道。
看來我不怎麼受歡迎呢!我笑了笑,對那老伯道:「老人家,能否麻煩您替我找一套衣服換了,這樣子去見將軍恐怕不太妥當。」
算是一個警告,我不準備將這件事告訴寂將軍,你也要對我客氣些,這些大戶人家做了幾十年下人的老人,自然聽得懂我的言外之音。那老伯怔了怔,面露難色:「這……,將軍府上除了姐,再無別的女眷,她的衣服姑娘恐怕不合身。」呵,還有些不願意呢。
「我才不會把衣服給她穿呢!」那姑娘叫嚷起來,「省得給我粘些騷味,洗都洗不掉。」
我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對那老伯和顏悅色地道:「沒有女眷的衣服,老人家隨便給我找件丫環的衣服換吧,若還沒有,給我找套男裝也行。」
怎麼,還不行?真要我穿套男裝去見寂將軍,你這怠慢客人的過錯就擔定了。那老伯的臉色變了變,心不甘情不願地道:「姑娘請到前面的廂房裡等等,我這就讓人找一套衣裳給姑娘換。」
「林伯,幹嘛要找給她!」姑娘見我根本不理他,林伯又彷彿是我什麼他就做什麼,不高興了,「她不過是個倚紅樓的下賤女人,我們將軍府的丫環衣服她也配穿?」
「姐,你別胡鬧!」那林伯已經知道我不是個好捏的柿子,擔心那姑娘愈愈離譜激怒我,沉下臉來喝斥她,一邊對我賠笑道:「姑娘請跟老夫去前面的廂房。」
「林伯……」姑娘沒想到林伯會厲聲喝她,瞪圓了眼,聲音愈大了,那林伯也不理會她,逕直帶我往前走,我微笑著跟在他身後,經過那姑娘身邊,仍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就當她這個人不存在似的,氣得那姑娘臉漲得通紅,眼中的怒火似乎快要將她自己燃起來了。
林伯將我請進廂房,轉身去給我張羅衣服,一會兒就將衣服送過來了。我打開一看,還不錯,將軍府的丫環的衣服,布料也比普通人家好。脫了衣裙準備換,門一下子被衝開,剛剛那姑娘衝進來,氣呼呼地叫:「喂!你給我聽著……」
驀地頓住,看到我**著上身,姑娘的話頓時結結巴巴地吞回肚子裡去了。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穿圍腹,照舊當她不存在,自顧自地穿衣服,那姑娘彷彿才反應過來,猛地轉身關上門,氣沖沖地道:「你……,你看到我衝進來,為什麼不叫?」
我笑了笑,看來我再不理她,這姑娘要氣瘋了:「我為什麼要叫?姐喜歡看我更衣,我便穿給姐看,我們青樓姑娘,最是善解人意。」
「誰喜歡看你更衣?」那姑娘轉過頭,氣呼呼地道,「不要臉。」
我笑了笑,不什麼,穿上外衣,紮好腰帶,理了理裙子,收拾妥當,走去開門。姑娘見我又不理她,又氣又急地衝我叫囂:「喂,你給我聽著,你別以為動歪腦筋迷住我二叔就可以嫁進我們將軍府,我二叔才不會喜歡你這種勾欄院的下賤女人。」
二叔?寂將軍嗎?原來是寂將軍的侄女。我笑容滿面地轉過身看著她,和顏悅色地道:「既然將軍不喜歡我這種下賤女人,那姐你還擔心什麼?」
「我才不擔心。」姑娘被我問住了,一時答不出,氣恨道。
「既然不擔心,那你在這裡做什麼?」我仍舊笑瞇瞇地看著她,呵呵,這丫頭還真有趣。
「我在這裡……」那姑娘猛地停住,答不出來,又覺得在我面前掃了面子,蠻不講理地道,「這是我家,我願意在這裡幹嘛就幹嘛,你管得著麼。」
「我自然管不著,姐喜歡呆著就呆著吧。」我笑了笑,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踏出門檻。
「你……,你……」那丫頭在我身後「你」了半天,一句話也沒出來,我仍不住笑起來,看來氣得不輕呢。林伯忐忑不安地看了我一眼,領著我繼續往前走,又是七轉八拐的,遠遠看到一處院,寂驚雲大將軍站在院門外,背著雙手。見我們過來,笑著迎上來道:「姑娘路上辛苦了。」
我笑了笑:「辛苦倒不辛苦,只是遇到只搗蛋的野貓,拗著我不放。」
「野貓?」寂驚雲怔了怔,我則一笑,林伯神色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寂驚雲見我無意作答,也不追問,再看到我穿的衣服,奇怪道:「這衣服好像是……」
林伯正要開口,我搶先道:「來的路上絆了一跤,衣服蹭髒了,直接過來太失禮了,所以讓林伯給我找了一身衣裳換。」
寂驚雲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林伯看我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感激之色。我笑了笑,聽到寂驚雲對林伯道:「林伯,辛苦你了,你忙你的去吧。」完,帶我進入那個院。院其實不,只是那僅一人高的圍牆和門,帶給了我一絲錯覺,院子裡是座園林,有荷花池、假山、花圃、涼亭,順著荷花池上曲折的橋過到池塘對面,是一片開敞的空地,寂驚雲停下腳步,轉身對我道:「我就帶姑娘到這裡,姑娘自己往前走吧,宇公子在前面等你。」
呵,見個人竟然麻煩成這樣,這宇公子的排場也太大了。我在心裡歎口氣,獨自一人往前行去。
——2006、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