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坐馬車會錯過很多東西。」
上官透面露喜色:「那我們走吧。」
「雖然他的外號是上官昭君,但是更多的人,願意稱他為『上官摧昭君』。他是花花公子,誰都知道。被他看上的女人更清楚,對他肯定有防備。當然,他當然也清楚這個女人清楚他的事實,所以,他會怎麼做呢?」卓老闆又拖了一個板凳,堆在第二個板凳上,又一次用力回頭,「——逆向思維!」
雪芝和上官透在洛陽城裡走著,回頭率是驚人的高。上官透倒是習慣了別人注視的目光,搖著折扇還分外愜意,指了指一個六角樓:「那是古玩店。放在頂樓的東西都是價值連城的,所以你看,從這裡看,有三十多個人站在那裡守寶物。」
雪芝踮腳,睜大眼:「真的,樓都擠滿了。」
卓老闆再一次拖來一個板凳,再堆到原本的三個板凳上,然後,再次用力回頭:「真正傷人的鷹,是不會輕易露出利爪的!真正咬人的狗,是不會在人前吠叫的!真正的風流郎,是不會在女人面前表現出他是個採花賊的!相反,他會像一個溫文儒雅不可一世的貴公子!這,就是心理戰術!」
「裡面也有很多仿古青銅器、唐三彩、梅花玉,都是洛陽的特產。尤其是唐三彩,變化無窮,彩色斑斕,什麼樣子的你都能在這裡找到。有的圖紋精緻到讓人驚歎,我每次回來都會去買很多。」
雪芝吐吐舌頭:「我只知道洛陽的杜康、牡丹還有刺繡。」
「仿古青銅器、唐三彩、梅花玉,」卓老闆雙眼發紅,橫掃四方,「你猜他會送哪一樣?」
「梅……花玉?」
「錯!」
上官透輕笑出聲:「那些都是大部分人對這裡的印象。對了,你跟我來。」說罷往前面走去。雪芝連忙跟上去,見他停在一個小路攤旁邊,拾起一個小哨子,回頭道:「這是趙炳炎銅哨,是因趙炳炎得名的,原料是上好的黃銅和軟木……」說完,對著哨口吹一下。
雪芝道:「音質真好。」
「你吹吹看?」
雪芝接過銅哨,看看哨口,有些不自然地吹了一下:「真的很不錯。」
「他都不會送!」卓老闆再次搬來板凳,身高已不夠,只好吃力地踮腳,放在第四個板凳上,再用力回頭,「趙炳炎銅哨是洛陽名產,但是是價位不高又最討女孩子和小孩喜歡的小玩意,送了這個,女人不可能拒絕,也不會懷疑他的動機!他會讓這女人覺得,她是他的紅粉知己,他對她有無限好感,他把她當聖女來欣賞,永遠永遠不會想把她拖到床上!」
上官透掏出銀子,遞給老闆,又以扇柄指指:「我們再去前面看看。」
雪芝一邊把玩著哨子,一邊抬頭看看上官透:「謝謝。」
「不客氣。」
兩人又一起逛過花市、酒館、雜貨店、墨寶店,雪芝越發覺得,上官透似乎不像別人所說的那麼花,就像照顧妹妹一樣對待自己,外加長得好看,性格謙遜,實在讓人無法不喜歡。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
卓老闆扶住搖搖欲墜的椅子,聲音渾厚:「他會在天黑之前就送她回家。美名曰——」
「洛陽雖然治安不錯,但天黑了畢竟不安全。我早點送你回去吧。」
「這時候女人會怎麼想呢?傳聞中超級風流的催花一品透不但不摧殘自己,還如此體貼,希望自己早點回家!」卓老闆一口氣蹲在地上,抱著頭,「實際上,實際上,實際上——」
洛陽客棧門口。
「今天真的很開心能和林姑娘出來走走,但把林姑娘要買布的事給忘記了。明天不知姑娘還有空沒有?」
卓老闆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這個女人已經對他十分十分十分有好感,並且卸下防備了……」
「嗯……」雪芝原本打算第二天啟程,但不受控制地,接下來的話脫口而出,「有的。」
卓老闆轟的一聲站起來,眼中佈滿血絲:「這個風流花心男人的殺手鑭都在明天!!!」
「那明天見。」上官透微笑著退去。
「卓老闆,你堆那個椅子做什麼?」
「閉嘴!」卓老闆惡狠狠吼道,環顧四周,氣氛分外凝重。
突然,他又開始收拾鋪子:「打烊了,今天說書到此結束。」
23
雪芝睡得特別早,所以第三天起得也很早。但是開門的時候,沒有看到上官透的侍從,略有些失望,於是拿了銀子下樓用早膳。
同一時間,武器鋪也早早開了門,一張印有大字「卓」的小旗隨著太陽冉冉升起。成群結隊的人蜂擁而入,發現裡面除了堆了高高的四把椅子,空空如也。顧客們都略有些失望,正準備轉身走的時候,忽然,上空傳來了渾厚的聲音:「各位早。」
雪芝用完,但還是沒有看到侍從的身影,正準備起身回房,忽然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林姑娘早。」
這個時候,所有人抬頭看去,卓老闆左手拿金盾,右手拿金弓,腰別黃金劍,身穿沖天英雄金甲,背上吊著一根麻繩,緩緩從房樑上降落,最後高高地站在四把椅子上,穩了穩身子,居高臨下地對顧客們道:「今天,我要揭露昭君姑娘的惡行。」
雪芝立刻回頭。上官透正在她身後,朝她笑笑:「昨天沒睡好,所以今天就自己來了,希望姑娘不要見怪。」
「怎麼了?」
卓老闆因為身上掛的東西太多,沒有前日靈活,只得呈垂直狀舉手,高聲道:「從這一刻開始,昭君姑娘的清高溫柔皮子就要一層層撥開,甜言蜜語飛出來!他會說什麼?他會說什麼呢?!」
一個大媽抬頭看著卓老闆,指了指他:「卓老闆,你站那麼高是為什麼啊?」
卓老闆的聲音在盔甲中嗡嗡迴盪,因此更加渾厚:「女人愛聽什麼,他就說什麼!!」
「知道你明天就快離開洛陽了,實在捨不得。今天一醒來,立刻就來這裡等著,希望早日看到林姑娘。」
雪芝愣了愣,有些尷尬:「哈哈。」
「走吧,我們先去布坊。」
「為何昭君夫人要去布坊呢?」卓老闆從背後的金質箭筒中抽出一把箭,架上弦,猛地拉出,金箭衝出,連續刺穿了二、三、四樓的地板,直飛向天際,「因為重雪芝打扮得再樸素,她,終究,是個女人。」說罷,伸出套了金製手套的手,指向福家布坊。
生意紅火,沒人殺價,沒有潑婦,布銷得快,布坊裡的人這幾天日子過得都很滋潤。可惜的是,上官透一進去,幾乎所有女人都不買布,都圍了上來,只有幾個特別漂亮的女子站在角落,一聲不吭地選布。雪芝微微一怔,心想上官透果然風流,竟然招了這麼多女人。
「這個時候,這女人會想什麼呢——上官透怎麼惹了這麼多女人!」說罷,卓老闆扔出金弓,又一次沖穿了房頂,所有人的目光跟著一起飛上去,又飛下來。
「實際不是這樣!真正被昭君夫人摧殘過的女人,就不會再靠近他,因為,都傷了心,但是,依然深愛他!」卓老闆的金手指又一次指向布坊,彷彿指在了不吭聲的姑娘們頭上。
上官透在忙,雪芝也懶得管他了,自顧自地挑選布匹,沒想到這一挑,就是一個時辰。一個時辰過後,上官透終於抽出空來,回到她的身邊:「林姑娘果然好眼光,這塊刺繡色彩秀麗,手工精緻,在別的地方都找不到的。」
「實際上官透最討厭的就是陪女人逛街和挑刺繡!!」金劍脫鞘,卓老闆的眼睛和劍鋒一起發射出耀眼金光,「如果這個時候,這個女人說她就要這塊刺繡,買了就走,昭君夫人會永遠愛她!」
雪芝看看手中的刺繡,又看看旁邊的:「唔,兩塊都很好,再選選吧。」
卓老闆金雞獨立,用劍指著天空:「只可惜,至今為止,讓上官透永遠愛著的女人,一個都沒有!」
24
血洗福家布坊以後,雪芝抱著一大堆布匹和精工刺繡準備拿去付帳,但是神采奕奕的她,被筋疲力盡但是看不出來的上官透直接送給她了。雪芝死活要自己付,但上官透表現出的是前所未有的固執,只得由著他。
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軟,雪芝又覺得對上官透虧欠一分,所以在人群中擠來擠去的時候,上官透牽了她的手,拉她到自己身邊時,她再緊張,也只好假裝不知道。
打包東西的時候,布坊的丫鬟看看重雪芝道:「少爺,你這拿得也太多了,都是送給這個姑娘的麼?」
上官透摟住雪芝的肩,把她往懷裡一帶,笑得無比甜蜜,就是一戀愛中的寶貝:「我的東西就是芝兒的,隨便她吧。」語畢,閉了眼,在雪芝發間輕輕一吻。
這下可吃不消了。雪芝猛地彈出來,臉倏地紅到脖子跟,東西也不拿就直接衝出布坊。吃人嘴軟,拿人手軟啊,雪芝狠狠踢爆了路邊的幾個酒罈子——下次一定要自己付帳!
沒過多久,上官透也跟著出來了。他才剛走到雪芝身邊,雪芝便回頭,惡狠狠道:「我不喜歡別人隨便碰我!」然後轉身就走。
卓老闆的鋼盔上留有給鬍鬚透氣的孔,他一手高舉黃金劍,一手掙扎著彎曲,摸著鬍子:「女人生氣肯定不希望別人看到,而且,她們喜歡被男人追!他們的終點站肯定是沒有人的地方!」
雪芝在客棧門口停下來,來回踱步幾次,跑到客棧後面的涼亭中。
「對不起,冒犯了姑娘。」上官透話是這麼說的,但是和雪芝的距離還是只近不遠,「其實,我和林姑娘以前見過面,姑娘大概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