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芝終於耐不住爆發,猛地一拍桌:「你居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弄丟了?!」
「我也不想的。」林宇凰小聲道,「可是我剛一背著東西出來,就被人打劫了。對方武功實在很高,搶了東西不說,還在我身上劃了幾個口子,撒了一堆毒,我想跑也跑不掉啊。」
「如果是被人搶了,怎麼這一本還在!」
「因為這本我當時忘帶了,是後來回去拿的。」
「如果那人用了毒,你怎麼一點事都沒?」
「你奶奶提煉了兩顆丹藥,吃了百毒不侵的,我和上官小透一人一顆,又讓殷賜幫忙打通筋脈,所以……」
「你……你不要告訴我,你沒看清那人長得什麼樣。」
「是沒有看清楚啊。他蒙面,而且身法很快。我知道他是男的。」
「凰兒,你要死!」
「不可以隨便詛咒爹爹死的。」
雪芝差點有謀殺親父的慾望。忍了很久,終於接受現實,拿過那本《三昧炎凰刀》:「行,就算是刀法我也認了,從明天開始我會練刀。不管怎麼說,大爹爹交代的事一定會做到。至於另外一本秘笈,我會想辦法找回來。」
林宇凰忽然又拍拍雪芝的腦袋:「我知道我們芝丫頭的腦袋最聰明了,這秘笈中的奧妙,也等著芝兒來琢磨。上官小透,你也要多幫著她一點。」
上官透笑道:「是。」
雪芝沒有留意林宇凰說的話,自己下去看秘笈了。
多年前,重蓮再三吩咐,《蓮神九式》是重火宮的秘寶,是重火宮的象徵,萬不可失。但從此以後,不得讓任何人修煉此邪功。為防重火宮的人擔心過多而修煉,外加處理雪芝被重火宮逐出一事,林宇凰打算回一趟重火宮。
林宇凰行動可謂神速,放話完了第二日便出發,留了雪芝在月上谷。
時間不等人。上官透和雪芝也開始鑽研刀法。
北方辰星島,練武場。
灰白的巨大石製階梯,階梯中心有一塊廣場。廣場後方是蔥翠的密林,正中心刻有一個佔了一半面積的八卦圖。
離正式練武還有一段時間,因此在場的所有弟子都在擦武器,簡單比劃。月上谷使用杖法,唯有上官透身邊的小廝抱了一堆刀,扔在地上,引得所有人注目。雪芝一看那堆兵器,又想起了自己在重火宮艱辛的修煉歲月。
上官透挑了一把上好玉環刀,左右看了看,遞給雪芝:「用這把,試試。」
雪芝握住刀柄。上官透剛一放手,雪芝的手幾乎被拽到地上去。
「怎麼這麼重?」
「刀還好了,杖要重一些。你現在先用用看,覺得順不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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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芝完全摸不著頭腦。完全陌生的武器,要她如何使?況且,玉環刀還是所有刀裡最輕的一把,真不知道換成金剛刀以後會變成什麼效果。
雪芝握緊刀柄,橫一下,又往前用力一刺:「呃,不好用。」
「你以用劍的方法用刀,怎麼會好用?」上官透自己拾了個大一些的刀,橫向一劈,再反手一勾,「劍重鋒,刀重身;劍雙開,刀單開;劍者王道,刀者霸道。你要稍微留心一點就會發現,一般武器磨損,劍要麼劍鋒磨平,要麼直接斷裂,很少有劍鋒完好劍身磨損的。而刀一磨損,就是滿壁的裂縫,刀尖往往還是相較鋒利。所以,就算是刺人,你用了刀,也應該盡量拓展攻擊面積。這樣刀的優勢才能得以發揮。」說罷,橫向一砍,劈裂一個木樁,「你試試。」
雪芝點點頭,穩了穩手中的刀,手腕一轉,刀身一翻,也劈碎了一個木樁。
「劈得很好,不過你還是在用劍。」上官透靠過來一些,點了點雪芝的胳膊,「應該這裡用力,盡量避免用手腕。」站在雪芝身後,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揮:「這樣。」
兩個人力道加在一起,動作矯健氣力十足,木樁像是被兩根指頭捏碎一般簡單。雪芝從來沒有覺得用武器可以這樣瀟灑輕鬆,轉過頭看看上官透:「果真如此!好厲害!」
然後發現上官透和自己靠得實在太近。他握住她的手,就像是從身後抱住她一般。雪芝慌張地回頭,晃晃腦袋,集中精神。而上官透似乎沒有發現這一點,在她耳邊柔聲道:「再來一次。」
一整天,雪芝的練刀都在心猿意馬中度過。
相較以往的魔鬼式訓練,第一日的簡單動作比劃根本不算什麼。晚飯過後,雪芝就抽出時間來研究那本《三昧炎凰刀》。這一看,就一直看到了午夜,實在被內容嚇得不輕,忍了很久,才堅持到第二日找上官透。
雪芝說這秘笈實在不可思議。上官透接過秘笈翻了翻,看了幾頁,和雪芝對看一眼,也道:「這……」
於是立刻著手開始修習。
上官透看著書把第一重嘗試著舞了一遍,坐下來,又讀了一遍,再舞一遍。這樣反反覆覆重複了數次,終於覺得把整本秘笈都看完成才是正確的。於是上官透自己抄了一份拿回房間,鑽研了數日,最後出來,得出最終結論:「怎麼都不對。難道有什麼玄機?」
雪芝也為此頭疼了很久,兩人決定等林宇凰回來。
又隔了大概五日,林宇凰回了月上谷,第一件事,就是問雪芝炎凰刀練得如何了。雪芝和上官透兩人異口同聲道:「實在琢磨不出來。」
「果然。」林宇凰毫不吃驚,「我研究這門武功已經六年了,愣是沒把握住訣竅。蓮也說過,《三昧炎凰刀》、《滄海雪蓮劍》是極陰極陽的兩門劍法,修煉的時候一定要按著這個套路來,而且短期內不可能完成。當時我沒想到會這麼難,也就沒問他。」
雪芝想了想,終於忍不住道:「二爹爹,你確定大爹爹在譜寫這兩本秘笈的時候神智是清醒的?」
「我不知道。」
「一般的招式最少都有九重,這個《三昧炎凰刀》卻只有三重。每一重都平平無奇,沒有技巧性,簡單得有些不可思議,我還是個剛拿刀的初學者,都可以很輕鬆地使出來,而且換了會刀法的昭君姐姐來使,效果完全一樣,連動作上都沒有多大差別……」
「你不知道啊,我研究了六年,得出來的結果,」林宇凰深深看了雪芝一眼,「和你一樣。」
上官透道:「這會不會是大智若愚的招式呢?」
林宇凰道:「問題是,你看這些招式,有什麼值得研究的麼?我從小見過很多爛武功,施展出來是又沒破壞力又難看,效果都跟這差不多。」
上官透道:「或者說……蓮宮主是想給我們心理暗示?實際上,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武功可以超過《蓮神九式》?」
林宇凰想了想,又道:「芝丫頭,其實你還是很受人愛戴的。你不走還好,一走所有人都想你了。這一次我回重火宮,大家都要你回來。長老們說只要我回去,你回去也完全沒有問題。」
雪芝道:「我不回去!」
「為什麼?」
「我……我不是招之來揮之去的人,我也有自尊。」
「唉,芝兒,你爹這武功,要不然是有什麼玄機沒道破,要麼就真是你大爹爹昏頭了。反正他的想法,我永遠弄不清楚。與其冒險花這麼多時間在這上面,我們不如先回重火宮,把武功練好了再說。」
「練武在什麼地方都可以,一定要回去麼?」
「那你出來這段時間,武功有很大進步麼?」
雪芝不說話了。
「回去吧,你還年輕,什麼事不能以後解決?閉關修煉一段時間再出來,將來的道路都會廣闊許多。」
雪芝快速看了一眼上官透,低聲道:「讓我再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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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晚上到了月上谷,才會知道它名字的由來。
初夏。
站在夜晚的谷底,遠遠看去,白月懸掛在高空,很大,而且格外明亮。所有的樓宇幾乎都被枝繁葉茂的樹木覆蓋,流落地面一片片被割裂的月光疏影。
上官透和雪芝在水邊散步,兩人的影子在月色下若隱若現。
「還沒考慮好麼?」上官透搖著扇子,穿著他素喜的白衣,袖口褲腿略緊,因此人顯得高挑而清瘦。
「你應該知道的,人一出來了,就再沒心思回去。且不論闖蕩江湖有多好玩,光是你、紅袖姐姐、狼牙哥哥,都讓我放不下。」
「傻丫頭,你又不是去了永遠不出來。」
「可是,可是我就是不想回去。」
「我還小的時候,父親就告訴我,人的一生像是一本只能讀一次的書,要走馬觀花地瀏覽,還是逐字逐句地閱讀,都要看你自己。或許這本書的內容你不喜歡,或許有的情節你實在無法忍受,但無論你怎麼看,你都只有一次機會。芝兒現在在江湖上過得愜意,因沉迷於一時的享樂而快速翻過了最重要也是最枯燥的幾頁,不知以後會不會後悔?」
「我知道你的意思。」雪芝垂下頭,「可是如果我去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出來的時候,你們會不會都不記得我了?」
「原來是怕這個。」上官透笑得極爽朗,「狼牙我不清楚,他把所有女人都看成物體。紅袖肯定記得你。」
「那,昭君姐姐呢?」
「你說呢?」
「肯定會的。你比狼牙哥哥還惡劣。」
上官透沉默一陣子:「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我認為也不是很重要。」
「什麼事?」
「我認識你二爹爹六年有餘。這六年內,他沒有哪天不提起你。」上官透合了扇子,意味深長道,「倘若被提了兩千多次的人我都能忘記,那我真該懷疑我的年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