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兩步,踢翻了一個椅子。
就在她嗚咽著蹲下扶椅子的時候,樓下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芝兒?」
雪芝頓時僵住,一動不動。
「芝兒,你醒了?」底下的人繼續喚道,「你快推開窗門看。」
雪芝還是不敢動,生怕自己聽到的是幻覺。
「不要賴床,不然一會兒起風什麼都被吹走了!快快開窗!」
雪芝快速站起來,猛地推開窗戶。
春風暖,寒櫻香。
水浮天際,花紅如雲。遠處是無邊無際的山林溪水,樓宇沈沈,近處是大片大片的櫻花林。
而朝雪樓寬闊的後院中,有一朵巨大的雪花。
用櫻花花朵以及花瓣拼湊成的雪花。
站在雪花中央的人,一襲白衣。深黑的發,淺青的腰帶,正在春風中飄搖。而春陽明媚耀眼,他用手背擋住陽光,抬頭瞇眼望著她:
「喜歡麼?」
雪芝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景象,還有那朵巨大的粉色雪花,一時有些回不過神。
「芝兒!」
「啊,啊?」
「芝兒。」
「我在。」
「我們成親吧。」
雪芝的反應明顯跟不上事態的發展,只是靠在窗欞前呆呆地看著下面:「……什麼?」
上官透笑了笑,足下一點,身姿輕盈地飛到二樓窗前,打劫一般將雪芝打橫抱起,再越過樓台,輕飄地落在雪花的中央。
她抬頭看著他的面容,還有陽光下,他琥珀色的瞳孔。
「怎麼哭了?」上官透擦擦她的眼淚,輕吻她的眼角,「我知道這一百天你快被我氣死了,其實我也忍得很辛苦。那大夫說你中了一種怪毒,解開以後情緒不能起伏太大,尤其不能激動。不然不但康復不了,還容易發熱。」
雪芝原本都不哭了,給他一說,嘴巴一扁,又哭得稀里嘩啦。
「芝兒乖,不哭不哭,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他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哄孩子一般搖晃著,「等我們成親以後,就不會有人能再欺負你了。不管你以後打算做什麼,我都會陪著你。」
「我才不要!」雪芝抬頭,眼淚還沒流完,就已經露出凶神惡煞的表情。
138
「我是說真的,就算你打算把重火宮發展成魔教,你變成了女魔頭,我也會陪著你一起下地獄。」
與此同時,洛陽城外。
人來人往,其中不乏奇裝異服者。將自己封鎖得最嚴實的,莫過於城左邊樹下的兩個人。他們均身著青衣,頭戴斗笠,以黑紗遮面。高的那個連手和脖子都用黑紗罩著,整個人從頭到腳,就無一處皮膚暴露在空氣中。
「魔頭?你是在說重雪芝?哈哈,就憑她?」說話的是矮的那個,聲音尖銳,明顯是個女子,「她的父親確實是個魔頭,殺人不見血的大魔頭。但是重雪芝,完全沒有可能。」
「說得也是,要論女魔頭,還是你比較像樣。」高的那個聲音不男不女卻十分動聽,正是在華山秘道和豐城同時出現的人,「對了,你確定夏輕眉已經走火入魔?」
「夏輕眉那點身手,打打擂台,上英雄大會裝下樣子還勉強可以。但是,修煉『蓮翼』?英雄大會那麼年歷史,出了多少個天下第一?又出了幾個煉成『蓮翼』的?」
「修煉《芙蓉心經》,必須手刃至愛。也有可能他是殺錯了人。」
「他殺錯人?」女子乾笑,「他怎麼可能殺錯人?」
「想想也是,能修成的人,這天下能剩下幾個?哈哈哈哈。」因為生怕引起別人的注意,他放低聲音,壓抑著自己顫動的身體,就連笑聲也變得陰森,「不過,他走火入魔,對你我都沒好處。」
「你還擔心什麼?你該擔心的是,這天下還有一個人有駕御『蓮翼』的能力。」
那人緊張道:「什麼人?」
「上官透。」
「原來你是說他。」那人鬆了一口氣,「你會覺得他行,是因為你喜歡他。倘若哪天你不喜歡他了,他就什麼都不是。」
「我是就事論事。」女子輕哼一聲,「只要得到他的人就可以,我才不管他行不行。」
「他喜歡的人是重雪芝,你有把握贏了她麼。」
「殺了,不就一了百了?」
那人笑了,輕輕拍拍她的肩,又陰陽怪氣地笑起來:「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女兒,娶男人進門啊。」
這時,朝雪樓的後院。
「誰說這個了?我才不要嫁給你!」雪芝拍掉上官透的手。
「不嫁……?」上官透像是在努力消化這兩個字,然後他一臉委屈地低下頭,摸了摸雪芝的肚子,「兒子,你娘不願意嫁給爹,怎麼辦?」
雪芝忍不住噗哧笑了。
上官透繼續對著她肚子道:「看,你娘笑了。她明明就很喜歡爹爹,還不肯嫁。」
雪芝板臉:「不嫁!」
「嫁。」
「不嫁!」
「重雪芝,你聽好。」上官透站直身子,又一次霸道地將她攔回懷裡,「我說我們成親,不是在問你,你也不用回答好或者不好。你需要做的事只有一個,就是對我說:『相公,我好愛你哦』。」
「做夢!」
上官透卻輕輕湊到她的耳邊,柔聲道:「娘子,我也愛你。」
「肉麻死了。」雪芝渾身打冷戰,「好噁心啊。」
「娘子重傷時的告白,我可是至今都深深記在心中。那可是一點都不肉麻,一點都不噁心。」
雪芝的臉唰地紅了:「不准想!」
「忘不掉了。」
雪芝仰頭,雙手捏住他的雙頰,沒什麼肉還揉兩下:「就知道耍嘴皮子,大夫說不要我情緒激動,你還故意氣我,還不理我。」
「你看,你的傷不是已經復原了麼。我們的寶寶也很好。」上官透笑得有些憂傷,「況且……我要真這麼瞭解你的心思,就不會錯過你三年了。」
雪芝的眼眶又不爭氣地紅了:「你還好意思說……剛才我看到窗台上的花沒了,還以為你又走了。」
「原來你喜歡那些花。」他溫柔地摸摸她的頭,「你要喜歡,以後每天我都給你摘一枝放在花瓶裡,摘一百年。」
「一百年以後我們都死了。」
「那等你轉世以後,一定要嫁給那個天天在你窗台上插花枝的人。」
「又開始瞎編了。」
雪芝捶了他一下,側過頭去。
此時,一縷春風吹過。捲起了地上的數百片花瓣,花香更加濃郁地蔓延在四周。上官透眼也不眨地凝望著雪芝。她的眼猶如一汪不見低的碧泉,眉尖勾得細細,唇似寒天櫻紅。
他至今依然不敢相信,她是自己的。
他大概不曾留意自己在微笑。只是一攬她細細的腰,一手捧住她的頭,縱情吻下去。
紅窗畫簾。雪樓飛宇。
他們在花影花香中相擁,世界似乎在剎那間變得很小,小到只剩下一個樓閣的後院。
這一年的春天,就像一場繁華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