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媽媽怕狗,戚年從小到大只在家裡養過金魚和烏龜。
這把男神的狗帶回家,還能不被戚媽媽連人帶狗地扔出來……還真是一個讓她頭疼的難題。
學校附近的公寓好久沒住,別說沒有煙火氣,光是打掃收拾都夠戚年喝一壺的。眼看著還有一個星期就要過年,她往外搬也不合適,只能先斬後奏。
她提前一天把七寶接到家裡,這次要住大半個月,她差不多把七寶的全部家當都搬了過來。
戚年前腳剛安置好七寶,戚媽媽後腳就買菜回來了。
一開門看見那麼大一隻狗搖著尾巴吐著舌頭,躍躍欲試地想撲到她的身上來,差點炸毛。
七寶也許是察覺到了戚媽媽對它的抗拒和不歡迎,挑了個離戚媽媽最遠的角落趴下來。全程保持安靜,乖乖地看著戚年。
偶爾聽見她口中提到它的名字,它才抬起頭,輕輕地搖搖尾巴。
七寶的懂事聽話,讓戚年三十六計只用了一半,就說服了戚媽媽接受這隻狗會在他們家住大半個月的事。
李越晚上來戚年家吃飯,看見戚年家多了這麼一條金毛,錯愕了半天,「這是紀老師沒偷著,把紀老師家的七寶給偷回來了?」
戚年氣得翻了個白眼,用力地把他往外推,「出去出去,以後不准進我家門。」
七寶同仇敵愾,嗷嗚嗷嗚叫了兩聲,咬著戚爸的褲腳把戚爸拉來當幫手。
戚年頓時樂了,「還是七寶知道心疼我啊。」
吃過飯,戚年送李越下樓,順便遛狗。
戚媽媽對她收留七寶的其一條件就是自己負責。
一直靜默著走到了李越的車前,戚年這才問道:「過完年,你和夏夏一起回來嗎?」
李越搖搖頭道:「我提前回來。」
戚年「哦」了聲,也沒什麼話可講,揮揮手,讓他趕緊滾蛋。
李越笑了笑,解開車鎖拉開門才想起有事忘記和她說了,轉過身叫住她,「昨晚在飯局上遇到金憲譽了,他跟我問起你。
戚年牽住七寶,神色莫名地問:「問你什麼了?」
「問你從J市回來了沒有,是工作還在上學,哦……」他頓了頓,笑得意味不明,「還問你是不是單身,最後要走了你的手機號碼。」
戚年的表情頓時僵住。
金憲譽,李越同寢室的室友,也和他們三人是初高中的同學。
高一開始,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突然說要追戚年,即使戚年每次面對他的追求攻勢都擺出生無可戀的表情,金憲譽依舊執著地從高二一直追到……追到大二。
反正是忽然有一天,金憲譽和她說:「戚年,我不追你了,你不用再躲我了。」
而後,就再沒有聯繫過她。
這麼多年了,她都快要忘記這個人的存在了。
「他已經工作了,就在Z市,這兩天應該就會聯繫你。」李越眨眨眼,暗示道,「其實我一直都覺得我這個室友挺好的,你怎麼就對他沒感覺?」
戚年撇撇嘴道:「夏夏對你這麼惡劣,你不照樣死心塌地的?」
李越臉一板,作勢要揍她,沒等他靠近,戚年已經牽著七寶跑出了老遠。
直到那白色的身影在夜幕下越來越模糊,李越才小聲嘀咕了句:「情人眼裡出西施,打是親罵是愛都不懂?」
戚年就是在圍觀七寶蹲地如廁時,接到了金憲譽的電話。
她從來不接陌生號碼,摸出手機看了眼掛斷,塞回去,沒多久,鈴聲堅持不懈地響起。
她這才接起來。
金憲譽的聲音比戚年記憶中要低沉許多,帶著滿滿的笑意,叫她:「戚年,我是金憲譽,還記得嗎?」
剛被李越複習了一遍……
戚年「唔」了一聲,「記得。」
「我聽李越說你現在在家?我公司離你家蠻近的,明天中午一起吃飯?」話落,他又趕緊補上一句,「我有女朋友了,你別誤會啊。」
戚年默了默。
這算不算是帶著女友耀武揚威來了啊?
她歎氣,回頭看見七寶一本正經地用力拉……心情莫名地很舒暢,「行啊,明天中午。」
不用趕稿也不用備課,戚年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盯著窗外的艷陽天半晌才豁然清醒——狗還沒遛呢!
手忙腳亂地遛完狗,投完食,戚年連歇口氣的時間也沒有,換了身衣服出門赴約。
金憲譽約她在酸菜魚館見面。
戚年聽到這個地點時,默了默,才若無其事地應下來。
高三的時候,戚年整整兩學期都迷戀酸菜魚,每星期雷打不動地要吃一次。金憲譽每次都會恰好地在她點完菜出現,然後死皮賴臉地留下來蹭一頓,去結賬。
到酸菜魚館時,金憲譽已經到了,他提前預約了靠窗的位置,邊玩手機邊等她,遠遠地看見戚年推門進來,揮了揮手。
戚年扯了扯圍巾,走過去。
幾年未見,金憲譽原本的青澀早已褪去,已經長成了成熟男人的樣子,五官雖然並算不上精緻,但組合在一起,倒也很是耐看。
戚年坐下來,解開圍巾搭在身邊,第一句話是:「女朋友沒帶來?」
金憲譽愣了一下,笑起來,「誰見初戀帶上現任的?」
戚年一僵,朝他挑了挑眉,「我怎麼記得你的初戀在幼兒園就發生了?」
金憲譽似乎是沒料到戚年會這麼回答,朗聲笑起來,「幾年未見,嘴皮子功夫漸長啊。」
戚年勾勾唇,沒說話。
半個小時後,從邁進酸菜魚館就開始蔓延的後悔漸漸地侵佔了她全部的情緒。
金憲譽從他幼兒園的初戀一直細數到現任女友,更是拿他大學時豐富的感情史當談資,說得戚年啞口無言,完全接不上話。
這都什麼鬼。
她裝作在聽的樣子,刷開微博,發了一條微博——
「曾經追過我幾年的男生現在正在我面前炫耀他的『集郵史』,要怎麼不動聲色地脫身?在線等,急!」
她原本只是開玩笑,並未指望小天使們能解救她,正思索著找什麼借口打斷他,手心裡握著的手機響起。
戚年低頭看去,看到來電顯示的那刻,渾身跟通了電一樣,抖了抖。
這、這麼巧?!
戚年看到來電顯示上紀言信的名字時,第一反應是四處張望。
周圍都是陌生的面孔,或低聲交談,或朗聲大笑,更何況,這個時間……他應該在美國,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戚年嘲笑自己多疑了,可又忍不住猜測。
畢竟這個電話來得時機……委實太巧妙了一些。
金憲譽這番話說下來,早已經口乾舌燥,灌了口溫水潤潤嗓子,見戚年盯著手機發愣,疑惑地問:「不接嗎?」
戚年這才回過神,晃了晃手機,「那我先出去接個電話。」
話落,不等給金憲譽說話的機會,就拿著手機走了出去。
臨近過年,深冬的寒冷已刻入了骨髓,身體像是四面透風的載體,冷得空洞。
戚年沒穿外套也沒系圍巾,一腳踏出酸菜魚館,就被迎面兜來的冷風吹得一個哆嗦,臉都白了一大片。
哆哆嗦嗦地接起電話,戚年握著手機往坐著泊車大叔的避風處躲了躲,「紀、紀老師。」
紀言信正準備掛電話,手機剛離開耳邊,就聽見她冷得發抖的聲音,皺了皺眉,又把手機貼回耳邊,「在哪兒?」
戚年對上下打量自己的泊車大叔尷尬地笑了笑,背著風口掩住手機,「我……我在外面和朋友吃飯。」
「有時間嗎?」紀言信問道。
風聲太大,紀言信的聲音戚年聽得並不真切,她開始後悔……為什麼不多走幾步去衛生間接電話,在餐館外,真是太受罪了。
她呼出一口氣,點頭答:「有。」
紀言信握著筆的手指輕輕一轉,語氣閒適:「我有一份緊急的文件落在家裡了,能不能麻煩你走一趟,給我傳真過來?」
他解釋道:「邵醉也不在國內,只有你……」
戚年聽懂了,立刻表態:「沒問題,我現在就去你家。」
她實在冷得受不了,跺了跺腳,乾脆返身回餐館,剛往回走了沒幾步,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又猛然停住腳步,「可我沒有你家的鑰匙啊。」
紀言信沉吟片刻:「有。」
「在裝七寶零食的收納箱夾層裡。」
戚年急匆匆地回了家,在七寶裝零食的收納箱夾層裡找到紀言信的公寓鑰匙時,她的表情有片刻的微妙。
七寶在桌下高高地仰著腦袋,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從剛才聽到戚年翻包時聽到零食袋窸窸窣窣的聲音後,它立刻拋開最近瘋狂熱愛的怪叫雞在這裡蹲點。
見戚年只是找出了一把鑰匙,一把摟住她的腳脖子低聲撒嬌。
「回來餵給你吃……」戚年蹲下去,拉開它的兩隻前爪。
奈何,她剛用力拉開,七寶就立刻圈上來,死死地抱住,腦袋胡亂地蹭著她的小腿,沾了她一絲襪的狗毛。
搞不定,她只能發短信向紀言信求助。
「紀老師,七寶抱著我的腳不讓走……今天能破例用零食滿足下嗎?」
紀言信回復得很快:「我記得零食收納袋的最底層放了七寶的浴液,你找找。」
戚年一頭霧水地去翻包,剛拿出浴液,死皮賴臉討零食吃的大金毛霍然一臉嚴肅地站起來,夾著尾巴溜了……
就這麼……
溜……
了……
幾秒後,紀言信問:「解決了?」
嗯……解決了……
大約半小時後,戚年就到了紀言信的公寓裡。
從鞋櫃裡找出鞋子換上,她不自覺地放輕腳步聲,一路直奔書房。按照紀言信之前的指示找出放在書桌左側,壓在最底下封存在檔案袋裡的文件傳真過去。
沒有一絲人聲的書房裡,所有的聲音似乎都被放大,空曠又寂靜。
還是中午,窗外卻烏雲沉沉,冷風肆虐,如果不是戚年知道時間,恐怕都分不清現在到底是正午還是傍晚了。
呼呼的風聲裡,樹影搖曳。
戚年莫名地覺得心底泛起了涼意,怕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又會半路奪門而逃,低頭給紀言信發短信。
「讀取進度條20%……」
「讀取進度條40%……」
「讀取進度條60%……」
第四條短信剛編輯了兩個字,就收到紀言信的回復:「Z市今天的天氣怎麼樣?」
戚年刪了,重新編輯:「不怎麼好,早上還有太陽,中午的時候天就陰下來,風大,還冷。」
紀言信瞭然,「害怕?」
戚年:「……」承認了會不會有些丟人?畢竟大白天的也能把自己嚇出一身汗來的人,實屬少見啊。
不料,沒等戚年回答,紀言信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戚年頓時有種被人看穿了的窘迫感。
紀言信絲毫沒提短信的事,「紀秋想去北巷古城,攻略都做好了,問你是不是要一起去?」
戚年的注意力果然瞬間被轉移,「北巷古城?」
紀言信扣住筆帽,低垂的眼眸裡漾過一絲清淺的笑意,「嗯,初九。」
「要去要去!」
北巷古城還是戚年和紀秋提起的。
按照原定計劃,戚年下一個坑的梗是前世今生,只是遇見了紀言信,就……臨時改成了《美人宜修》。
前世今生的故事盤亙在戚年腦海裡已經有很多年了,當初因為一時的共鳴,對這個故事一執著就是好幾年。可惜幾年前和路清舞還是基友的時候,戚年不設防地和路清舞說起過,決裂之後,路清舞沒皮沒臉地盜用了她的故事、她的創意。
無論是出於避嫌還是別的原因,戚年都無法再寫這個故事,哪怕依舊是前世今生這個梗,可到底,已經不是最初的那個了。
這是她心底最深處的遺憾。
而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紀秋就是其中之一。
傳真機的聲音把戚年拉回現實,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紀老師,你去嗎?」
紀言信不答反問:「我去不去很重要?」
戚年無意識地咬住手指,含糊著回答:「對我而言,很重要。」
除夕夜,失聯了大半個星期的紀秋終於給她發來了視頻通話。
戚年剛放完煙火進屋,身上還帶著寒冬的清冷之氣,紀秋就看著她又是抱暖手袋又是墊著七寶暖腳,唇角不自覺地抽了抽。
正想提醒她注意形象,她堂哥就坐在電腦後……
話還來不及說,就聽戚年賊兮兮地問:「你哥在不在?」
紀秋眉頭一挑。
電腦後翻書的人抬起頭來,清冷的眉眼靜靜地盯了她一瞬。
紀秋輕咳了一聲,「在」字還未說出口,便聽戚年又問:「相親的結果怎麼樣?」
這一刻,紀秋好想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她立刻掩唇咳嗽了幾聲,擠眉弄眼地說:「戚姐姐,我哥就在這兒呢……你是不是有話要跟他說?」
戚年:「……」
片刻沉默後,戚年秒速關掉視頻通話。
捂著燙紅的臉一低頭,就看見七寶抬起腦袋看著她。
轟——
炸了炸了……
同一時間的美國。
窗外是大片大片飄落的雪花,室內卻在瞬間安靜得連根針落在地上都清晰可聞。
紀言信翻過書頁,目光隨著書頁上的文字移動,緩慢得有些漫不經心。似乎,微毫未受戚年剛才那兩句話的影響。
只有始作俑者坐在電腦前冷汗淋漓。
她哪知道……
紀言信說不去就不去,態度強硬得連老爺子以身體不好為由也堅持拒絕。
再說了,他沒收了紀秋的手機。
她想實時直播也沒有通信工具好嘛!
這一次的視頻通話後,戚年再和紀秋聯繫時,都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她不是沒想過詢問紀言信……但每次要發短信或是想打電話時,那晚的尷尬依舊歷歷在目,想著想著,就沒勇氣問了。
左右人也好端端地在美國,過完年就能見到,也不急著這一時了。
初六傍晚。
李越提前從J市回來,戚年跟戚爸爸借了車去接他。
不過小半個月,可再次見到他,總覺得他又長高了些,氣質上穩重成熟了不少,尤其穿著深色的大衣,那面容白皙,稜角分明,竟透著些冷意。
戚年一看李越端出這個表情,心裡就是一咯登。
李越的臉上很少會出現這樣的表情,僅有的兩次……一次是戚年弄壞了他的模型,一次是高中的時候有男生欺負劉夏,上課的時間把劉夏反鎖在學校的雜物間裡。
第一次他和戚年差點絕交,第二次,他把欺負劉夏的男生拉到小樹林打了一架,差點記了大過。
不過戚年至今還能回想起,當年她和劉夏知道這件事趕去勸架時,那不可一世的男生鼻青臉腫的樣子……真是,太可憐了!
想到這兒,戚年不由苦著臉,無比後悔自己因為好奇李越求婚成功了沒有,而慇勤地來接人的這個決定。
走了一段路到車庫,李越轉身朝戚年伸出手來。
戚年剎住腳步,愣愣地回看著他,「干、幹嗎?」
李越不太想說話,簡單兩字回答:「鑰匙。」
戚年立刻把車鑰匙從兜裡掏出來遞給他,作為新手……戚年對自己的車技還是很忐忑的。
上了車,李越的臉色似乎緩和了一些,轉頭看了眼戚年,提醒道:「安全帶。」
戚年邊拉了安全帶扣上,邊問:「你怎麼了?跟夏夏鬧不愉快了?」
李越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啟動車子後,才「嗯」了聲,可具體鬧了什麼不愉快,卻一點想要告訴她的慾望也沒有。
這就是劉夏和李越之間的差別。
如果是劉夏和李越鬧矛盾了,這會兒肯定拉著她上酒館子,邊喝酒邊罵街,什麼委屈都跟戚年倒了個乾淨。
但李越明顯不願意多說……
車匯入車流,李越煩悶地看著前面因為紅綠燈而排起的長隊,說:「戚年,陪我喝酒吧。」
好吧。
戚年決定收回剛才的話,其實他們的本質還是非常一致的……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戚年悄悄給劉夏發了微信。
劉夏的回復很冷淡,顯然也在氣頭上,「吵架了。」
戚年頭疼地閉了閉眼,回復:「具體情況啊,大小姐!你家李公子都拉著我去買醉了,我不想喝到醉死都不知道是為什麼好嗎?」
劉夏這才動了惻隱之心,「你看著他點。」
帶著戚年,李越還不至於混到去喝酒吧,東拐西繞的,竟然到了學校附近的大排檔。
李越要了個包廂,點了一箱啤酒和幾道下酒菜,也不管戚年,坐下來就開了酒瓶狠狠地灌了幾口。
戚年在心裡又把這件事的嚴重程度往上升了兩級,紅色預警。
李越灌了一瓶酒後,似乎清醒了一些,「戚年,劉夏……」
他才剛說了這兩個字,就是一陣無言。
戚年摸不著頭腦,也不敢往李越的傷口上撒鹽,就開了瓶酒,陪他喝了幾口。啤酒的苦味嗆得她皺了皺眉,開口時,聲音都帶了幾分澀意:「情侶之間鬧不愉快是常有的,別往心裡去啊。」
尤其是劉夏這種不著調的,欺負李越那是常有的事。
李越搖搖頭,神色忽然有些落寞,「她說要分手。」頓了頓,聲音更加低啞,「你知道,她從來不會拿這個開玩笑。」
戚年一怔,有些回不過神來。
明明前不久,劉夏還在和她吐槽,李越竟然想要靠罐頭向她求婚,怎麼這年一過,兩個人就要分手了?
劉夏有時候脾氣急,可在李越的面前願意壓制忍耐,李越又是個性子溫和的,最能包容。所以平日裡,連大小聲戚年都沒聽見過,怎麼矛盾一升級就鬧上分手了?
但等戚年細問,李越又不說了,只一口口地灌著酒,頗有不醉不歸的架勢。
戚年頭疼得直揉眉頭。
這種情況,她瞎摻和不行,不摻和……似乎也不行。
兩頭探了口風,皆一無所獲後,戚年愁得也狠狠喝了一大口酒解解渴。
結果,戚年完全忘記了自己的酒量不足以支撐她喝酒解渴的程度,沒一會兒,就覺得頭重腳輕,暈乎了起來。
包廂裡酒氣撲鼻,戚年已經有了幾分醉意,這時再嗅著酒香,腦子跟僵住了一般,連思考能力都沒有了。
她推開酒瓶,拿起桌上已經涼透的大麥茶灌了幾口,這才清明了幾分。
李越已經半醉,戚年奪過他手裡的酒瓶,看他撐著額頭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歎了口氣,「我先送你回去。」
戚年去結了賬,讓老闆幫忙叫了一個代駕,先把李越送回家。
李叔還沒睡,叮囑戚年回去的路上小心後,一手拎著行李箱一手扶著李越上了樓。
不知道是不是喝酒了的原因,很多微小的情緒都在酒精的作用下不斷被放大。
戚年靠著椅背,突然有些疲倦。
她想起了高中那年的各奔東西,也想起了自己初邁入畫手圈時受到的欺負和背叛,到最後,想起紀言信,莫名地就濕了眼眶,難過得無以復加。
代駕的姑娘握著方向盤良久,看戚年摀住臉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終是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問她:「姑娘,接下來送你回家?」
戚年搖搖頭,「我要先去搬狗糧……」
代駕的姑娘唇角抽了抽,無力地問:「地址。」
戚年報上了紀言信公寓的地址,等站到了紀言信的公寓門口,才想起先給他發個短信報備下。
開了門,戚年在牆壁上摸索著按亮玄關的壁燈。
暖茶色的燈光驅散了戚年心頭的幾縷不安,她快速換了鞋,直奔廚房放著七寶狗糧和零食的櫃子。
廚房電燈的開關不清楚在什麼地方,戚年找了一圈沒找到,就藉著玄關勉強能夠視物的燈光去開上面的櫃子。
窸窸窣窣的動靜裡,戚年卻聽到了一些不尋常的聲音。
她毛骨悚然,手上的動作不由放輕,屏息側耳。
可剛才那輕微的呼吸聲卻像是她憑空臆想出來的一般,房間內安靜得只有她因為害怕而越來越沉的呼吸和胸腔內不斷加速的心跳聲。
戚年從小膽子就小,三個人裡,她是最不經嚇的那個。
以前過年時,三戶人家湊在一起,李越和劉夏就愛蒙在被子裡互相講鬼故事,戚年一個無辜受災的人往往被嚇得面色發白,手腳發軟。
到後來,有一次她嚇狠了,接連幾天夢魘,李越和劉夏才不敢再當著她的面說這些。
她默默地吞嚥了下,給自己壯了壯膽子,也不再耽擱,把狗糧和軟骨鈣粉的罐頭抱進懷裡,反手關上櫃子門,轉身離開。
可剛走到玄關,就聽剛才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是從客廳裡傳來的。
戚年臉色一白,整個人如墜冰窟。
屋子裡有、有人!
戚年驚慌失措地握住門把,也不顧沒穿鞋的腳一陣發涼,剛要用力,眼角餘光瞥見鞋櫃裡屬於紀言信的鞋子時,頓時冷靜下來。
紀言信回來了?
她狐疑地藉著燈光凝神看去。
虛驚一場後,心跳更加劇烈,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逆流,血脈跳動時的突突聲像是在腦海裡炸響一般,讓她靜不下來。
戚年放下懷裡抱著的狗糧和罐頭,踮著腳,小心翼翼地摸索著。
她光注意著靠近沙發,沒有注意到腳下,踢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疼得她悶哼一聲,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踢到了行李箱。
戚年單腳跳著扶住扶手,剛站穩,不料,身側突然伸出一雙手來,準確又快速地鉗住戚年的雙手,一陣天旋地轉,戚年已經被人反壓在沙發裡,緊緊地鎖死了雙手。
戚年一驚,下意識地用腿去踢,不知道踢到了那個人哪裡,他一聲不吭地單膝壓住她亂動的雙腿,手上禁錮的動作用力,僅僅幾秒,就把戚年控制得動彈不得。
戚年已經嚇傻了,呆愣地看著黑暗裡隱約只有一個模糊輪廓的男人,半晌才劇烈地掙扎起來,「放開我……」
紀言信聽見這個聲音怔了一下,手上的力道微微鬆了幾分,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太確定地叫她:「戚年?」
戚年嗚咽了兩聲,卻不回答,只是壓低了聲音在哭。
紀言信微低了頭,就著窗外灑進來的月光打量了她幾眼,沉沉地呼出一口氣,「是你。」
那低沉的聲音裡還帶著幾分剛睡醒的沙啞和慵懶。
戚年被他用力握住的手腕一陣陣發疼,抽噎了兩聲,帶著哭腔,「你鬆開我……」
她微弱的聲音像小奶貓一樣,掌心裡的掙動都像是在撓癢。
紀言信低頭看著她,適應了黑暗的雙眸已經能夠把她看得清晰,那雙含著眼淚的眼睛像是上好的瑪瑙,漆黑明亮。這會兒咬著唇,頗有些羞惱地看著他。
剛睡醒,他的感官遲鈍不少,直到這會兒,才嗅到了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酒氣。
他低頭,驟然拉近的距離嚇得戚年哭聲一止,瞪著圓溜溜濕漉漉的眼睛,驚惶地看著他。眼角處的眼淚,搖搖欲墜。
紀言信只是偏頭嗅了嗅她唇上的味道,聞到酒氣,微微蹙眉,語氣不悅:「喝酒了?」
戚年被他的語氣唬得一愣,老老實實地點頭,「喝、喝了一點……」
紀言信似乎是笑了一聲,聲音沉冷:「不止一點。」
戚年沉默。
也不敢哭了,就這麼泫然欲泣地看著他,期望他能夠良心發現先鬆開她。
但顯然地,紀言信對目前壓制她的姿勢並沒有半分不滿,那雙深邃幽深的眼睛盯著她,那語氣卻是寒涼得讓她打了個哆嗦,「來找我?」
他不提還好,一提……戚年心裡的委屈就跟發酵了一樣,拚命地往外湧。
她用力地搖搖頭,「我是來拿狗糧的,七寶的狗糧沒有了……我不知道你今天回來,如果知道,我一定……」
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低不可聞,又開始啜泣。
紀言信無奈地閉了閉眼,語氣又涼了涼:「不准哭了。」
戚年根本停不下來,他一凶,她啜泣的聲音比剛才更大了一些。
紀言信一天沒睡覺,下了飛機剛睡了半小時,被吵醒不說,這會兒被戚年哭得心煩意亂,耐心徹底告罄,他忽然一低頭,咬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