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紹昀不眠不休的尋找,幸好,有錢好辦事,第二天傍晚得到確切消息,小小已經乘坐杜家的私家飛機出境,杜修宇被蔡九接走。杜氏在世界許多城市有產業,耿紹昀不想滿世界找人,不是不願意花費力氣,而是每一次等待之後,都有可能發生變數,他無法再等待,必須在杜修宇離開本城之前找到他。蔡九的兒子蔡文濤盛紹昀國外留學時的校友,兩人頗有交情,接到紹昀的電話,一口應承向父親打聽到消息後立刻通知他。
剛放下電話,紹謙慌慌張張闖進辦公室:「大哥,媽不見了。」
耿紹昀一時沒聽明白:「什麼?」
「今天下午,媽對我說,顧湘湘失蹤,顧湘湘的母親突然病發死亡,下一個就會輪到她。吃晚飯時,我到處找不到她。媽平時不這樣無緣無故失蹤,連手機也沒帶上。」紹謙喘一口氣,語氣裡帶有懇求的意味:「大哥,我知道媽這一次做得很不對,可她總是生養我們的母親,你救救她吧!」
耿紹昀從迷惘中清醒,漸漸意識到可能發生的事情,曾經親眼見識過杜修宇的手段,狠絕得不留一絲餘地。他深深吸一口,努力保持鎮定,又拿起電話,連續拔打了幾個號碼。
天羽茶莊中,在上次與小小會面的那間包廂裡,沈韻心戰戰兢兢坐著。杜修宇熟稔泡好茶,把茶水注入杯中,淺品一口,滿意點頭:「果然是好茶,難怪耿夫人喜歡來這裡飲茶。」他為沈韻心倒上一杯茶:「來,耿夫人請品一下我泡茶的手藝。」
沈韻心捧起茶杯,手不受控制的發抖,一不小心,杯子傾翻,滾燙的茶水倒在身上,她驚叫一聲跳起。
一直沉靜坐在杜修宇身旁的傅傳玉忍不住嗤笑出聲。杜修宇眼中隱隱含著譏諷,揶揄說:「耿夫人向來好膽識,怎麼會連一杯茶也端不穩?」
沈韻心惱怒,重新在杜修宇對面坐下,鼓起勇氣正視他,「有什麼話你直說就是,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很好,我喜歡和爽快的人說話。」杜修宇微笑:「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麼事找你。」
「如果你是因為我兒子在外面有了女人而興師問罪,我認為你沒這個資格,你自己對於你妻子先沒有做到忠誠,有什麼資格要求我兒子對你女兒忠誠?至少,我兒子沒有效仿你,把自己的妻子逼死!」沈韻心一鼓作氣說完,才想起害怕,瞥見杜修宇陰冷的目光,膽怯低垂著頭不敢再看他一眼。
杜修宇冷冷審視她片刻,「是,對於我妻子,我的確沒有做到忠誠,我自己作的孽,由我自己來承受,無論什麼報應,報應到我身上即可,跟我女兒有什麼關係!耿夫人,不管是你還是其它什麼人,如果想替天行道,有本事儘管來找我,小小一生積德行善,不該承受我的任何罪孽。」
「你以為,我想讓我兒子受傷害,讓我兒子恨我?」沈韻心苦澀笑笑,神情悵然:「我也知道你女兒無辜,可是,只要一想到她是你的女兒,我就沒辦法面對她。」
杜修宇不解:「耿夫人,我不明白你怨恨我的理由,好像我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吧?」
「我曾經對不起朋友,你辱罵我,我認了,是我自取其辱,活該。後來,我嫁人了,一心一意想當一個賢妻良母,你卻不肯放過我,把過去的事弄得滿城皆知,紹昀他父親、他——,」沈韻心悲從中來,眼淚忍不住落下:「從此,我們夫妻失和,頂著夫妻的名份,貌合神離,杜修宇,你毀了我一生的幸福,居然還能滿臉無辜的說沒有對不起我?」
杜修宇蹙眉:「我還是不明白,我連你的手指頭都沒有碰一下,怎麼會令你們夫妻失和?」
「認識你之前,我已經訂婚,世家子弟最重視的是面子,結婚之初,我們夫妻感情還算不錯,可畢竟是家族政策聯姻,比不得你和雲若患難夫妻,感情深厚到可以什麼也不計較。婚後才一年,所有人都知道我曾經為、為了一個混混有過悔婚之意,不但被人拒絕,還被罵作下賤,他受不了朋友的取笑,漸漸開始冷落我,在外面夜夜笙歌,我卻不能過問,是我先有負於他。甚至,他把和外面女人生下的孩子抱回家,我只能毫無怨言的接受並撫養那個孩子。」
杜修宇訝然:「紹昀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紹昀是我親生兒子,紹謙不是,這孩子的生母扔下他不管,我把他從小帶大,時間久了,感情也就深了。」
杜修宇沉默一會兒,側首若有若無瞄了傅傳玉一眼,拿起茶壺往沈韻心的茶杯裡注水:「不管你信不信,當年那件事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包括雲若也沒有說過,至於為什麼會弄得滿城皆知,我不知道,但這種無聊的事,絕對不是我所做。」
沈韻心呆怔:「不是你,那、那是——?」出神半晌,苦笑一下,「過去這麼多年了,再追究還有什麼意義,說到底是我自己放不開。」她捧起茶杯輕泯一口,潤了潤喉,「放在心裡太久,說出來舒服多了,我以後會好好待你女兒,有些錯誤已鑄成,我們沒法改變,湘湘腹中那個胎兒——」
「沒有了!」
「啊?」沈韻心抬頭,莫明奇妙:「什麼沒有了?」
「顧湘湘腹中那個胎兒已經沒有了,你不必再為她煩惱。」
沈韻心用力握緊茶杯,恨恨盯著杜修宇:「那是我芒家的骨肉,這種有損陰德的事,你也做得出來?「
杜修宇輕描淡寫:「反正我壞事已經做多了,再多做一件也無妨。」
沈韻心氣極,手一揚,一杯茶水向他潑過去。杜修宇猝不及防,被茶水潑了滿臉。傅傳玉臉色大變,傾身橫過茶几,一巴掌重重摔在沈韻心臉上:「不識抬舉,給你臉不要臉!」她是練過武術的人,手勁極大,一巴掌把沈韻心從座位上打下去,半邊臉立刻紅腫起來。
包廂的門猛然被人推開,耿紹昀看見倒在地上的母親,神色一凌,急忙把她扶起來,仔細檢查一下她臉上的傷,見沒有什麼其它大礙,才把她拉到身後,不動聲色面對杜修宇:「杜世伯,所有事情是我一時糊塗,和我母親沒有關係,我願意承受一切責罰。」
杜修宇擦乾臉上的水,瞟一眼門口,自己的幾名保鏢已在耿紹昀帶來的保全人員控制之下,冷笑:「強龍難敵地頭澀在你的地盤上,我哪動得了你!」
耿紹昀把母親送到門口,對焦急守在外面的紹謙交待:「你先送媽回去。」順手帶上門,回轉身走到杜修宇對面坐下,倒滿一杯茶,雙手捧至他面前:「杜世伯,我做錯了事,我向您斟茶謝罪,您怎麼罰我,我毫無怨言,但毆打婦孺,不應該是您的作風,對我母親的一切舉措,請您就此作罷。」
杜修宇端坐不動,凌厲的眼眸直視著耿紹昀,耿紹昀平靜回視他,毫無懼色。半晌,杜修宇終於露出點笑容,眼底有讚許之色:「如果你是一個連自己母親都不敢維護的懦夫,我會看不起你。」他從耿紹昀手中接過茶杯,一飲而盡,站起身就走。
「杜世伯,」耿紹昀攔住他:「小小在哪裡?」
杜修宇揚眉:「你還記得她,我以為你只想做一名孝子。」
「如果沒有意外,她今天本該是我的妻子,而且她腹中有我的孩子。」耿紹昀誠摯說:「杜世伯,我維護我的母親,並不代表要放棄小小,請您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我會盡全力保護和照顧好小小,不再讓她受到任何委屈和傷害。」
「行,我給你機會,讓你證實你的能力和決心。」杜修宇從他身前越過,頭也不回的往前綴「給你一個月時間,一個月之內,你能找到小小,過往的事一筆勾銷,小小還是你芒家的媳婦;否則,你不必再見她,至於那個孩子,是我們杜家的骨肉,從此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耿紹昀正要追上去,手機響起,他看一眼顯示,馬上接通電話。江雅秋在電話裡只低聲說了一句話:「總裁,我們在拉斯維加斯。」不等他出聲,就匆匆掛斷電話。
得到小小的下落,耿紹昀心緒安定下來,打電話通知過陳倩替他訂機票後,他決定先回家一趟,交待紹謙一些事。一路上開著車,想起小小,彷彿聽見她溫婉的聲音:紹昀,紹昀。他微笑一下,心底某一處變得非常。車子離家門還有一段距離,他聽見警笛長鳴,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加速駛過去,倉促衝下車,耿家大宅的門外,他看見倒在血泊中的母親,紹謙慌亂悲傷的臉龐。司機正向警察說明情況:「五十多米外,車胎突然爆了,夫人說沒多少路,就下車走回家,一輛失控的車向她衝來……」
耿紹昀覺得暈眩,整個世界似乎瞬間變成血一般的顏色,小小清麗的容顏遙遠模糊,他與她之間,憑空裂出一道天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