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女孩!聶風心想,她擁有足可為她療傷的功力,身上更隱透著一股聶風看不透的無儔刀氣,論武功,她應可勝過武林許多一流高手,但若論世情,她卻像是從未沾過半點世情!
那她童年的歲月,到底是如何度過?
緣於不知何故,這數日來第二夢一直馬不停蹄,日夜趕路,甚至聶風有時候想投棧休息,第二夢仍堅持上路,直至馬兒也無法熬下去了,她方才停下來,但只是在客棧稍歇一夜,翌晨便立即易馬起行。
「素聞天下會神風堂主的『風神腿法』獨步武林,快如清風,勁如雷霆,世上無人能及!今日有幸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說著,竟從懷內取出一道血紅色的貼,只見貼上真的寫著三個小字驚惶貼!
「是這樣的!半個月前,武林不少門派,皆接到從百曉莊發出的驚惶貼,貼內申明目下正是不世奇人十二驚惶百年重現武林之期,只要誰能先找到十二驚惶,誰便可願望成真!」
這可奇了!這各門各派人馬,既然同赴江南,難道也和十二驚惶有關?
卻原來,第二刀皇一直窮追女兒不捨,終於也追至江南,可惜近十日來,他已無法感應到第二夢的斷情刀氣,唯就在適才剎那……
「原來如此!原來聶堂主與這位夢姑娘,皆有心染指十二驚惶?那好吧!」
這些江湖人,更是來自五湖四海,上至名門大派,下至黑白兩道皆有,少說也有數十路人馬。
好老者笑了一笑,答:
他笑道:
好狂的一個人!好怒好霸的一柄刀!
場中數十掌門聞言,盡皆微微垂首,只因聶風剛才一腿之威,他們連看也無法看個清楚,試問又如何能與聶風一較高下?
還有誰要和聶風一較高下?
「爺爺,你為什麼這樣說?他有什麼可憐?」
只是,第二夢縱然感激聶風的好意,卻始終與他保持一段距離,有時候不坐馬車,二人走在路上,第二夢總是與他足有半丈之遙。
說著已牽著那小女孩的手,兩爺孫在夕陽映照之下,冉冉遠去。
緣於在此莊的每一角落,皆有數不清的竹架依牆林立;竹架之上,更整齊放著無數卷席,少說也有數萬卷之多,直如一個茫茫書海!
同樣是快如無影的出手!同樣也是場中群雄無法辨清是誰出手!這兩記耳光,卻並非聶風所為,而是……
「練姑娘…誤會了!這位夢姑娘並非聶風的……」
「哦?聶堂主是否想說,這位夢姑娘並不是你的妻子?那她到底又是聶堂主的什麼人?」
而第二夢驟見這美貌少女,頭隨即垂得更低,低得帽子已完全掩蓋了她那張令人遺憾的臉。正如穹蒼派那個呂先開早前戲言,她,真的沒臉見人……
不問而知,這一腿,也是聶風的傑作!
「可怕?這個人其實一點也不可怕。他,反而是一個最可憐的人。」
「既然你們穹蒼派羞與我倆為伍,不若,你們就坐到別處去吧!」
眼前少女儘管美得驚人,聶風卻未有目迷五色,只因他根本無法看見,即使能夠看見,聶風也並不是「以貌取人」的那種人。
那老者第二次笑了,搖頭輕歎道:
可惜,如此善良體貼的一個女孩,聶風竟一直無緣看清她的廬山真貌,也看不見她臉上的溫柔,而就在今夜,他更可能要與這個女孩分別……
七絕一出,誓必飲血方回!
是的!適才韋千峰說過:無貼又無棺,無路赴驚惶!為免不得其門而入,二人真的必須先買一口棺材!
變生肘腋!但無法視物的聶風仍臨危不斷,憑聲辨位,竟仍能腿出如電,一招風神腿法的「風中勁草」,便已及時掃中來刀刀身,將這雷霆一刀掃開!
朗笑聲中,韋千峰已策馬急馳而去。
但見刀皇神色大喜,仰天狂笑道:
「我,早已為她安排一切!」
「素素,今夜在百曉莊內的結局,早已在我們意料之內,我倆再看下去也沒意思,還是早點回家去吧!」
犧牲自己,以成全自己所愛的人。
究竟,本來一派莊嚴的百曉莊,何以竟會在今日刻意廣邀群豪,再涉武林,更要每派帶一口棺材作禮?其第十三代莊主的腦海之內,到底在盤算著些什麼?
群雄本已為這個「練心」的美貌而目瞪口呆,如今得悉她是廣邀他們赴會的百曉莊主,更是瞠目結舌,呂先開突然又道。
當第二夢情急之下出刀相救聶風,斷情七絕的刀氣一經催動,在市集中的刀皇已立時知道女兒所在!
但來人爪力驚人,大刀雖被聶風重腿掃開,另一手反手一抓,便已緊扣聶風的腿,聶風一時間竟抽腿不得!
看來今夜的驚惶會,還有更意想不到的事,將要發生……
什麼?這老者竟說自己為第二夢安排了一切?那,他到底為她安排了些什麼?
快!勁!狠!只有這三個字才足以形容這道寒光!眾人還未瞧清來者是誰,已見這道寒光竟是一柄長逾六尺的奇形大刀,而這柄奇形大刀更已劈至聶風面前咫尺!
他們七條握刀的臂膀,赫然已被第二夢一刀盡斷!
幸而一直不語的第二夢,此時卻突然插咀道:
聶風露出一個頑皮笑容,道:
唯就在他蒲扇般的大掌快要摑中聶風之際,戛地「噗」的一聲……
而這慈祥老者還是和十年前一樣,拖著一個年約十歲的女孩。
好一個江南!與聶風長居的天山,及第二夢隱身的冰天雪地,直如兩個世界,兩個模樣!
三日之後。
江南彷彿沒有冬天,適逢嚴冬剛過,春分剛至,非但百花齊放,在江邊爭妍鬥麗;每當夕陽西下,映照江水之上,那蕩漾在江水上的金光,甚至比百花更為燦爛,更為醉人!
那是一個本在掙扎著應否一戰聶風的人
「我倆可別忘了,除了驚惶貼,我們還要先買一口棺材!」
反而,聶風操心的卻是第二夢!
此人正是星宿派掌門「韋千峰」,看來有點傻里傻氣,卻沒料到竟會當上掌門,但聽他笑道:「呵呵,年輕人!原來你們猶未知道這各路群雄到江南幹啥,又為何要帶著棺材上路?就讓老子告訴你們,我們其實是因為接到『驚惶貼』,才會趕去江南百曉莊!」
而聶風,縱是堂堂男子,也即時脹紅了臉,道:
乍聞此語,第二夢差點便「會心」笑了起來!
然而她此行卻非要找到十二驚惶不可,否則必死無疑!
就像有一次,他倆的馬車經過某個城鎮的市集,正有販子在賣冰糖葫蘆,第二夢竟問聶風,冰糖葫蘆是些什麼。
「快」!
這樣溫柔的一個女孩,怎麼活得如此辛苦?聶風不敢細問,只是不時欲以言語逗她開心,但很奇怪,他,竟從未聽過第二夢的笑聲。
可惜如此良辰美景,暫時失明的聶風也無緣欣賞。
然而好一個聶風!即使苦飛,卻沒有絲毫心浮氣躁!就連第二夢也開始為他的眼睛擔心了,他卻仍沒為自己操心,那份處變不驚的泰然自若,實在難得!
頃刻之間,場中所有人皆為第二夢的絕世刀法而無限震驚!只有一個人,卻仍流露一絲饒有深意的微笑,似是一切早在其意料之中……
一腿技驚四座,場中群雄當場為之鴉雀無聲!眾人本欲在今兒以武論英雄,以求能找到十二驚惶,但觸目所見,世上竟有他們無法捕捉的腿影,高下立見,場中數十掌門還有何勝券可言?
她竟然從不笑!
好快如無影的出手!不!是腿!
聶風也不細想,先放下肩上的棺材,接著便與第二夢踏進廳堂。
赫又聽「轟隆」一聲巨響!只見百曉莊廳堂的地面霍地破開,七條身影竟同時破土而出,七柄大刀,已從後朝聶風背門疾劈!
不錯!今夜的驚惶會,真的可能還有更意想不到的事會發生,只因為……
當刀皇直向百曉莊狂衝之際,在市集遠處一個山崗之上,正有一個人,將他的一舉一動全看在眼裡;這個人,正是於十年前報夢給第二夢的那個神秘男人一個鬚髯皆已如雪般白、不知已有多老的慈祥老者!
但儘管性命攸關,第二夢在這十日以來,早已感到聶風是個難得的好人,她實在不想與聶風為敵,故在這剎那之間,她的心恍似閃過萬千念頭,一直在暗暗掙扎……
霎時鴉雀無聲,無人願意挑戰聶風,看來,那卷武林歷史,已是聶風囊中之物!
那韋千峰一口氣說罷事情始末,隨即揮手笑道:
說著又回望聶風,又看了第二夢一眼,道:
簡直荒天下之大謬!這個世上,竟有人要求以棺材作禮?這個百曉莊的新莊主,敢情是瘋了!
然而,也不積壓是否命中洽談室,第二夢與聶風絕不會倒戈一戰?就在第二夢百般猶豫之間,她忽地不用再猶豫了!
「你,絕對逃不了!」
不過既然第二夢吃得愜意,聶風便將此記在心頭,二人每到一個村鎮,他必會買一串冰糖葫蘆給第二夢。
可是,縱然已有驚惶貼在手,聶風卻遽地記起一件事,道:「夢姑娘,三日後我們一到江南,記著先到市集一逛!」
那少女慧黠一笑,答道:
什…麼?這個…年方十八的美麗少女,竟然就是百曉莊的新少莊主?想不到百曉莊傳到這一代,已是後繼無男,最後由此女掌權?
這一腿雖中的離奇,但一旁的柳清弓此時已戟指為劍,從聶風左方攻至,疾插他的咽喉!
正副掌門連中兩元,同桌的七、八名穹蒼派弟子也大吃一驚,此時呂先開和柳清弓亦已重整旗鼓而上,向眾弟子喝令:「大家亮兵刃上吧!今日非要宰掉這二人不可!」
聶風忽然對第二夢神秘一笑,道:
「我,並不是聶兄的什麼人,我只是與他結伴前來,尋找十二驚惶!」
不!真相卻是,她這情急一刀的威力,簡直已超出她這個用刀者的意料之外!只因刀皇的斷情七絕,本來便是普天下最斷情絕義,殘酷無道的刀!
只見第二夢所用的金色佩刀「驚夢」,此刻竟染滿了血,而這些血,卻是來自剛才從後偷襲聶風的七人身上,全由於……
只因他猶未出手,忽地「辟拍」兩聲,柳清弓的臉上竟已被人重重刮了兩記耳光,倒飛開去!
第二件奇事,便是這一干群雄,原來也是前赴江南!
「他可憐,只因他太可怕,他愈可怕,便愈沒有人願意親近他,到頭來,就連他的女兒也要離開他,你說,他到底是可憐?還是可怕?」
她,就像聶風的雲師兄,與每個人的距離皆異常遙遠,唯一不同的是,步驚雲看來異常冰冷,第二夢縱然不冷,卻淡!
只見語聲方歇,一條人影已自內堂緩緩步出,身後還跟著十數名婢僕,排場倒真不小。
練心會意笑道:
這個聲音,聽來竟是一個年輕女子!聶風聞言,縱然無法視物,亦不期然回頭,而第二夢及場中群雄的目光,亦盡皆落在聲音源自的內堂之上!
場中數十派掌門,居然無一人能看個清楚,到底呂先開的臉是如何中腿的!眾人面面相覷,心想極可能是聶風所出的腿,卻又見他仍安然坐在原位,紋風不動,似根本從沒動過半絲半分,那,他到底是何時,又是如何出腿的?
該怎麼說呢?譬如說,每一回聶風與第二夢在客棧用膳之時,第二夢雖仍與聶風保持距離,但總會耐心地為眼睛不靈光的聶風,一根一根的挑去細如綿針的魚骨,以免他會骨骾在喉。
呂先開及其門下合共十柄利劍,赫然被人齊柄震斷!
「既然聶風可以不請自來,今日老子也可不請自來,爭奪那卷武林歷史!」
天底下竟有如此橫蠻惡人,聶風聽罷也不禁失笑。他與第二夢只是持著韋千峰的驚惶貼而來,為免被人識破,本不欲多生事端,但那呂先開實在盛氣凌人,聶風只得道:「這位穹蒼派的掌門,我倆實無意冒犯,只是你要我二人坐到別桌去,但環顧此廳堂,已是座無虛設,在下實不知該坐到何處。」
天色漸暗,夜雖猶未降臨,黃昏卻已將盡。
「這…真的是驚惶貼?你…是如何得來的?」
「本來是的。我們本來沒有驚惶貼,但,如今有了!」
二人就如此這般一直向南進發,目的地亦不謀而合,便是江南「百曉莊」!
彷彿,她必須盡快趕至江南方才罷休;又彷彿她已時日無多,必須爭取一分一刻的寶貴時間……
聶風與第二夢也從沒見過這麼多的棺材,真是大開眼界!二人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何以各門各派皆帶一口棺材上路,最後,還是由聶風開口,問其中一名與其馬車擦身而過的掌門。
「百曉狂生是我的先祖,而我,正是百曉莊……」
今夜,正是百曉莊「驚惶會」之夜……
而第二夢出手能如斯快如無影,也許全因她過去十多年的生命,每日皆要被逼練刀之故!所謂用刀之道,本來便是要「霸」、「勁」、「狠」……
霎時金光一閃,奪人心魄!而這道金光一閃過後,竟未有傳出第二夢的刀為聶風擋著七柄大刀的交擊之聲!啊…?難道她這一刀落空了?她救不了聶風?
到底,這個百曉莊的新少莊主練心,何以要廣邀群雄赴會,背後又有何莫測動機?而那個突然殺進百曉莊的神秘來人,又是何方神聖?
全因今夜,他與第二夢極可能會找出誰是十二驚惶,以後再不用一起結伴上路!
因為就在此時,門外忽地傳來一個冷酷無比的漢子聲音,道:「嘿!統統都是沒用的庸材,竟無人敢一戰天下會的聶風!」
奇怪的老者!奇怪的女孩!一個恍似永遠那麼老,一個恍似永不長大,永不會老。
可惜她不敢。
這少女非但長得漂亮動人,一張臉更如滴搓酥,猶如一座當選手雕成的玉像;且一雙眸子不獨泛漾著一股悠然自信,眼中的慧黠,更如同一眼便能看透人心一般,令人不敢直視她的目光。
實在匪夷所思!每派一口棺材,合共便有數十口棺材在路上徐徐進發,直如列隊而行!
未入百曉莊,第二夢已覺此莊異常宏偉;一入百曉莊,更覺此莊名不虛傳!
而此刻在百曉莊庭園之內,已放置著數十口棺材,敢情是各派入莊後留在園內,情景之詭異陰林,一時蔚為奇觀。
什麼?原來眾人是接到一張驚惶貼的東西才會如此?聶風與第二夢聞言大奇,聶風問:「韋掌門,到底何謂驚惶貼?」
這個武林,已經有太多像其師雄霸那樣野心勃勃的人物!他也只不過是為未來的武林,先除一害吧了!
連穹蒼派的掌門呂先開也要中腿,柳清弓這樣一個膿包,聶風縱無法視物,也不用費吹灰之力便可將其打發,然而,聶風真的不用費半分吹灰之力!
呂先開見其師弟附和,愈說愈意氣風發:
又是一聲仰天狂吼,刀皇這一吼,竟將市集兩邊的樓房震個簌簌欲裂,更有一座樓房即時應聲崩塌,內裡慘叫連天,可見他如何怒!如何狂!如何可怕!
第二夢何以如斯趕急?聶風深感好奇!只是也沒細問,他只知道,第二夢要找十二驚惶,絕不是只為成全其母臨終心願那末簡單,她一定另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
在過去十日十夜的結伴同行,可能因為聶風暫時無法視物,因此,他更能看清第二夢這女孩的心。
這個練心句句逼人,聶風腿法縱然利害,一張咀卻難以招架,一時間被她問得啞口無言。
「但十二驚惶的真正面目,卻只記載於百曉莊第十代莊主百曉狂生所著的武林歷史之中。今次百曉生的第十三代新莊主,遂在武林派發驚惶貼,廣邀武林同道出席三日後的驚惶會,並會在會上以武論英雄,只要誰能勝過所有群雄,誰便有資格借取百曉狂生的武林歷史,找出十二驚惶。」
唯對於聶風來說,竟像走了三十日那麼久。
實在無法想像,當這柄燒得火紅的刀,若真的在百曉莊找著第二夢之時……
由於雙目受傷,聶風無法馭馬,故唯有買下一輛馬車,就由第二夢在前策馬,載著他徐徐前進。
她有一顆善良的心。
「夢姑娘大可放心!你也聽見那韋千峰適才的雄圖大願了?這個武林,已經太多人想雄霸武林了!少了他,武林也許又少了許多紛爭!我們就當是為武林幹點好事吧!」
連開心,她也不敢?
「好眼力!姑娘能一眼看出在下使得是神風腿法,見識之淵博實在令人拜服!敢問姑娘,與百曉狂生是何關係?」
一想到這裡,第二夢的心更是直向下沉,緣於她一直以為除了她和聶風,便沒有其他人要找十二驚惶,但如今多了這數十派的掌門爭奪那卷武林歷史,她的機會,已愈來愈微了……
練心眼珠一轉,似有心與聶風抬槓,又道:
語聲方易,一條快絕身影已如一道霹靂雷霆,劈破大門而入,一道寒光,更直取廳堂之上的聶風!
笑看「千秋」風雲?這個世上,
啊?經歷十年歲月,那十歲女孩為何仍然看來只得十歲?她,真的是當年那個十歲女孩?
甚至適才咄咄逼人的呂先開等人,此刻亦呆若木雞,不敢妄動,噤若寒蟬!
行行重行行。
一聲小心,第二夢也不明自己為何要助聶風,她只知道,自己不想他死,於是,她終於在這千均一髮之間,抽出了她一直暗藏袖裡的獨門兵刃,為聶風劈出了她自習刀以來,從未真正用以對敵的驚世一刀……
練心神秘一笑,笑容中竟閃過一絲狡獪之色,道:「我一個女孩兒家,怎麼睡得了這麼多的棺材?你們放心!這些棺材當然會有用武之地,只是,暫仍不是讓你們知道的時候!」
只是二人甫一坐下,同桌的竟有一個高瘦漢子霍地一站而起,指著聶風與第二夢破口大罵道:「媽的!怎麼如今武林如此人材不繼,良莠不齊?連瞎的和沒臉見人的,都可出席驚惶會?更安排與我們穹蒼派同坐一桌?」
而那慈祥老者一笑,再笑,三笑,似乎特別喜歡笑,似要笑盡茫茫眾生,一生皆在追追逐逐、營營役役,何以不好好停下來笑一笑?再笑?三笑?
奇事亦逐漸發生了……
——第二夢
韋千峰道:
第二夢!
「聶兄,小心!」
只因為,他原以為自己的眼傷會在短時間內痊癒,實情卻是,他雙目在這三日來還是老樣子,也不知到何時方能痊癒。
而聶風這一腿的精彩,亦教一旁的第二夢微感意外!她原以為聶風重創在其父刀皇招下,修為也許不過爾爾,她那會想到,聶風與刀皇硬拚時傷了雙目,並非全因不敵,而是他為保那無辜艇家而一時大意所致,實在非戰之罪!
好縝密的一擊!來人第一刀原來只為緊制聶風的腿,好讓後來的七人向聶風施予最致命的一擊!而聶風此刻一腿被制,手上又苦無寸刃,要抵擋身後窮凶極惡的七柄大刀又談何容易?
暴喝聲中,已一掌朝聶風面門疾摑過去!
第二夢其實真的情非得已,但十二驚惶實關乎她的生死,她必須取得那卷武林歷史才有機會自救,故若場中無人敢戰聶風,若真的給聶風將那卷武林歷史帶回天下會,她的生命,她的一切,便會真真正正地完了……
第二夢!
縱然聶風無法瞥見第二夢此刻的表情,但第二夢並沒回答。
「呵呵,年輕人,老子也不與你倆再說下去!還有三日便是驚惶會,我必須盡快趕到江南,否則若趕不上與其他人以武論英雄,又如何能求十二驚惶成全我的畢生心願,讓我雄霸武林呀?哈哈哈……」
此刻在江南市集其中一條大街之上,亦出現了一個意料不到會出現在這裡的人第·二·刀·皇!
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堂堂一代大幫的神風堂主聶風,竟被人誤會是個藉藉無名的瞎子!而第二夢由於臉上的醜陋紅斑,在入莊後將帽子垂得更低,致令無人能看清她的面目!
「縱然聶堂主並非本莊邀請之列,但相請不如偶遇!既然聶堂主和夢姑娘已不請自來,今日大可與座上各大掌門以武論英雄,看誰有資格獨得本莊的武林歷史,找到十二驚惶!」
說時又瞪了聶風及第二夢一眼,無限驕橫地道:
聶風那會知道,第二夢的童年,面對的只是無窮無盡的刀勁煎熬,還有慘無人道的練刀生涯,她何止沒有嘗過冰糖葫蘆?她也從沒嘗過孩提時代的友情!她沒嘗過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
譬如……
到底是戰?還是不戰?
然而,這座自百曉狂生死後,寂寞了幾近數十年的山莊,於這個黃昏,門前卻是張燈結綵,群雄絡繹不絕,好不熱鬧。
那女孩也看著刀皇如狂獸一般遠去,小小的臉蛋流露一絲擔憂,道:「好可怕的…人呀!爺爺,若真的給他找著他女兒的話,實在不堪設想啊……」
「吼———————!」
唯瞧真一點,眾人當場眼前一亮,這條人影,竟是一名年華十八的妙齡少女!
那女孩奇道:
二人就這樣一起結伴上路,不經不覺,已走了三日路程。
第二夢話猶未完,聶風又一笑道:
「是剛才從那韋千峰身上借來的!」
劍風颯颯,好一個聶風,卻仍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但見他好整以暇一笑,依舊一動不動,接著,突聽「噹」然之聲迭響……
她不答,亦即默認!
而在狂吼聲中,他的人,更如一柄驚世怒刀,朝百曉莊的方向狂衝而去!
聶風又是一笑,道:
那老者又再笑了,這是他第三次的笑:
「然而這個百曉莊的新莊主,同時亦列出一個條件;便是群雄若有心赴會,每一派皆必須帶一口棺材給其作禮!無貼又無棺,無路赴驚惶!」
而第二夢,亦是如今唯——個有實力一戰聶風的人!
第二夢至此方才明白,原來聶風適才乘韋千峰高談闊論時,巧施空空妙手,想不到他雙目受傷,身手仍不遜平時,她不由道:「聶兄,我們雖已有了驚惶貼,但那韋千峰豈非沒有貼了?這樣做似乎有點……」
所有愛情、親情、友情,
聶風簡直無法相信,一個十八歲的女孩,竟然從未嘗過一口冰糖葫蘆!即使是最窮困的人家,也買得起冰糖葫蘆這些孩童小吃,她彷彿完全沒有童年?
其實,適才的一腿,真的是聶風所為!
然而整個廳堂,此時其實還有一個人,正在考慮自己應否與聶風一較高下……
會否,今夜的驚惶會,是一個令人震悚的陰謀?
而就在第十日,二人已愈來愈近江南。
第一件奇事,便是愈近江南,沿路之上便愈來愈多江湖人!
天…!第二夢也萬料不到,其父傳給她的刀法竟是如此霸烈凶殘!而聶風更造夢也沒想過,第二夢的用刀修為,實可與他偷學自其父的傲寒六訣一爭長短!
第二夢聞言登時心頭一動,體內刀勁差點又要發作。
難怪當年百曉狂生能以「百曉」馳名於世,一個人若能閱遍這數萬卷書,那又何止百曉?甚至天地玄奇也難他不倒!
人的心。
聶風最後也買了一串冰糖葫蘆給第二夢,她吃得很愜意,卻不敢太開心。
聶風忽地想起一個人可以有這樣快的出手,他愣愣問身畔的第二夢:「夢姑娘…,是你?」
一聲號令,霎時「錚錚」連聲,呂先開二人和眾弟子已一同拔劍,更向聶風疾刺而上!
斷情七絕其中一絕
這樣一個大美人,直教場中所有男子漢看得瞪眸不轉,而眾人乍聞此少女道破聶風身份,更是異常震驚!眾人那裡想到,這個瞎子,竟是名震江湖天下會的神風堂主!
不單不笑,聶風還發覺,第二夢的語氣也從沒露流不悅、不喜,甚或悲傷哀愁,即使是一聲歎息,她的聲調還是淡淡的,仍然像一個七情不動的高僧!
「喂!你倆聽見沒有?還不快滾到別桌去!別再在此丟我們的臉!」
只見巨大的廳堂之上,早已筵開半百,坐滿數十派從各地趕至的掌門精英,聶風與第二夢,亦被百曉莊的家丁安排坐於其中一桌之中。
在江南一條大街盡頭,有一座宏偉雄奇的莊園,單是外牆已長逾百丈。這座宏偉莊園已屹立在此地二百多年,冷眼看盡江南幾許變遷風雨,多少春秋歲月;這座大宅,正是江湖中無人不識的百曉莊!
到了最後的盡頭,都免不了犧牲……
然而就在此時,內堂倏地傳來連串「拍拍」掌聲,打破這教人窒息的死寂!隨著掌聲,更傳來一個清脆動聽的聲音,道:「好!好絕世的一腿!」
「嗯。但她快將不用再可憐兮兮了,因為……」
只是人的眼睛,有時候總為看得見的東西而目迷五色,反而忽略了一些人眼看不見的事情。
想不到就在聶風及第二夢前赴百曉莊途中,滿以為無風無浪,竟又會節外生枝,此行已不單是他和第二夢的事,更是數十門派掌門的事!
會發生怎樣的事?
又譬如,每經過一個小鎮,第二夢無論如何心急趕往江南,也必會稍為駐足,向鎮民打聽當地有否名醫,可以令聶風的雙目盡快復元。
第三件奇事,也是最離奇的一件奇事,便是這前赴江南的數十門派,每派也帶了一口「棺材」同行!
「呵呵!畜生!你以為真的可以逃過你老子的耳目?別要忘了,你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對手!只要你體內仍存有斷情七絕的氣,你今生今世也別望能逃出我的掌心!你的一生,早已注定最後要和我決一死戰!」
而更教場中眾人,甚至聶風始料不及的是,來的,原來並不是一個人!
「你這黃毛丫頭,竟是…百曉莊主?就是你要我們每派…帶一口棺材,給你作為…見面禮的?你到底要這麼多的棺材來幹啥?你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
當黃昏將盡未盡之時,聶風已掮著一口棺材,與第二夢混進群雄當中,成功憑貼進入了這個聞名已久的百曉莊。
霎時之間,整個百曉莊偌大的廳堂,頓呈一片死寂,為聶風這一腿而死寂!
「不錯!以我們穹蒼派在江湖歷史之悠久,也只得少林與武當配與我們同席!」
一語至此,練心忽地拊掌一拍,身後其中一名婢僕立時恭敬奉上一個長約兩尺的錦盒,練心此時又笑著朗聲道:「各位!載著十二驚惶真面目的那卷武林歷史,就放於這個錦盒之中!我們百曉莊絕對言出便行,今日只要誰能技壓群雄,誰就可得到盒中之秘!」
故聶風仍活在黑暗之中,不是不苦悶的。
第二夢與聶風終於來至江南。
「新上任的少莊主。」
原來,那女孩喚作素素?
話剛出口,忽醒覺自己如此急於否認與第二夢的關係,不知會否令一旁的第二夢在人前難堪,於是隨即住口。
情·心·一·橫!
「適才聶堂主已一腿敗盡穹蒼派,請問各大掌門,還有誰要與聶堂主一較高下?」
只因不但聶風要到百曉莊借取百曉狂生那卷武林歷史,一睹十二驚惶的真面目,就連第二夢所得的那卷地圖,亦指出必須先到百曉莊,才能有望找出十二驚惶。
練心!
十劍齊斷,當真非同小可!緣於若有人僅以血肉掌腿,便能硬生生連環震斷十劍,其腿勁之強橫,可說世上無雙!而這一腿能在眾人看不見之下連環斷劍,腿出之快,亦更勝適才掃在呂先開臉上的腿印!
何妨放開懷抱……
第二夢喜出望外,愣愣問:
而這個喚作「練心」的少女,她的姓,亦真的是百曉狂生的姓。百曉狂生只是其外號,他原姓「練」!
第二夢看著韋千峰的身影去遠,一雙柳眉幾已皺為一線,她沉吟道:「原來…,要赴百曉莊的驚惶會,必需那道驚惶貼?可是,我們那有什麼驚惶貼?那即使我們到了江南,豈非仍不得其門而入?」
只是,就在猶未知聶風可有辦法自救之際,場中有一個人,在一時情急之下,竟已不顧一切出手!
「聶堂主,練心雖廣發驚惶貼,但也並非邀及整個武林,僅發貼給數十門派。記憶所及,並未有邀請天下會前來赴會,聶堂主今日竟會持貼與聶夫人不請自來,實在教心佩服佩服!」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聶風此言一出,本已驕橫無比的呂先開,即時火上加油,怒不可遏,吆喝:「媽的!你這瞎小子不要命了?快給我滾開!」
這個驀然破口大罵的漢子,正是穹蒼派的掌門呂先開。坐於其畔的,則是其師弟柳清弓。柳清弓亦附和道:「師兄說的對!我們穹蒼派,少說也是江湖二十大門派之一,與這些瞎子和沒臉見人者同坐一桌,簡直有失身份!」
一連串的可憐、可怕,女孩登時聽得頭昏腦脹,愈聽愈是糊塗,不禁道:「爺爺,我也分不清他是可憐抑或是可怕了,但他的女兒,卻真的很可憐喲……」
除此,每日午時,當烈陽如火高照,第二夢的氣息總是有點沉重急促,聽來甚是痛苦,接著她便會自行消失半個時辰,回來之後,便又如沒事人一般,聶風鑒氣辨聲,心知第二夢必身懷暗疾,每日子午最熱之時必會發作……
而這記耳光,更掃得呂先開金星直冒,門牙也掉了下來,人更被硬生震後數步!
聶風相當訝異,緣於他縱然早已感到第二夢武藝不弱,但她的出手,竟然也能和聶風一樣,令場中群雄無法捉摸,那她的出手之快,估計也不會比聲音慢上多少……
聶風臉上竟安然無恙,但呂先開的左臉之上,赫然多了一個殷紅腳印,就如同一個以腿留下的耳光,異常矚目!
場中數十派的掌門看不見聶風出腿,只因聶風的身形比聲音還快,而今到會的所有掌門,修為卻實在尋常;故以他們的資質,根本無法以肉眼捕捉聶風比聲音更快的腿!
「哦?為何如此?」
不錯!聶風此言說得對極了!
啊?她竟誤以為與聶風同來的第二夢,是他的妻子?
「我姓『練』,單字一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