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彆扭(1)
我沒想到,我的話竟到他的心裡去了。
我聽他這麼說,不由得微微一笑,饒有趣味地看著他說:「怎麼?你介意了?」
「我問你,你回答我就好。」盛筠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冷冷說道。
「我只是表達我對人對事的態度,可能和別人不太一樣,沒有特指什麼。」我看著他平靜地說道,隨後又說,「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敏感了?」
他被我說得一臉訕訕,又沉默了許久,隨後徐徐地說:「原來對你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便是價值連城的珠寶;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便是一文不值的山石。許舒貝,你的價值觀原來如此現實。」
我並沒有這麼想,我不過是覺得愛情並非我現在的必需品,所以我沒有那麼看重罷了。即便明白自己對盛筠有情,但那也不過是心的範疇,還上升不到我要用身心去全力以赴的階段。
但是我沒有解釋,只是微微一笑,對他淡淡地說:「我去打水來幫你擦臉吧。」
我是覺得不必解釋,在他看來卻是等同於默認了。
這之後的幾天,他都沒有怎麼理會我。我們同處於同一個空間裡,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他全心養傷,我躺在旁邊空閒的病床上全身心安胎,各自捧著書,保持著默契的沉默。
每天邰子謙都會按時送來一日三餐,瞬間告訴我們盛家如今的情況。
老頭子的喪事操辦得尤其隆重,同時,陳墨竹母女四人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佔領了盛世集團的高位,並且火速召開了董事大會,把盛筠原本制定的許多制度和流程都全部廢除,並且清理出了一批盛筠曾經委以重任的中高層。
盛筠全力以赴養傷,為的便是老頭子出殯的那一日,他能夠趕上。他的傷口在特效藥的作用下迅速結痂,再加上本就年輕恢復力快,很快便能夠行走自如了。
老頭子出殯的那天,尚揚一大早便開車過來接他,因為時間再加上我懷孕不便的緣故,我沒有一同前往,而是留下來辦理出院手續和收拾東西。當天,夏伊娃陪著我一起。
辦理好出院手續後,我們兩開始著手收拾東西。我在整理床鋪的時候,發現枕頭底下放著一個小小的、外表有些陳舊的禮盒,打開一看,禮盒裡放著的,是一枚小小的鑽戒,看樣子不是特別貴重的樣子。
這……是舊物麼?他要送給誰?為什麼藏在了枕頭底下?我心裡詫異不已。
「這是什麼?」夏伊娃探頭過來,隨後從我手裡接過了盒子,當看到裡面放著的是鑽戒時,夏伊娃驚訝地問道,「這是要送給你的?」
「顯然不是,是他貼身所帶的,一定是剛才著急忘記拿了。」我淡淡說道,心裡有些苦澀。
夏伊娃當即合上了盒子,放在我手裡,對我說:「我哥過去曾經有過一個心愛的女人,硬生生被盛家拆散了。這件事我聽阿柔說過,不過舒貝,說真的,你就打算和我哥一直這麼下去嗎?」
「一直哪樣下去?」我一時沒明白,喃喃問道。
「你沒覺得你們之間的關係很怪異麼?眼看著孩子就要生了,你們兩卻好像半點不急的樣子?」夏伊娃說到這裡,關切地握住了我的手,「你們到底怎麼回事?我明明能夠覺察到你們互相在意,可以怎麼總這麼別彆扭扭的?」
「我也說不清楚,或許……是我們彼此的心結都未解吧。」
「許家人不是已經受到了應有的報應了麼?黃小香死了,許天一進了大牢,你也要回了自己的房子,你還有什麼心結?」
「許長生還在,許氏集團還在他的手裡。除非我重新奪回了許氏集團,不然我都不想考慮感情。況且……盛筠,未必對我有意,我們不過是一樁交易,外加寂寞時的慰藉罷了。」我淡淡說道。
「舒貝,別人或許不瞭解你,但是我對你,比對我自己還要瞭解。如果你對他無心,你不會衣不解帶在醫院裡日夜照顧他好幾天,還懷上他的孩子……我哥如果對你無心,也不可能讓你留下孩子,更不可能默認你在醫院陪伴他。可是你們……你們要這樣彆扭到什麼時候?」夏伊娃說著說著,有些著急起來。
我見她這樣,頓時寬慰地捏了捏她的手:「伊娃,我知道你很想我好,希望我能和他修成正果。但是我心裡明白,我和他雖然類似情侶,但是很難成為情侶。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但是你要讓我現在主動去愛一個人,去爭取他的心,我根本就做不到,我不是那種真愛至上的女人。」
「但是你心裡愛得比誰都深沉,你只不過是刻意迴避自己的感情罷了。舒貝,有時候我真的很不喜歡你們這種被動的性格,你這樣,我哥也這樣,你們之間就永遠無休止地這樣循環,無法靠近又無法遠離,這樣心會很累。」夏伊娃皺著眉頭看著我心疼地說道,「而且將來,倘若他遇到了另一個女人,就好比阿柔,你真的願意拱手相讓嗎?舒貝,你現在不爭取,到時候會甘心嗎?」
她的話讓我的內心波瀾不已,原本我從未去思考過這些,可是她這麼一說,我再聯想到阿柔每一次出現時我的心裡動盪,說完全不在意,那是假的。
可是,要如何爭取呢?這個世界上想要很多東西都可以靠不斷的努力和爭取去得到,唯獨愛情。
萬一我進了一步,對方卻退了萬步呢?或者又萬一,我真的對他全身心付出的時候,他卻轉眼愛上了別的人呢?
想到這些,我堅定地搖了搖頭,我說:「不,寧願不爭取,也好過將來傷心。」
「舒貝,你還是不明白自己的心。你認為你現在不爭取,將來……就不傷心了麼?」夏伊娃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徐徐歎了口氣說,「其實,我和你一樣。」
「什麼一樣?」我扭頭看著她,隨後立馬會意到了什麼,我下意識反問道,「你是指尚揚?」
夏伊娃的嘴角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她點了點頭說:「嗯,我不知道我和他究竟是什麼性質。我們天天都見面,天天都鬥嘴,但每一次吵著吵著,不知不覺就吵到了床上,只是,我怎麼都不願意承認他是我的男朋友,他對我……倒是越來越放了真心了。」
「害怕,對嗎?」我微微歎了口氣,「害怕一付出就被辜負,害怕對方的真心無法停留太久,害怕開始更害怕結束……而且,我總在思考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夏伊娃點了點頭,隨後問我。
「如果我已經能足夠負擔自己的生活,我能承擔生活給予過的一切後果,我為什麼還需要感情這種累贅又累心的東西?」我坐在病床上,看著夏伊娃無奈地說道,「像我們這種經歷過大風大浪、在職場摸爬滾打過的人,對任何一項投入都會習慣性去對比付出與回報,有足夠強的風險意識。可是我們對其他投資都能夠精準計算出風險率與回報率,唯獨感情這個範疇,你一旦投入,可能就是無底洞。」
「可就算是這樣,你還是會忍不住對男人產生好感,你再強也會渴望精神上的依賴,你再堅韌在深夜裡還是會寂寞啊,就算我現在能夠給予我自己物質上的滿足,可是精神上……我不得不承認,如果現在身邊沒有尚揚的出現,我可能會一直空虛下去。所以很顯然,感情是不能計較付出與回報的。舒貝,有時候人要活得現實一些,可是有時候,又不得不夢幻一些。」夏伊娃看著我,徐徐說道。
「我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聊天了。」我不禁拉著她的手,感慨地說,「也只有在你這裡,我才能敞開心扉說出我心裡的困惑。」
「我知道你曾經受過巨大的心靈創傷,導致你對人本身就有一種極大的不信任感,然後我哥……他或許也是同樣,你們同病相憐。但是舒貝,我想告訴你的是,如果我和你之間一直在計較投資與回報,我們的友情不會保持這麼長久,」夏伊娃說完,低下了頭,語氣稍稍低了一些,「而之前我和你,就是因為我計較了,我們就產生了縫隙。」
「我知道你想告訴我什麼,伊娃,謝謝你。」我不禁感動,隨後擁抱了她。
她無非是為了告訴我,如果我對自己的感情一直吝嗇付出,那我便收穫不了感情。可是,我還是覺得,我和盛筠之間的梗阻太多,不僅僅是感情的範疇。
我們收拾東西回到了我家,我帶她參觀了我的舊宅,告訴她無數曾經在這舊宅裡發生的小事,我們一下又回到了當初那種毫無間隙、無話不聊的日子,一直到傍晚,門口汽車喇叭聲響起,我飛速打開了大門,看到盛筠穿著一身煙灰色的西裝,手臂上戴著黑紗,臉色慘白地站在夕陽底下,還沒來得及說話,便直直地在我面前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