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重新落座。
此時,外面又有人通傳,袁媚兒與曹雪柔姍姍入內。
與朱瞻基、胡善祥分別見禮後,各自落座。
袁媚兒挨著若微坐著,拉過她的手,似怨似嗔道:“孫姐姐好莽撞的性子,昨兒這一出,可把咱們都給急壞了。
聽說是遇到惡犬了?姐姐可傷到哪裡沒有?”說著便挽起她的袖子,又上下打量著。
若微忙說道:“沒什麼要緊的,當時抱著頭,只顧在雪地裡滾著,就是腿上有些淤青,並無大礙!”“姐姐真是福大命大。
不過昨兒的事,也真透著古怪。
這西山乃是咱們的皇家林苑,那惡犬也該是專人飼養的護林犬,怎麼可能會突然行兇呢?”袁媚兒一臉疑問。
若微心中掛寄紫煙,根本無心與她閒談。
袁媚兒見她不語,也不再開口。
只聽慧珠開口說道:“袁主子所問,正是奴婢心中所疑,還請微主子明示,否則明兒個太子妃問起來,怕是不好回話!”朱瞻基聽她們如此一說,也覺得疑竇迭生。
原本昨日突逢噩耗,心中焦慮萬分,只想著馬上找到若微。
後來又是王貴妃崩世,心裡亂糟糟的沒有半分頭緒。
今日看到若微平安歸來,又得喜訊,根本顧不上追問她遇險的細節。
如今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提及,才覺得大大的不妥。
於是朱瞻基也把目光投向了若微。
若微看眾人的目光都盯著自己,彷彿這其中藏著什麼天大的隱情一樣,心中不由掙扎再三。
脫脫不花的身份自然是不能說的。
而自己在此情此景之下,就更不能說是被一位異域男子所救,又與他在石穴中共度一夜。
原本清白單純的事情,在她們眼中定是不堪。
想來想去才輕描淡寫說道:“昨兒在西山遇襲,後來蒙一位老伯所救才倖免於難,可是那位老伯卻受了傷,所以今早同返城中,原本想先去醫館療傷,正巧遇到小善子……”“原來如此!”眾人頻頻點頭。
若微抬眼看了看朱瞻基,只見他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若微知道,自己所言當中疑點甚多,只是一時又無從解釋,只得低垂眼簾,不再作聲。
第197節:憑空遭構陷
“微主子!”慧珠深福一禮,“恕奴婢無禮,剛剛微主子此言中,漏洞頗多,似乎有些閃爍其詞。
請問微主子,皇家園林中,怎會有平頭百姓出現?況且,既是被老伯所救,為何不馬上與紫煙、趙四會合?為何不馬上回府?就是後來殿下親率府中親兵去搜山,金公公帶侍衛山前山後、山上山下找尋了整整一夜,那個時候,微主子,您和那位老伯在哪裡藏身?今兒在醫館,如果不是金公公先認出了主子,主子與那位老伯療傷之後,又打算去哪裡?”慧珠一席話說完,廳內寂靜一片,可謂鴉雀無聲。
若微深深吸了口氣,是啊,這一切她都無從回答。
因為慧珠所言都是死穴,她根本無法坦白相告。
首先,不能暴露脫脫不花元室後裔的身份,其次如果說自己和施救之人藏身在石穴之內,不知她們又將做何聯想。
更重要的是,脫脫不花坦言相告,這石穴內埋藏的是他先人的屍骨,若是全盤托出,他還未將那些屍骨送走,自己豈不是害了他?若微緊緊咬著嘴唇,半晌無語。
朱瞻基見她如此神態,知道必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於是輕咳一聲:“好了,孫令儀遭此一劫自然是又驚又累,還是讓先她歇歇。
有什麼事情留待明日再說!”袁媚兒與曹雪柔聽朱瞻基此語,立即起身告退。
胡善祥最後一個站起身,面露憂色地看了一眼朱瞻基,也要告退。
慧珠卻走到朱瞻基身前,福禮相拜:“殿下,今兒是三十!”朱瞻基點了點頭:“本王有些話要對微主子說,晚些時候再過去!”“是!”慧珠再次拜別,臨出門時還別有深意地盯了一眼若微,那眼神兒不禁讓若微感覺有些不寒而慄。
“你們都下去吧!”朱瞻基遣退眾人,站起身拉著若微走入內室,雙雙坐在榻裡。
“此時,可以說實話了?”朱瞻基盯著若微,心中疑雲密佈只盼著她能吐露實情、坦言相告。
若微坐在榻裡,低垂著頭,實在不知如何開口。
時間一點兒一點兒流逝,朱瞻基一直耐著性子等她開口,看到她面上躊躇的表情,心中更是焦慮不安。
第198節:憑空遭構陷
精緻華美的寢室內,牆邊一角的香案上放著一尊三重鍍金博山爐,內中瀰漫著縹緲的香片味道。
熏爐旁邊是若微的妝台,上面綠瑩瑩地正是那只碧玉虎的鎮紙。
若微的眼睛瞄來瞄去,彷彿又想起了初入宮闈時,他送給自己這個鎮紙,而自己回贈給他的居然是一盤磨豆子用的小石墨。
唇邊不由微微含笑,又看到不遠處的暖炕上,頂著烏黑的殼,緩緩爬行的小龜,更是笑出了聲。
她神情越是淡然甜美,朱瞻基就越是焦躁。
看她轉著眼睛瞄來瞅去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不由惱了起來。
他伸手托起她的臉,眼中帶著幾分怒意說道:“問你話呢?這裡又沒有旁人,快把當時的情形如實講與我聽!”若微對上他的眼眸,想了又想才說道:“我今兒在廳裡說的是實情,也不是實情。
”“哦?”朱瞻基眸子中閃過一絲疑惑,話語漸漸輕柔和緩起來,“不論怎樣,你實話講給我聽,我不會怪你的!”“怪我?”若微撇了撇嘴,“怪我什麼?我又沒做什麼不好的事情!”朱瞻基歎了口氣:“好好好,小冤家,快說吧!”若微笑了,把臉輕輕湊上去,附在他的耳邊:“殿下想聽實情,三日之後,我便原原本本的講給你聽。
若是你等不急,或者不信我,就是此時要打要罰、嚴刑逼供,我也是不會招的!”朱瞻基聽了,心中立時湧起一股無名之火,狠狠瞪著她,眼中的冷光有些嚇人。
若微見了,不由把肩一縮,微微打了個寒戰。
朱瞻基努力壓抑著心中的不快,低聲問著:“還是不說?非要等到三日之後?”若微點了點頭。
朱瞻基貼在她耳畔,在她耳垂上狠狠一咬。
若微吃痛地叫了起來。
朱瞻基一抖袍袖,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丟下一句話:“好,三日後此時,本王聽你的坦白。
只是從現在開始,你,被禁足了!”說完,他轉身向室外走去。
“殿下,紫煙……”若微心中暗自懊惱,怎麼沒好好哄哄他,讓他想法子放了紫煙才是正經。
第199節:憑空遭構陷
可朱瞻基頭也不回地說道:“三日之後,你的坦白讓本王滿意,紫煙自然可放!”說完,大步向外走去,那步子如此堅定,神情如此冷酷。
若微實在驚訝,這樣的朱瞻基,在自己面前還是前所未有的。
宜和殿內。
身穿雪紡鏤空雕花大袖低胸睡衣的胡善祥,披著一頭如瀑的黑髮,正在小心服侍朱瞻基寬衣升冠,朱瞻基坐在妝台之前,胡善祥站在他身後,為他細細梳理著長髮。
“殿下的頭髮,又黑又粗,光滑烏亮的如同緞子一般!”胡善祥一下一下,動作十分輕柔,這一幕不禁讓朱瞻基想起了三年前,自己與她大婚的那個晚上。
他將她棄於新房之內,獨自跑到若微住的靜雅軒內。
漆黑的室內,一盞火燭也沒有點。
她亭亭玉立於鏡前,一下一下用梳子梳著自己的頭髮,每一下都像在撕扯朱瞻基的心。
他記得自己走上前去,從她手中奪過那把梳子,然後小心翼翼,鄭重而深情地為她理著那一頭如霧的長髮。
心中隱隱作痛,這樣的美發,以後會不會由另外一個男人撫在手中,看在眼裡?一想到此,他的心立即抽作一團,痛苦不堪。
彷彿那天晚上,不是他與胡善祥成親,而是她要另外嫁給別人,嫉妒與憤恨,還有對命運的抗爭,將他的心填得滿滿的。
然而,嬌俏的她,悄悄轉過身,直愣愣地望著自己,居然問:“你,會愛上她嗎?”記得當時,自己斬釘截鐵地從口中擠出兩個字:“不會!”她又彷彿頑皮的孩童一般,歪著頭撒嬌地問:“你會這樣給她梳頭髮嗎?”自己當時像是被火燒了一樣,立即答著:“不會!”她笑了,她的臉就像那年看到那盤紅彤彤的櫻桃一樣。
她的笑,像一把火,燃盡了他的矜持。
什麼禮儀道德、規矩家法,他全不顧了。
他只知道,這樣的她,他不能放棄。
於是,在那個小小的靜雅軒,在她的香閨內,他要了她。
是的,甜美而帶著幾分稚氣的若微,勝過晨光中的露珠,惹人心醉。
第200節:憑空遭構陷
他永遠記得初次承歡時,她微微蹙著的細長的柳葉眉,微閉的媚眼,眼梢微微的上翹,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度,濃密的睫毛微微撲閃,白皙小巧的面龐因為緊張和興奮而掛上了密密的一層汗珠,隨著他有節奏的衝擊,鼻尖上的汗珠與耳邊的珍珠墜子微微輕顫,細碎的嬌吟和低聲的喘息,當真是撩人到了極點。
那是他一生都不會忘記的情景。
“殿下,殿下!”胡善祥的聲聲輕喚,把朱瞻基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殿下,該安置了!”胡善祥面上含羞,在燭火的映襯下,比白天多了幾分的妖嬈與嫵媚。
朱瞻基看著她,有時覺得她太過普通,普通到同處三年,閉上眼睛,幾乎想不起她的容顏,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又覺得她確有獨到之處。
明知道自己寵愛若微,卻能與她和睦相處。
在人前人後,處處為她留有餘地,並沒有刻意為難。
在母妃面前,竟然後來者居上,寵信程度已經超過了若微。
就是府中對待下人,也是大度寬厚,連小善子也常常念叨著她的好處。
若不是慧珠入府之後,為了揚威立規,有些生事之嫌,朱瞻基彷彿挑不出她的錯處來。
這樣的女子,似乎很適合掌家理事,看來皇爺爺的安排也是有道理的。
不對,朱瞻基立即否定了自己。
若微何嘗不是如此呢,還記得她幼年進宮,在大大小小的宴會與事件當中,獨具匠心、行事靈巧,何嘗不是贏得宮中上下一致的好評,只是現在,沒有給她施展才幹的機會罷了。
想到此,朱瞻基不由笑了,若微莫不是真的給自己施了什麼魔法,就是心裡剛剛開始去贊另外一個女人也立即打住,彷彿覺得對她十分不公一樣,看來此生真的要被她綁得死死的。
胡善祥看他面色時時閃過恍惚與笑意,不知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只小心地說道:“殿下是今日得了喜訊,高興得難以入眠了吧?”朱瞻基眼眸微閃,唇邊含笑:“是啊,若微此次有喜,是咱們府中第一胎,以後還要你好生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