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滿殿的侍女、嬤嬤,都鄭重其事地跪下向他道喜,朱瞻基竟有些糊塗了,而若微心中一陣撲通,彷彿已然料到了什麼。
這時只見慧珠領著徐太醫來到瞻基面前,滿臉的喜色:“恭喜殿下,咱們娘娘有喜了!”朱瞻基微微驚訝,然後回頭盯了一眼若微,眼神兒中有歉意,也有安撫。
若微面上一派嫻雅,美目流轉,嘴角帶著與往常一般無二的淡淡的笑容。
朱瞻基這才稍稍安心,對著徐太醫脫口就是一句:“可看好了?”此語一出,眾人皆感意外。
就是朱瞻基自己也覺得十分不妥。
而徐太醫在宮中久沐風雨,這點眉眼高低自然心如明鏡,他立即拱手回道:“回殿下的話。
正是喜脈,胡娘娘脈象平和,胎向強勁,已有兩個月了!”“兩個月?”若微的臉色稍稍有些發暗。
朱瞻基揮了揮手:“偏勞徐醫正,先下去吧!”慧珠秀眉高挑:“殿下,皇太孫妃有喜,這是咱們府中的大喜事,該重重打賞才是!”慧珠此語明顯是在提醒朱瞻基,前些日子因為若微傳出喜訊,朱瞻基大喜過望,傳令府中上下皆有賞賜,而此時初聞皇太孫妃有喜,並不見朱瞻基有多大的歡喜之色,顯然是厚此薄彼有些不公。
朱瞻基點了點頭:“府裡由你統管,這等事情,就按例而行吧!”“是!”慧珠轉身進入室內,不多時捧出一個銀盤子,裡面是用紅綢包著的幾封銀子,大約有五十兩,捧給了徐太醫。
徐太醫謝了又謝,這才告退。
“殿下,是否該去裡面看看太孫妃?”一直靜而不語的曹雪柔移步上前,一雙含情的美目看著朱瞻基,面上是和煦的神情。
“是啊!”慧珠也開口勸道。
朱瞻基這才進了裡間,只見胡善祥歪倚在暖閣裡,隔著兩層紗幔,見瞻基進來,立即起身相迎,口裡輕喚一聲殿下,面上含羞,比往日多了些嬌艷。
朱瞻基迎上前,伸手將她扶起:“內室之中,何須多禮?”
第252節:雙姝暗離間
胡善祥笑了:“殿下是夫,是君,不管在哪裡,善祥都仰為天顏,不敢怠慢!”看她情真意切,眼神兒清澈,唇邊含笑,好一副貞靜賢淑的樣子,朱瞻基不禁有片刻的失神兒。
“殿下,臣妾有孕,殿下似乎並不開懷?”胡善祥索性把頭輕輕倚在朱瞻基的懷裡。
朱瞻基沉吟:“哪裡!善祥莫要多心。
”原本若微隨袁媚兒和曹雪柔正要進入內室給胡善祥道喜,只是領頭的曹雪柔剛一欠身,又立即退了回來,臉上像塗了層淡淡的胭脂,紅暈微染,笑而不語。
袁媚兒眨了眨眼睛:“怎麼了?”若微卻明白了:“既是如此,咱們就先回去吧!”說完她便第一個轉身退了出來。
從宜和殿裡出來走在府中小徑之上默默想著心事,耳邊始終徘徊著徐太醫那句“兩個月”的話語。
雖然若微知道朱瞻基每逢初一、十五都會去胡善祥房裡,可是他曾經說過他是不會讓她受孕的。
瞻基曾經不止一次對自己說過他的長子只會是她孫若微的。
可是現在,胡善祥居然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也就是說他騙了自己。
陽春三月,府中到處是一派鬱鬱蔥蔥、花木扶蘇,雖然景致宜人,可是若微的心如同墜入冰潭,只覺得柔和的春風拂過卻似剪刀一般鋒利,割得自己渾身上下哪裡都疼。
一陣難以抑制的噁心,她扶著路邊的樹幹乾嘔了起來。
是誰在她身後輕柔地撫著,動作輕緩又小心翼翼?若微抬起頭,正巧對上她的眸子,清煙如霧、麗質天然,從來沒有發現曹雪柔是如此動人,此時她正一臉關切,又將自己的帕子遞給若微。
若微也不推卻,接過來輕輕擦了擦唇角:“謝謝!”“妹妹出來怎麼身邊連個丫頭也沒跟著?”曹雪柔一口的吳儂軟語,更顯柔和。
剛剛與瞻基一道自迎暉殿裡出來,兩人手牽著手,自然不喜旁人跟著,可是現在他留在宜和殿裡陪著胡善祥。
深深地歎了口氣,如今才知道形孤影單的難處,她只得以笑相掩,沒有直接回話。
第253節:雙姝暗離間
“看妹妹害喜得厲害,不如到我那兒坐會兒,歇歇再走?”曹雪柔上前扶著若微,又對身後的丫頭錦素吩咐著,“去迎暉殿裡傳個話,就說令儀在我這兒坐坐,省的她們惦著!”“是!”錦素立即下去照辦。
心細如髮、體貼入微,曹雪柔平日裡對誰都不遠不近,而此時的一扶一幫卻讓若微覺得很貼心。
曹雪柔的香遠齋佈置得極為清淨,不像女兒家的香閨,倒像是公子的書齋,若微剛一坐下,即有丫頭奉上茶。
清香淡雅,寧神靜氣,一品之後只覺得唇齒留香,若微不由讚道:“好茶!”“茶是再普通不過的洞庭龍井,只是用今冬的梅花熏過,又以夏日荷葉上的露水沖泡而成,所以才最是清香!”曹雪柔裊裊地站在書案之前目光掃過上面的一幅畫竟不由眉頭微蹙。
若微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她立即拿起一方素帕覆在上面,臉上笑容不減,又拉著若微去看她的藏書。
只是這樣的欲蓋彌彰反而見拙,那幅畫畫的什麼,若微沒看清,但是那畫卷下方提的正是瞻基的字,若微只看到“老柏修竹沐雪青,鵲棲艷至露華濃”這兩句,這是瞻基送給她的?原來到頭來,竟是自己錯了。
原以為瞻基對自己的心才是唯一的。
對於胡善祥,他只不過是敷衍了事,想不到他卻讓她珠胎早結。
剛剛還在為此痛惜。
轉眼就看到了他寫給曹雪柔的情詩,什麼叫沐雪長青、露華正濃?若微只覺得短短八個字,如同一把鈍刀凌遲在自己的心上,原來對於曹雪柔,他也不僅僅是應景兒?那麼袁媚兒呢?若微面色越發清冷,深深吸了口氣,費了好大的勁才讓自己沒有失態。
曹雪柔看在眼裡,心道,只如此你即心寒了嗎?原來還是高估了你,原來你竟會如此不堪一擊?這以後的日子才真真有趣。
第254節:風催月奴折
第四十三章風催月奴折山東樂安原本是一座清靜的小城,民風淳樸、百姓富庶,然而不過三兩年,就大大變了模樣。
高大宏偉的漢王府門前,王妃韋氏與府內諸位側妃、侍妾都分列兩側,得了消息說今日漢王回府,所以早早在此候著。
只是眼巴巴地等了一個多時辰,還不見蹤影,不由有些急了。
韋妃年近四旬,身材高挑,體態豐盈,言行舉止端莊嫻雅。
今兒為了迎接漢王,天還沒亮就早早裝扮起來,身上是親王王妃的常服,金黃色繡著鳳凰的雲煙衫,逶迤拖地的黃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烏髮如漆,只是略有些稀薄,所以特意加了義髻。
這義髻原是盛唐時宮中貴婦人以鐵絲加發編織而成的假髻作為裝飾,據傳還是楊貴妃首創的。
而經過宋元兩代,早已失傳。
如今韋妃頭上的義髻,則是以薄木製成髻式,在上面綴以珠寶和花朵,看起來高貴美艷,更添風姿,宛如一朵怒放的牡丹花,美艷絕倫。
身後的幾位側妃站得腿早就酸了,可是誰都不敢稍稍流露出半點不耐煩的神色,只有心中暗暗祈求上蒼,讓漢王早些駕臨。
正翹首而盼,只見遠處煙塵浮起,馬蹄陣陣,一隊人馬飛馳而至,後面那輛四馬高車,正是漢王的輦駕。
側妃鄧氏輕聲說道:“好奇怪,平日裡王爺都是騎馬的,今兒怎麼會坐在車輦之中?”韋氏也是納悶,然而車駕已到近前。
“快,侍候王爺下車!”韋氏立即指著王府門前的太監說道。
有人馬上抬來三層木階的車馬凳放在車旁,車門自裡面被推開,朱高煦大步走了下來。
“臣妾恭迎王爺回府!”自韋氏以下,所有的妃妾和九位王子都俯身下拜,如此恭敬,如同聖駕來臨一般。
“嗯!”朱高煦哼了一聲。
聽著似乎不那麼高興,韋氏與眾妃起身抬眼望去不由都愣了,只見朱高煦從車中扶出一個妙齡女子,看起來正是雙十年華,一張瓜子臉,水汪汪的大眼睛,容貌甚美。
“王爺!”韋氏臉上的嫻靜與端莊立時不見了,剛要開口詢問,朱高煦彷彿十分不悅,揮了揮手,只拉著那女子大步向府內走去。
王府正殿之後,是朱高煦的寢殿。
進入室內,他便往正中椅上一坐,接過侍者端上的茶飲了一口,又盯著立於下首的那名女子說道:“坐下!”那女子瞪著他,也不知道害怕,面上表情有些倔強:“王爺將民女強押至此,到底何意?”
第255節:風催月奴折
“強押?”朱高煦一陣大笑,眼中射出厲光,一把將她拽入自己懷中,“你說是強押?好個不知好歹的丫頭。
得本王青睞,是你三生修來的福氣,還這樣忸怩作態?”“你放手……”女孩眼中一派驚恐之色,“你不是說要帶民女去找皇太孫嗎?”“皇太孫?”朱高煦大笑不止,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幾乎要生生掐碎一般,“你倒先說說看,為何要找他?”“我?”她又驚又怕,“民女早就說了,皇太孫救了我和我娘,我親手繡了件袍子想贈給皇太孫!”“哈哈哈!”朱高煦眼中閃過噬人的凶狠,一個巴掌狠狠甩在她的臉上。
玉面之上頓時紅腫起來,唇角也開始滲出猩紅的血色。
“賤人,什麼送袍子?你是想把自己送給他吧?”朱高煦壓著她的頭,自己的臉幾乎緊貼著她的面。
女孩緊緊咬著嘴唇,不再開口。
“怎麼不說了?戳中你的心事就不說了?”朱高煦索性將她壓在桌上,健壯的身軀強壓了上去,“憑你?以為自己有三分姿色,就能在皇太孫面前得了寵?你醒醒吧,你的模樣放在皇太孫府中,只比那些二等的丫環稍強些罷了。
還是讓本王先調教調教,讓你長些本事,再送到皇太孫府中的好!”“真的?”那女子似信非信,眼中又有了希望。
朱高煦冷笑著,扯下她的腰帶,於是淡粉色的長裙瞬間飄落。
她立即大驚失色,用手狠狠抵著他:“你要做什麼?”“做什麼?教教你規矩,要想入太孫府,這是必得要學的!”他眼中沒有半分的慾望,有的只是恨意。
這恨從何而來?她想不明白,只是稍一遊移,他的手已然探入衣底,扯下她的胸衣與裡衣。
還未來得及細想,出自本能的拒絕,卻被他狠狠扼住咽喉:“想想你娘!不想活了?”她臉上神色是越發糊塗,都是王爺,都是出自皇家的龍子龍孫,怎麼會有如此大的差別?皇太孫英俊瀟灑、為人親和,而漢王卻如狼似虎、陰狠殘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