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就把她鎖在房間裡,你們都不要去管她,一個罪人,不值得你們在這裡受凍遭罪的看著,各自回去歇息吧。」
「是……」焦嬤嬤心中感激,趕緊點頭應下。
尋芳卻笑著攙她離開道:「娘娘好一招借刀殺人。」
劉玉瑤聽聞卻扭頭看向尋芳,只見她笑盈盈的看著自己,雪花落在她的眉梢眼角之上,她本就生的秀美可人,看上去恍如雪中仙子,爽裡素娥一般。
她還記得當初畫扇告訴自己的,這尋芳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因為家中獲罪,而淪落為婢。
「我做錯了嗎?」
「娘娘沒有錯,對待歹毒小人,不必手下留情。」
她這才點了點頭重複她的話道:「我也覺得我沒有做錯。」
這場大雪一直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門口堆積著一尺多厚的積雪,有小太監正雙手袖在袖中,焦急的在廊下走來走去,他嘴裡噴出一口口白色的霧氣。
劉夫人過來的很早,見到那小太監在門口轉圈,便忍不住問道:「公公有事找太子妃?」
「啊?」小太監看了劉夫人一眼,又點了點頭:「啊!是!」
劉夫人往房間裡望去,只見房門緊閉,劉玉瑤顯然還沒有起身,便又問道:「可是什麼急事?」
「是,已經通報給焦嬤嬤和尋芳姑娘了,但尋芳姑娘說太子妃娘娘尚未起身,不想打攪,我這才……」
說著小心翼翼的看向劉夫人道:「還請夫人通融一下,看看能不能叫醒了娘娘……」
話音未落,房門就從裡面打開了,二人雙雙向門內看去,只見尋芳出現在門口說道:「夫人請進。」
劉夫人驟然被嚇了一跳,看看小太監,又點了點頭,邁步進去。
那小太監似乎對尋芳也是欲言又止,但後者彭的一聲將房門關上,並未讓他進來。
室內供著火爐,暖烘烘的,讓人覺得遍體舒泰。
只是有的人似乎並不似劉夫人那般舒坦,比如焦嬤嬤。
之間她坐在爐邊,雙手不住的搓來搓去,很是忐忑不安,看到劉夫人來了,站起身來,張張嘴到底什麼也沒說出來。
劉夫人更是一頭霧水,又看了一眼尋芳。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尋芳道:「不是什麼大事,昨天晚上側妃方茉畏罪自裁了。」
劉夫人驟然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喃喃自語道:「不是什麼大事?不是什麼大事?人已經死了?」
「嗯,發現的時候身體都已經涼透了。」
劉夫人啞口無言,頓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了,指指劉玉瑤所居內室問道:「沒告訴太子妃?」
「娘娘昨晚為側妃一事心焦難過,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著,奴婢想著,人死不能復生,總不能再害的娘娘寢食難安,況且她現在還懷有身孕。」
這麼一說,還真挺有道理,只怕焦嬤嬤坐在這裡乾著急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也就只能在這裡看著,卻不能多說什麼。
「好吧……」劉夫人越想越覺得可怕,這東宮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自劉玉瑤嫁入東宮以來,一前一後的死了三個人了,感覺這裡好似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牢籠,天子眼皮底下都發生這樣的事情,可怕,可怕,簡直太可怕了……
於是乎,焦嬤嬤終於有了陪著一起搓手的人了。
直到半晌午的時候,才聽見內室劉玉瑤醒了,焦嬤嬤趕緊起身要進去,但卻在看到尋芳的眼神之後,馬上又頓住了腳步。
她一個在宮中頗有資歷的老嬤嬤竟然有點害怕一個小小的宮女,說出去恐怕會讓人笑掉了大牙吧……
但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尋芳身上似乎有一種氣質,這種氣質和當初弄影身上的氣勢不同,畢竟她自認為自己是個更有氣勢的人,然而,氣質就不同了,這是一種讓人肅然起敬的感覺。
尋芳帶人進去給劉玉瑤更衣,伺候她起身。
待她洗漱出來了,看到劉夫人和焦嬤嬤齊齊站了起來,莞爾一笑道:「娘,焦嬤嬤,你們怎麼都在這?吃過飯了嗎?沒吃的話一起吃吧。」
焦嬤嬤卻趕緊答道:「奴婢吃了,吃了。」
劉夫人也笑著說道:「為娘也吃過了,你睡的還好?」
伸了個懶腰,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她皺著眉頭說道:「也不知道好不好,總覺得困的慌,眼睛有點睜不開,但是就是睡不著了,腦袋清醒的很。」
「這是乏了,不是困了。」劉夫人呵呵笑道:「快坐下用早膳吧。」
「好!」她喜滋滋的在桌邊坐下,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在炭爐子上熱著的粥和小菜一一給她端了過來,她一邊看向窗外道:「哇,又下了這麼大的雪啊!也不知道南方下不下雪。」
一提南方必然是想到太子了,劉夫人眉目之中帶了分心疼的慈愛:「京城下了這麼大的雪,南方肯定也下了,不過應該比京中小一點。」
「那多沒意思。」劉玉瑤搖頭說道:「既然要下,那就狠狠的下一場,厚厚的,什麼顏色都看不到,只有白色,那才叫下雪。要是下雪也跟下小雨似的,窩窩囊囊的,還不如不下呢。」
這話逗的劉夫人忍俊不禁:「吃你的吧。」
焦嬤嬤看著這和諧的一幕,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開口說道:「娘娘……側妃娘娘沒了……」
後者吃著包子,頓了一下,又繼續咬了一口,面無表情的問道:「什麼叫沒了?」
「昨天晚上……側妃娘娘畏罪自裁了……」
劉玉瑤將手上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嘴裡說道:「不可能。」
「這……」焦嬤嬤到底還是說道:「是真的……奴婢不敢欺瞞娘娘。」
劉玉瑤看看尋芳,又看看劉夫人道:「是真的?」
「真的。」那二人也是點頭。
只聽她冷哼一聲笑道:「你們都在唬我吧?她昨天還口口聲聲的說要看著我犯下欺君之罪滿門抄斬呢,怎麼今天她把自己給斬了?而且她那種人,根本不可能尋死。」
「是啊,奴婢也是這麼想的啊。」焦嬤嬤皺著眉頭說道:「昨天晚上奴婢離開的時候還聽到她罵罵咧咧的說要等皇后娘娘做主……誰曾想今天就……」
說著就歎了口氣,很是一臉惋惜。
劉玉瑤放下手上的碗筷,想做是一回事,但真的發生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方茉根本不可能自裁,這一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雖然她的死和自己並無直接關係,但她也可以說是成為了間接的兇手。
真應了那句話:借刀殺人,大仇得報。
是的,昨晚要不是她支開了焦嬤嬤等人,將方茉一個人關在房內,也許她也不會死。
沒人比她一個山賊更清楚明白殺人滅口的重要性,所以,方茉就這麼被滅口了。
「娘娘…此時要暫時壓下來嗎?」焦嬤嬤輕聲詢問道:「畢竟……已經臨近年關了。」
「離過年還早呢……」她看著窗外喃喃自語道:「李徹還沒回來呢,他說過年之前會回來的,不,應該是臘月十六之前就會回來吧?」
「是……」焦嬤嬤點頭:「那奴婢便去通報內務府,再上報皇后娘娘?」
「你去吧。」
「是。」
焦嬤嬤說完就匆匆走了出去,一打開房門,眼前一片蒼茫的白色,雖然雪已停,日已出,但那寒風冷冽仍然直直的往脖子裡頭去灌。
她快步出去,尋芳又上前將房門關上。
劉玉瑤坐在桌邊,看著一桌子吃的東西,只覺得胃口缺缺,便對尋芳說道:「撤下去吧,我不想吃了。」
「是。」尋芳又命人將東西撤了,一時間房內一片寂靜,只有炭火燃燒時發出的辟啪聲響。
劉玉瑤的手指動了動,卻被一隻溫厚的手掌握著。
她抬眼一看,只見劉夫人已經坐在她的身邊正看著她道:「不要覺得難過。」
她稍微抿了一下唇瓣:「我以為我給畫扇報仇了,就不覺得難過了……」
劉夫人又不無心疼的在她腦袋上輕輕的摸了摸:「惡人終有惡報,與你無關,有些事情,你想開一些。」
她這才點了點頭,歎了口氣,轉而看向門口的方向:「人要活著,很難,要死,卻很簡單。」
「縱然如此,多少人還是擠破腦袋,想盡一切辦法的在這個世上苟延殘喘。」
「是啊……」她又皺起眉頭道:「要是昨晚讓人看著方茉……」
「這不怪你。」劉夫人說道:「真的不怪你。」
「是啊,娘娘。」尋芳也道:「娘娘不是說側妃本無尋死之心,只怕也是有人刻意為之……若是有人留守,那麼,為了達到目的,兇手說不定還會傷害別人。」
劉夫人意味深長的看了尋芳一眼,只覺得她這丫頭的心機也有些可怕。
不過好在這話終於起到了一點安慰劉玉瑤的作用,她點了點頭道:「我要去看看方茉。」
「是。」尋芳快步去取了厚厚的裌襖和大氅給她披上。
剛一出門的時候正好碰見了來請脈的李太醫,見她要出去,在雪地裡行了一禮道:「微臣在此等候娘娘。」
劉玉瑤想了一下卻搖頭說道:「不,你跟我一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