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一時沒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娘娘不回來了?」
「你跟我走。」
「是。」沒敢再問什麼,因為他發現這個平日裡常將笑容掛在臉上的太子妃面容沉靜,表情嚴肅,好像有什麼心事。
一行人去了和風苑,看到這裡已經有不少侍衛把手,進進出出的全是東宮離資歷比較高的太監和宮女。
其中連四皇子和禁軍統領都驚動了,他們也在和風苑門口看著,任何人不得隨意進出。
見劉玉瑤來了,二人上前行禮,四皇李徇大冷天依舊穿著軟甲,腰上佩劍,鼻頭凍的通紅,一張嘴就是一口霧氣:「大冷天的,娘娘怎麼來了?自有內務府處置此事。」
「我想來看看。」
四皇子又點了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陪著她一起進去。
一邊走一邊不無遺憾道:「年紀輕輕居然尋死,其實以她的身份,父皇未必會將她賜死,何必畏罪自裁呢。」
劉玉瑤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那間人滿為患的屋子皺緊了眉頭。
只聽李徇又道:「還是早上送飯的小太監發現的,側妃正吊在房樑上,渾身都涼透了,也是有段時間了,這才通報了我的手下,將人給放了下來。」
「還有什麼發現嗎?」劉玉瑤問他。
李徇想了一下搖頭笑道:「還應該有什麼發現?我發現娘娘您都快變成捕快了。」
「不……我只是隨便問問。」
然而李徇看著她走進房內,眾人齊刷刷的給她跪下行禮後,自己越想越覺得不對,若真的是畏罪自裁,未免也太突然了一點,甚至都沒留下隻言片語的遺言。
這房間之中,四面透風,與外面的溫度一樣,冰冷刺骨。
在當中擺放著一領草蓆,上面躺著的人卻是側妃方茉。
只見她的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裳,亂糟糟的頭髮上沾染著泥塵,那是昨天她在院中和劉玉瑤掙扎倒地的結果。
焦嬤嬤已經先一步的帶了內務府的人過來了,見她來了給她見禮,她將來人都打量了一遍方開口說道:「都起來吧。」
「是。」
來的是內務府總管和他的兩個小徒弟,臉上的表情有點難看,今年他沒為別處奔勞,盡給東宮打點這些晦氣事了。
其實宮裡私下裡也會嚼舌頭,怎麼自從太子娶了太子妃,這宮中就不得安生了?這太子妃到底是個孤星還是個煞星啊?
當然,在本尊面前,這種話是萬萬不能說的。
劉玉瑤正一動不動的盯著方茉看,只見她躺在那裡,雙眸緊閉,臉色蒼白毫無半點血色。
因為是吊死的緣故,嘴巴微微張著還能看到舌頭,幾乎可以想像的出,才發現的時候,她的表情多麼猙獰多麼可怕。
是的,活著很難,要死,卻是那麼的容易。
昨天那個鮮活的生命,一夜之間,就這麼香消玉殞了。
「娘娘……」焦嬤嬤小聲說道:「這裡晦氣,您出去吧。」
「沒關係,我又不是什麼嬌貴的人,不怕這個。」
焦嬤嬤欲言又止,見她堅持,只好又點了點頭。
劉玉瑤忽然對身後跟來的李太醫說道:「煩請太醫看看,側妃是怎麼死的?」
太醫一愣,他剛才來的時候聽說側妃是吊死的,現在太子妃又讓他檢查屍首只怕是為了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吊死的。
點點頭,過去小心查看,幾乎沒什麼致命外傷,就算嘴唇破了,那也是被人打的緣故,和上吊聯繫不上。
搖搖頭,他剛要開口卻被劉玉瑤阻止:「太醫,謝謝你了。」
他依舊是一頭霧水,不知劉玉瑤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聽他將自己阻止,只好作罷。
焦嬤嬤請劉玉瑤往隔壁的暖閣內休息,暖閣裡已經有人生了炭灰,暖烘烘的,裡頭還供著不少新鮮的梅花,佈置的極為清雅。
她剛進來李太醫就有些擔心她,要為她請脈,劉夫人也堅持讓太醫看看,她才終於點頭,乖乖坐在那裡讓太醫把脈。
好在太醫把脈之後,雖然知道她情緒波動,但好歹並未像當初畫扇死的時候那麼嚴重,便點頭說道:「娘娘雖然無甚大礙,但也還是得千萬注意,切不可傷及自身啊。」
「我明白。」劉玉瑤點頭,又衝太醫說道:「我會保護好自己,保護好我的孩子。」
「娘娘能這麼說,那微臣就放心了。」
就在這時,外頭又有人通報說皇后娘娘來了。
劉玉瑤懶身坐在那裡也不動彈,李太醫等閒雜人等趕緊告退離開。
這邊焦嬤嬤又在劉玉瑤的面前跪下,後者低眉看向她道:「你這是做什麼?」
焦嬤嬤輕聲說道:「奴婢無顏面對娘娘……」
劉玉瑤又道:「皇后來了,等一會進來撞見了肯定又要問什麼。」
「娘娘請聽奴婢一言。」
「好吧,你說。」
「太子殿下當初臨走之前囑咐奴婢多多留心側妃,說必要的時候這個人不用留,省的她日後找娘娘您的麻煩……」
原來李徹當初就已經想到了今時今日有可能發生的事情,當真還是一步百計,滴水不漏……
只聽焦嬤嬤又道:「奴婢並未將太子殿下的話放在心上……也未覺得側妃有何不妥……直到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奴婢才恍然大悟!」
劉玉瑤寬慰她道:「你不必自責,看穿一個人,也是時間的問題。」
「是啊……」焦嬤嬤點了點頭,聲音顫抖道:「娘娘若是寬恕奴婢,日後娘娘指東,奴婢絕不往西去。」
「嬤嬤起來吧。」劉玉瑤起身走過去,將她攙扶起來道:「你對我其實已經很好了,我也總是給你添麻煩,你都沒怪我,我怎麼會怪你呢。」
「娘娘……」一時間百感交集,焦嬤嬤擦著眼角的淚光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很快,皇后看了一眼方茉之後聽說太子妃在此,也直接進了隔壁的暖閣。
她幾乎是氣勢洶洶的殺進來的,一進門看到劉玉瑤就劈頭蓋臉的怒斥道:「好端端的!人怎麼會死!」
本想還維持一下表面的母子關係給她行個禮,但聽她這麼說了,她索性跳過了那個環節:「母后難道沒有聽說?方茉是自己吊死的。」
皇后指著她呵斥道:「胡說八道!我看就是你成心害人!要殺人滅口造成自縊假象!」
這樣的罪名從皇后口中吐出,嚇的眾人紛紛變了臉色。
然而被她指責的人卻是不急不緩的笑答:「母后,你可知道方茉在臨死之前跟我說了?」
皇后臉色一白,卻是仍然氣勢不減:「說了什麼!」
「她告訴我說,要誣蔑別人也得有證據才行!母后說我殺人滅口,那麼證據呢?」
「哼!」皇后仍舊指著她道:「方茉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她是不是罪人尚無定論,你就將她房內的炭火都斷了!她就是被你活活打死!活活逼死的!」
劉玉瑤卻施施然抬手,壓在她指向自己的手指上:「母后說的沒錯,那都是我做的,我只是心中一時氣不過,想欺負欺負她,給自己出出氣。」
她將皇后的手壓了下來,承認的倒是坦然。
皇后登時氣的渾身都在哆嗦:「只是出氣這麼簡單?你草芥人命!這一次就算是本宮和劉家出面也保不住你了!」
「母后真是大度啊!」她忽然笑了起來:「不過母后和劉家都不用為我擔心,我也會給方王爺一個交代。」
「交代?」皇后也隨即笑道:「對於失去女兒的痛苦,那唯有抵命才能償還了!」
「沒錯,好在太醫之前發現了她身上有致命傷,也不是自己上吊死的,所以順籐摸瓜找出兇手,也不是什麼難事。」
皇后雙眸驟然大睜,正要說什麼,卻見她抬手將食指豎在唇邊。
「母后還記得當初太子私藏龍袍一案的始末嗎?我從中得到了啟發,就派人去查了查那幾個小娃娃身上穿著的布料,焦嬤嬤見多識廣,說是雲綢,貴重到只有父皇母后才能用。」
皇后怒斥她道:「你想說什麼?難道是要說娃娃是我做的?」
「當然不是,父皇母后要賞賜給旁人也無可厚非,只要派人查查賞給了誰,用在何處,不難發現到底是誰殺人滅口的,當然,如果真的是母后賞給了方茉,方茉做了娃娃,那還得好好的謝謝殺她的人。」
「一派胡言!」皇后怒道:「那娃娃身上穿著的衣裳怎麼可能是雲綢做的!」
「母后如果不信,可以去問問內務府總管,他那裡也有一個呢。」
皇后猛的攥緊了手心,她到底還是失策,這劉玉瑤既然能把娃娃背後的生辰八字換了,豈會沒有方法把娃娃身上普通的絲綢換成雲綢?
劉玉瑤上前走了兩步說道:「我要走了,母后不讓一讓?聽說這個地方晦氣,我身懷六甲,還是皇子龍孫,更不應該久留了。」
看她得意非凡的嘴臉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皇后手指攥拳,幾乎掐進了肉中。
劉玉瑤挑眉,繼續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然而身為中宮之主,豈有給別人讓路的道理?
誰知劉玉瑤也還偏偏槓上了,捂著肚子就要作嘔,尋芳見了趕緊去順她的背脊說道:「娘娘,您怎麼了?又覺得噁心想吐?」
「是啊,看到有些人就會覺得噁心,不過太醫說是正常的,只要眼不見為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