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看到有些人就會覺得噁心,不過太醫說是正常的,只要眼不見為淨就好了。」
「你說什麼!」皇后怒目圓睜。
劉玉瑤卻仍舊氣定神閒的看著她道:「母后真的不打算讓一讓?我要是吐你一身的話,您可別生氣啊,當然,我是不介意的,畢竟我還沒吐過皇后呢,將來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娘娘真是的,這種事情還值得津津樂道嗎?」尋芳小聲說道:「被旁人知道了,您讓皇后娘娘顏面何存啊?」
皇后看了尋芳一眼,這丫頭的鐵齒銅牙也不輸於畫扇那小蹄子,死了一個畫扇卻補上一個尋芳,這東宮可真是人才輩出啊!
然而她到底還是往一旁挪了挪,稍微側了側身子道:「太子妃可千萬小心了,最近東宮這般晦氣,也不知道下一個輪到誰。」
劉玉瑤看向皇后笑答:「多謝母后關心,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叫屁……」
「否極泰來,」尋芳說道:「壞事情過去了,就要有好事情發生了。」
「對!否極泰來!」劉玉瑤搖頭晃腦的說道:「新年新氣象,當然要否極泰來了!」
「哼!」皇后臉色難看道:「那太子妃還是得小心注意一下,畢竟你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說著意有所指的低頭,看向了她的肚皮。
後者在肚子上摸了摸道:「多謝母后關心了。」
她說完這話就笑呵呵的和尋芳等人離開,一出了和風苑,劉夫人就擦擦腦門上的汗珠行至她的身邊說道:「方纔,你竟然和皇后這樣頂嘴……她畢竟是皇后,也是你的姑姑啊。」
「娘,」劉玉瑤看向她道:「你在宮裡這麼久了,難道沒有看出來她根本不配做母后,也不配做我的姑姑,方茉就是被她殺人滅口的,剛才她一進門就將矛頭指向了我,我如果不還擊,豈不是任她欺負了?」
「話是這個理沒錯,可是……」劉夫人歎口氣道:「這後宮畢竟是她的後宮,她想要對付你簡直易如反掌?」
「易如反掌?」劉玉瑤笑著看向自己的手,她將手掌翻來翻去的說道:「這個詞真好,易如反掌。」
劉夫人又皺著眉頭道:「你這孩子…」
「可就算是易如反掌,她想借方茉之手將我除去,不也沒有成功嗎?」劉玉瑤又繼續說道:「我也不想和她作對,勾心鬥角的事情我最討厭了,有本事就和我打一架!誰贏了就做這後宮的主人,輸了就人頭落地!」
劉夫人嚇的趕緊要伸手去捂她的嘴巴,卻被她推開,冷哼說道:「還怕別人聽見告訴她嗎?就算不告訴她,她也不想讓我好好的活在這裡的,我倒是不想和她耍心機,我也想捲鋪蓋走人,但是李徹說讓我在這裡等他回來,那我就得等他回來,做人豈能言而無信呢?」
她說著就鼓起了嘴巴,好像再多說一句話就會委屈的哭出來一樣,然而常跟在她身邊的人都知道,她絕對不會是那種容易流淚的人。
劉夫人點了點頭道:「是娘不好,娘不該說這些,既然你和皇后已經宣戰,娘回去和你爹說說,劉家一定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不是說後宮不得干政嗎?所以這後宮的事情,我也不想讓爹插手,畢竟,皇后還得叫他一聲哥哥啊。」
劉夫人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兒,只覺得她的冰雪聰明不輸自己的親生女兒,只是這丫頭以前的小聰明總是用的不正當,從側面向她看去,便能看到她眉目恬淡,笑容狡黠,那份舉手投足的雍容似乎與生俱來一般,有這樣一個女兒也確實不錯。
方王爺家收到方茉之死的原因也是畏罪自裁,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自我了斷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況且還是個罪人。
方家人也沒出面去給她收屍,太子不在宮中,便由太子妃做主,將她的屍身送回了方家,彼時方家大門緊閉,諱莫如深。
在他們的觀念當中,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哪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然而當有人傳話說洛清王爺也來了,方家大門這才從裡面打開。
方王爺年事已高,出門相迎,方家上下則哭號一片,一群僕婦衝了出來,趴在馬車上就嚎哭不止。
洛清王從馬車中走了出來,方王爺拱手上前,後者趕緊虛扶一把,翩翩公子,眸如星子,淡淡的掃了一眼東宮出來的馬車,李衡開口說道:「您老節哀順變。」
「唉……」方王爺雙眸之中隱約泛紅,點了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正要和李衡一起進府裡去,卻見一群僕婦跪在他跟前攔路,死活要將方茉的屍身迎回府裡去,僵持不下,他也只好點頭同意,總比晾在大街上讓人看笑話的強。
「這一次,太子妃做的可真夠絕的!真夠絕的!」方王爺氣的鬍子顫抖,他背著雙手一邊往府裡走一邊對李衡說道:「說是女人爭風吃醋也不完全就是!茉兒在東宮老老實實!也沒受過太子的雨露!她何必斬盡殺絕!」
李衡蹙眉負手,一邊走一邊說道:「說起來,是小王不好……」
方王爺大驚,趕緊拱手說道:「這後宮之事怎麼能怪王爺您呢?全是那太子妃心狠手辣!心思歹毒了!」
「此事和太子妃沒有太大的干係……」李衡歎了口氣,俊美如他,這樣的表情確實讓人忍不住心疼:「當初太子在離宮之前也不知從何處得知小王和王爺您結黨營私……」
方王爺驟然大驚,睜大雙眸道:「我連女兒都嫁給了他!他!」
李衡趕緊抬手阻止道:「王爺恪守中庸,在朝中避世,殊不知有人卻將矛頭指向了您,令千金嫁入東宮只怕每日也是太子的眼中釘肉中刺,他此番離去,特意授意,在他離開之後一定要想辦法剷除異己,一來他不在宮中,什麼責任也輪不到他的身上,二來,太子妃畢竟是女流之輩,還有孕在身,不管這事情鬧的多大,都無生命危險。」
方王爺恨恨跺了跺腳,將腳下凍的結實的土地跺的咚咚作響:「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若是小王之前沒有和您走的過近,太子也不會如此生疑,也就不會發生今天這種事情了,說起來,還是小王不好……」
「殿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太子天性多疑真是和……和那位一模一樣!」
說著又是連連歎了幾口氣:「老夫戰戰兢兢,恪守盡職的侍奉了大半輩子,沒想到最後還是落得一個這樣的下場,今天死的是茉兒一個姑娘家,明天死的又不知道是誰了,早晚有一天,我的項上人頭也讓他取了去吧!」
「王爺何必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您是本朝唯一一位外姓王爺,父皇對您器重有加,有父皇在的一天,也不會允許旁人在太歲頭上動土。」
「那若是……」方王爺欲言又止,做了個請的手勢,請李衡進了書房,將房門關上,命人看茶。
書房裡的暖爐上還掛著個銀吊子,煮沸的清水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丫鬟為李衡和方王爺斟茶,躬身離去。
方王爺這才再次開口道:「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是……若是有朝一日……皇上百年……還請王爺保我方家周全!」
他說著就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衝著李衡就要磕頭。
後者趕緊伸手將他攙扶起身道:「快快請起,小王當不得!」
「王爺……殿下!您是打算見死不救了嗎!」方王爺說著就要老淚縱橫,一邊想到女兒慘死,更是心酸不已。
李衡眉心緊蹙,很是一番為難:「不是在下見死不救,只怕到時我也是自身難保,為今之計,王爺只要向太子示好,讓太子不要誤以為我們是一丘之貉,方能保方家的平安!」
「我與他李徹是不共戴天!」方王爺咬牙切齒的說道:「他素來無德!毫無儲君作為,倒是王爺您仁德寬厚,老夫願追隨王爺!」
李衡頗有些感慨,伸手要去攙他起身,然而見他依舊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只好說道:「不是小王不肯答應,只是將來的事情,誰又能有絕對的保證?若是將來有一天,小王真的能有辦法保住更多人的性命,自然義不容辭!」
方王爺眼睛一亮,馬上說道:「老夫願唯王爺馬首是瞻!」
「快快請起。」
李衡這一次終於將人攙扶起身,二人在書房廳內落座,只聽他又皺眉說道:「看來我們都能達成共識,知道太子回來之後,於你我都無好處。」
方王爺皺眉說道:「太子要回來了?」
「臘月十六祭祖,按照慣例儲君應當所有作為的。」李衡一邊說著一邊看向這位矍鑠老人道:「但父皇並未召太子歸來,我卻得到線報,太子已經在途中……」
方王爺大驚失色:「他居然敢抗旨不尊?」
「這哪是抗旨不尊?」李衡一聲冷哼說道:「儲君主持祭祖大典,這是慣例,他回來,也是慣例,哪有那麼多的講究?況且他一向桀驁不馴,父皇又能說什麼?」
方王爺緊緊抿著嘴巴,鬍子一抖一抖的,半晌之後方又說道:「太子現在已經在路上了?」
李衡不動聲色的看著他道:「應該是吧。」
「算算時間,現在該到哪了呢?」
李衡端起桌上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說道:「到哪了?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聽說太子應該會路過昌平郡……」
昌平郡是方王爺的老家,當年他們就是從昌平郡走出來的,帶著一家老小追隨先帝,到了京城,連帶昌平郡在內的幾處郡縣都是他們的封地。
李衡今天來的目的終於水落石出了,然而知道了又能怎樣,他如今也是騎虎難下,只能與他結伴而行。
「老夫在昌平郡,還有個不爭氣的侄兒,應該可以好好的招待招待太子殿下……」方王爺摸摸嘴角硬邦邦的胡茬,發出呵呵一聲冷笑道:「但願這個侄兒不會讓老服務失望。」
李衡也隨即笑道:「王爺休書一封,說不定能趕在太子到達之前送到。」
「好。」
二人對視一眼,彼此的目光之中都有些意味深長的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