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荒謬!她如今身懷有孕豈會做出這種不分輕重的事情!」
李徹一拍桌案,反倒讓樂容拍著心口哎呦哎呦的叫了起來,一邊小心翼翼的去觀察著他的表情道:「殿下……您別生氣啊,臣妾不過就事論事。」
「你這就事論事未免有點越矩了吧!」李徹冷睨她一眼:「我帶你回東宮來可不是讓你搬弄是非的!」
樂容只得往後退了兩步,似笑非笑道「是了,臣妾是搬弄是非了,既然殿下不想聽臣妾多言,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若是將來太子妃娘娘真的不想出席這樣的活動,殿下可不要忘了臣妾啊,臣妾可等著殿下召幸呢!」
說完嬌俏一聲笑,扭著身段走了出去。
太子目送她的身影消失遠離,眸光微瞇,略帶幾分煞氣。
良久過後,他忽然拔高聲音道:「夏忠!」
一個黑色的身影從門外閃了進來,單膝跪在地上:「殿下!」
「既然早就來了,還躲著幹什麼!」太子不禁有些遷怒於他了。
夏忠覺得有些冤枉,哭喪著臉看著太子說道:「二位娘娘在此,屬下,屬下不敢打擾。」
「少拿他們當擋箭牌!」
好吧,這都被殿下看出來了,殿下真是目光如炬料事如神啊,不對……這馬屁好像拍的不是時候。
「樂容的來頭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殿下。」夏忠恭敬道:「樂容本是官宦世家的女子,因家道中落而被賣入青樓,後來被方王爺贖身贈予外侄方大興,殿下猜她如今多大年紀?」
這個夏忠,居然也學會打馬虎眼了。
李徹面色陰鬱的看著他,既然讓自己猜,肯定是年紀與她現在看上去的年紀有差,要麼特別年少,要麼就特別年老。
不過看她行事老道,第一種猜想應該可以排除了:「二十五?」
她看上去不過也就和劉玉瑤差不多的年紀,只是習慣了濃妝艷抹,較顯老成。
「小了,殿下。」夏忠似乎想笑。
李徹尷尬的咳了一聲說道:「二十八?」
「啟稟殿下,這位側妃娘已經三十有三了。」
李徹倒抽一口冷氣,三十三是個什麼概念?父皇后宮的妃嬪都比她年輕!
然而單從表面上看還真看不出來,想必是沒有生過孩子的緣故,身段依舊苗條,身上自有一段女子的清香沁人心脾。
最重要的是,她的臉上沒有留下絲毫歲月的痕跡,可見一直以來也是保養得當的緣故。
就在李徹疑惑納悶之際,夏忠又繼續說道:「她自有金盤起舞的絕技,想必殿下已經見識過了。」
何止是金盤起舞,一根繩索都能讓她在上面翩翩起舞。
只聽夏忠說道:「這側妃娘娘的絕技好像與生俱來,當初青樓老鴇也不知她是從哪裡學來的,曾找她傳授給樓中其他姑娘,也沒一個學會的。」
「你想說什麼?」李徹鄙視的看了夏忠一眼:「你是不是想說,她是天外飛仙?不老不死,身形翩翩,還會驚鴻一舞?」
夏忠卻搖頭說道:「不,殿下,屬下還曾探查,側妃娘娘三十年來每天都在練習舞的基本功,哪怕入宮之後也沒有一日閒著,想必這就是她能金盤起舞的秘密所在!」
李徹皺緊了眉頭,也不怪夏忠會特意和自己說這件事,因為當初樂容跟他說過,只要太子放他一條性命,就陪他演一齣戲,而且還求一個一世安穩,富貴長久,那就是進宮躲避宮外的愛恨情仇。
乍然聽到這個說法李徹還覺得有點可笑,為何要讓她配合演戲?把人殺了,一樣可以瞞天過海。
但人心有時候就是裝滿了好奇,不過要是沒有好奇心,這世上的一切也都將變的無趣起來。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但是讓人始料未及的是,明明都許她榮華富貴了,她居然還在練舞,難不成她醉翁之意不在他?而在這個世上比他權利更大的人?
那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父皇了,亦或者說,她之所以不懈怠舞蹈的功夫,將是更有利於她將來隨時改變風向,投奔真正的榮登大寶之人?
不管怎麼說,這個樂容著實讓人捉摸不透了……
「還有旁的事情嗎?」
夏忠抱拳搖頭道:「沒有了殿下。」
「嗯。」李徹點點頭,重新拾起桌上的筆墨道:「到年底了,多注意安撫一下神風營的情緒。」
「是。」
到年底之後,不管是貧窮還是富貴,不管是販夫走卒,還是皇親國戚,都有一個共同的願望,那就是團圓。
與家人團聚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這將是每個忙碌一年的人所共有的願望,也是他李徹回朝之後皇帝沒有將他趕回南方的原因。
人心都是肉長的,更何況太子還曾聲淚俱下的臨表涕零,一片孝心昭然可見。
早上給皇帝請安的時候,太子帶了一封奏折,如往常一樣,那一國之君起身後傳話說天寒地凍,太子的孝心朕收下了,太子還是趕緊回去吧。
李徹便將奏章遞給了傳話的內監,內監又親手交到了萬福安的手上。
冬日罷朝之後常有大臣以上書的行事,將事無大小,一一稟報那位帝王,太子送奏章來,還是頭一次……
剛要進內室去,簾子卻在裡面被挑開,萬福安屈膝行禮道:「賢妃娘娘……」
賢妃已經梳妝完畢,眉心一顆石榴紅的寶石在滴溜溜的打轉,那丹鳳眉眼一挑,看向萬福安道:「原來萬公公知道太子來求見的時候要稟報給皇上啊?」
萬福安一個激靈,沒敢往下接話。
只聽賢妃又說道:「公公真的是好手段啊,既能讓太子難看,也能在皇上面前瞞天過海!」
「老奴……」萬福安低聲說道:「老奴這就呈稟皇上……」
「哼。」賢妃往一旁側了側身子,讓這長相溫和,身形略有些佝僂的內監總管萬福安進了內室。
一國之君業已起身,那狻猊瑞獸的香薰爐中,炭火已淡,香薰燃盡,正冒著最後的一縷青煙,恍如耋耄老者,苟延殘喘。
「陛下……」行至軟榻旁,只見明晰帝正斜倚著身子,就著窗外的雪光,微瞇花目,看著一紙奏章,頭也沒抬。
「嗯?」
「太子殿下又來求見,給皇上請安,老奴自作主張,打發了殿下回去。」
這也不算是自作主張,反正每次來也是見不到的。
明晰帝又嗯一聲,點頭答道:「看他還能堅持幾天。」
「殿下呈上一份奏折,老奴不敢怠慢,這就呈給陛下。」
放下手上的奏章,明晰帝接過萬福安手上的,眉心一緊,似乎有些猜不透他奏章之中會寫什麼內容。
眼下年關將至,百官停朝,風調雨順倒無瑣事。
唯一能讓太子上書的恐怕就只有沈家了吧……沈將軍一家常年駐守塞北,不敢擅自回朝,若此番太子請旨,想讓沈老將軍回朝過年,一家團聚……
一想到這個可能,這奉奏章竟如毒蛇一般讓他厭惡起來。
然而剛摔在桌上,又忍不住拿起來,打開一看,緊蹙的眉心卻是慢慢得以舒緩平復。
萬福安全程注意著這位帝王的表情,見他眉頭鬆懈,也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只是太子奏章中寫了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太子長進了,人在宮中還不忘南方水利,如今寫的這些治理水利的法子,來年開春便可實施。」
萬福安慈眉善目的一笑:「太子殿下長進,也是陛下之福啊。」
明晰帝雖然不至於慍怒,但臉色卻不怎麼好看:「太子從江南歸來,聽說收了個郡守的門客,做了府丞?」
「是……老奴也打聽過了,聽說那門客原本是昌平郡郡守方大興家中的門客,因與太子頗為投緣,所以跟太子來了京中,另外,東宮新側妃亦是方大興家裡的……」
姨娘兩個字萬福安著實有點說不出口,天底下如花似玉的姑娘多的是,太子偏偏看上人家的小妾,想必那小妾也有什麼過人之處。
然而讓一國之君起疑的卻並非徐勃,也並非樂容,而是那被萬福安反覆提及的方大興三個字。
「方大興?」一國之君冷哼一聲道:「方大興和方家是什麼關係?」
「啟稟陛下,方大興乃方王爺的遠方外侄。」
「哼!」一把將奏章扔在桌上,那一國之君已經有些不快:「這方家還真拿自己當個王了?先是嫁女兒入東宮德行敗壞,又借方大興之手往太子身邊派這麼多人……」
萬福安一個激靈,卻恍然大悟一般,有些膽怯:「一直以來,老奴只覺得方王爺與世無爭,從未與任何人拉扯不清,卻沒想到……」
「卻麼想到他也城府難測吧……」一國之君的手指在桌案上輕輕點了幾下,又恍惚間憶起什麼道:「朕沒記錯的話,之前太子遇刺耽誤了回京的腳程,可就是在昌平郡的地界?」
「啟稟陛下,正是!」
「傳朕旨意,奪方大興郡守之職,發配漠北,家中男丁充軍,女眷為奴!」
『啪』的一聲,太子的奏章也被帝王扔在了桌上,內室氣氛有些陰鬱,想必那一國之君是真的怒了。
萬福安看那帝王一眼,馬上拱手應下,快步退下傳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