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作吧!娘娘待畫扇姑娘好著呢!畫扇姑娘就算活著也不忍心娘娘為她傷心啊!」
「小的不知……安公公,太子妃應該是生氣了吧?」
「唉。」小安子故意擺譜道:「那倒不至於,只是你以後伺候要盡心些才行,還有啊,畫扇雖然死了,但你知道給畫扇陪葬的是什麼人嗎?」
那人依舊不解,他人處行宮怎麼會知道的那麼多。
「那可是方王爺的親孫女!太子殿下的側妃!就是那毒婦害的畫扇落水溺亡,娘娘那叫一個生氣,讓那毒婦也陪葬去了!你是不知,當時多麼的大快人心!」
莫風聽的眼睛亮晶晶的,對小安子露出崇敬之色:「多謝公公提點,小的明白了。」
「明白就好,日後好好當差,少不了你的好處。」
「是。」
本來一天高高興興的,因為提起了畫扇一事,劉玉瑤的情緒明顯有些不對,雖然有太子陪伴,但卻總也是強顏歡笑。李徹看在眼裡卻是急在心裡。
完善的時候莫風也看出了劉玉瑤的不悅之處,不禁有幾分自責起來。
說起畫扇,劉玉瑤覺得自己對她也有許多虧欠,雖說已經給她報仇了,但那人也是死有餘辜,畫扇卻是無辜的。
「當初,好久沒看到她,我還以為她偷懶去了……」依偎在太子的懷中,劉玉瑤與他並肩坐在軟榻之上。
燭台上火光撲簌簌跳動,紅橙交替,熱烈而又恍惚,刺痛了她的雙眸,讓她眼角覺得濕潤。
「焦嬤嬤還罵她,說她就知道偷懶貪玩,但我知道,畫扇是從來不會偷懶貪玩的,也從來不會,不會不跟我說一聲就消失的,我居然還沒察覺……」
男人的大掌在她的臉頰輕輕撫過,將她眼角的淚痕拭去,不無心疼道:「畫扇要是看到你這個樣子也該心疼你了,她那般盡心盡力的伺候你,就是讓你這般糟蹋自己的?」
「我,我不想傷心,不想難過,可我忍不住。」她說著便看向李徹,眼前的男人生就了一張如畫容顏,黑髮束金冠,劍眉星辰目,一張紅唇薄厚適中,越是看,越會覺得好像有一把尖刀插進了自己的心口。
只有劉玉瑤自己知道,她此番傷心並不僅僅是為畫扇,而是為那生離死別所不能抗拒的緣由傷心。
世上只有籐纏樹,從來不聞樹纏籐,她可以緊緊依附在這棵大樹上生死不離。但是若有朝一日,她真打算放棄,從此嫁予東風,這棵樹是否會如自己當初一樣下定決心放棄一切與她生死相隨?
劉玉瑤的答案是肯定的,世上只有籐纏樹,從來不聞樹纏籐,尤其他還是太子。
「要不……」李徹忽然笑道:「今日聽你說起畫扇的墳墓離此處不遠,趁此機會,去看看?」
她先是一個怔愣,繼而說道:「我們可以離開行宮?」
「你犯傻的時候還真沒人能比。」李徹抬手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繼而挑眉笑道:「咱們既然都已經離開皇宮了,要去哪裡,天王老子都管不著!」
劉玉瑤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狡黠問道:「天王老子是誰?不是你老子?」
「那我是天王?」
「臭美,你不是!」
李徹見她情緒稍微好轉,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那看來你也做不成天王妃了。」
「我也不稀罕。」劉玉瑤忽又想到什麼,抬頭問他道:「若是我們走了,皇陵裡的人找皇上打小報告,說我們的壞話怎麼辦?」
「沒事,就算父皇要懲罰我們,那也是回宮之後的事了,人生得意須盡歡。」
劉玉瑤覺得李徹變了,以前他可是一個謹言慎行的人,更不會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不過……她喜歡!
「對了,我們可以帶皇陵這邊的祭品給畫扇嗎?」
見李徹皺眉,劉玉瑤連忙擺手說道:「要是不行就算了。」
「不是不行,只是怕她當不起這樣的福澤。她畫扇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你我二人只能過去看看,不能祭拜,否則她若有親人在世,會損福折壽,她若投胎轉身,也會折去諸多福澤。」
「哦……」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對於這些忌諱,她一向搞不懂。
然而太子卻又說道:「祭拜也不是不行,讓尋芳等人祭拜就了。」
「那把小瘋子也帶上!」劉玉瑤眼睛一亮道:「小瘋子是畫扇的義兄!帶上他,畫扇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對於這個叫莫風的太監,李徹多少有點不喜:「這狗奴才八成是見不到你高興,故意說著一出來引的你傷心。」
「他又不是故意的!」攥起拳頭在男人的胸膛上打了一下,劉玉瑤皺眉道:「他本來是在和尋芳小安子他們說的,又沒有和我說,他又不知道我會過去聽。」
「哼!總之是沒安好心!」
太子話音一落,劉玉瑤又在他的身上打了一拳。
「若是他不提,我也想不起來要去看看尋芳啊。」
「剛才可是我提的吧?」
「差不多!差不多、」鄭重其事的點點頭,劉玉瑤忽又問他道:「當初……雪良娣死的時候,你也非常傷心吧?」
她猶自還記得,當時那個人形容頹敗,將頭埋在她的懷中,身體冰涼。
李徹搖頭道:「記不清了。」
「這都記不清了?」劉玉瑤大駭:「這才過了多久啊,感情要是哪天我也死了,你是不是過幾天也把我忘到九霄雲外了?」
「說什麼胡話呢?」太子作勢要打她,手落下來的時候卻抬手捏住了她的兩片嘴唇,讓她不要胡言亂語。
只聽劉玉瑤又不禁嘟起了嘴巴,支支吾吾道:「我說的不是實話?」
「若真有那一天,我陪著你。」男人盯著她的眼睛道:「上刀山下火海,我李徹陪著你。」
劉玉瑤將他的手推開:「那我問你,當初你母后去世的時候,你傷吧傷心?」
「傷心。」他這次倒回答的乾脆利索,眸中還有幾分神傷:「對我而言,那個時候的她,是這世上唯一待我好的人。」
本是脫口而出一句無心的話,但劉玉瑤卻沒想到,在自己傷感過後,又會惹的他不快。
貞元皇后的死,就好像一個尖銳的刺,插在太子的身上,被人提及的時候,那根刺就被狠狠的按一下。
表面上雖然雲淡風輕的笑過,但是內心的酸痛去是無可比擬的,這也是他多年來不願提及的原因。
不過,既然是一根利刺,唯有拔出來,才能真正的根除。
「貞元皇后到底得了什麼病?」她又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得到的回答仍然是李徹的搖頭:「當初我年紀小,沒有這個心眼去調查母后到底得了什麼病,母后病中不准我前去探望。」
「所以,自從貞元皇后病了,你就一直沒有見過她?」
「也不是沒有見過。」
李徹陷入回憶之中,在偶爾的後宮家宴上,他還是能見母后一面的。
其中記憶最為深刻的一次,是在一次宴請外來使臣的宴會上。
鄰國來使帶來了他們國家的皇子,因為與他年紀相仿,所以送到東宮與他作伴,兩人感情交好,去哪裡都成雙成對的。
他到現在都還清楚記得那孩子的名字叫火棘,因為這個名字實在太奇怪了,所以印象也很深。他曾經在第一次見到那孩子的時候,站在大殿中,脆生生的問來使道:「貴國皇子殿下何來此名?水火無情,與人聽了倒生出幾分疏遠。」
那來使似乎沒想到一個年幼的孩子居然還能字正腔圓的說出這番話來,著實有點匪夷所思。
而一國之君聽了卻是滿臉笑容,那時候的他還當壯年,身高體健,哈哈笑起來的聲音甚至比現在從軍的四弟還有幾分魄力:「太子既然問了,朕也非常好奇。」
就聽那來使笑答:「皇子殿下出生的時候曾得國事卜算,說殿下命中五行缺火,所以才有了火棘之名。」
李徹聽聞似有不屑:「這些命盤之說不可盡信,信命倒不如無命,何必被別人的說法牽著鼻子走?總歸得有點自己的想法才是。」
明晰帝看太子的眼中頗有幾分讚賞,點頭表示太子說的對。
然而來使和那位名叫火棘的王子可就不這麼認為了,畢竟他們的國家都是尊崇教法之人,國師也備受推崇,生活在那樣一個國度,耳濡目染也是不在話下。
不過這名叫火棘的王子殿下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自從進了東宮之後,兩個年級相仿的人在一起玩鬧說笑也不是什麼打緊的事。
時日一長就會聊到各自的母后身上,孩子還在攀比的年齡,少不得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母后貌美心善。
一番吹噓之後,火棘王子搖著手指說道:「你說的肯定是假話,沒有一句真話。」
李徹不悅道:「我說的句句屬實。」
然而那火棘王子還是不屑一顧:「你說的要是真話,為何我在東宮這麼長時間,都不曾見你母親來探望過你?」
小小的孩童臉色微微一變道:「我母后病了。」
「病了?」火棘驚駭道:「既然是病了,你為什麼不去探望你母后?」
「父皇說不讓我去,怕母后把病傳染給我。」
「你父皇騙你呢!」火棘叫道:「怎麼就只傳染給你,不傳染給別人!你父皇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