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徹注意到了,出宮之後,這小女人顯然比在宮裡的時候活潑多了。
她也真應了那句話,動如脫兔,靜若處子。只是可恨的是她還挺著一個大肚子,為此不免懊惱,三番五次的想放開了玩,但肚子裡的孩子總是時不時的發出一點警告,這讓她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
當然,來皇陵也不全是為了玩,要玩的話,哪裡玩不了。
他們來這裡的最主要目的還是守陵掃墓,太子妃有孕在身,所以這掃墓的職責基本也都落在了太子的身上。
太子從小在深宮長大,真可謂是養尊處優,但啊拿起笤帚來也像模像樣。
這幾日他都在打掃神道,穿著一件灰色的袍子,這樣揚起的灰塵也不至於髒了衣服一眼就能看的出來,否則也礙眼。
他帶著人掃神道的時候,劉玉瑤就會跟尋芳弄影在皇陵裡瞎轉悠,倒是把李家的列祖列宗認了個遍。
在聽了皇陵裡資歷較深的老太監介紹之後也算明白了,其實這地宮雖然存在,但也並未有那麼多機關。
當今陛下給自己建造的地宮應該是規模最大,裡面東西最齊全的,就連陶瓷兵俑也一樣不缺,可那明珠日月,水銀湖海倒真沒見到。
至於機關暗箭,能工巧匠也都能做出來,但是封墓門一關,誰也不知道裡面會是什麼光景,隨著時間和歲月的流失,誰又知道那機關會不會腐朽,劍刃會不會生銹呢?
劉玉瑤覺得老太監說的很有道理,對他也算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轉了一圈之後回去看太子,他還在那裡矜矜業業的掃墓,只是一天下來,難免有些疲憊,站起來喘口氣的空當已經看到劉玉瑤等人旖旎而來。
她接了尋芳倒的茶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他身邊,讓他既擔心那茶水翻側,又擔心她步子邁的大了,又嚷嚷肚子疼。
直到看她穩穩當當的走到跟前了,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剛要去接那茶水,便見她嘟起嘴巴吹了吹熱湯,輕輕淺嘗一口,繼而莞爾一笑道:「喝吧,不燙了。」
李徹看著她但笑不語,將茶盞轉了一圈,就著她的唇印喝下了那杯水。
劉玉瑤雙頰微微泛紅,繼而拿過小安子手上的掃帚說道:「我跟你一起掃吧。」
小安子哭喪著個臉道:「使不得,使不得,娘娘千金之軀,怎麼能做這種苦力?」
「太子就不是千金之軀了?太子才是名副其實的千金之軀!」回味了一下自己說的話,她又問李徹道:「名副其實用的對吧?」
後者點頭:「有所進步。」
「誇我!」
「咳,孩子他娘啊,你真聰明!」太子忍不住打趣。
「那老頭子,我跟你一起掃吧!」說著就沖太子眨眨眼。
小安子還在為難中:「娘娘這樣,讓奴才們如何自處啊?娘娘您如今身子重,可做不了這樣的體力活。」
「小安子你好大的膽子啊,竟然干涉本太子妃要做的事情!還不退下!」如此嚴詞厲色的瞪了小安子一眼,手指往一旁一指。
後者就如過街老鼠一般,唯唯諾諾的退到了一旁,倒讓尋芳忍不住掩著唇瓣笑了出來。
小安子還哭喪著個臉看著尋芳道:「姐姐你還笑我,娘娘若是有個好歹來,奴才逃不脫,你們也逃不脫!」
尋芳示意他放心:「娘娘在宮裡的時候的確時常不適,但我見她自從出宮,身子骨明顯比在宮中的時候硬朗多了,太醫說,一方面是娘娘坐胎穩當了,一方面是娘娘如今心境開闊,紓解了煩悶,也對身體有好處。」
小安子恍然大悟道:「感情姐姐們都已經被李太醫通氣了啊,難怪都氣定神閒的呢,害小的在這裡白擔心。」
弄影白他一眼,對他很是不屑。
小安子衝著弄影嘿嘿笑道:「弄影姑娘今兒穿的這件衣裳也好看!」
這是弄影的死穴,但凡被誰說上了,她肯定窘迫異常,先是將頭扭到一邊,繼而又會稍微紅了臉頰。
尋芳看弄影一眼,隨即與小安子打趣道:「你可不准說弄影姑娘,這衣裳是太子妃娘娘的,弄影姑娘穿著也好看。」
「咱們娘娘當真是深明大義,對弄影姑娘的好,那是沒的說了的。」
弄影聽聞抬眼看去,只見劉玉瑤正與李徹嘻哈說笑,說是掃地來著,卻總將他們聚攏起來的枯葉踢散,時不時的抓一片樹葉插在太子的鬢髮間,惹的太子生氣了就眼疾手快的往她頭上插兩根。
一位氣自高華的天之驕子,一位足以與他比肩的絕世佳人,倒也般配。
「真好。」尋芳也看了過去,不無感慨道:「真希望娘娘和殿下永遠也這樣。」
「是啊。」小安子笑瞇瞇的說道:「真希望永遠也不回宮了,就在這皇陵住著得了!」
「你亂說什麼!」弄影沒好氣的呵斥他,小安子趕緊自己掌嘴道:「奴才錯了,奴才該死,!不該嘴巴這麼溜!」
尋芳左右看了一眼,見身邊只有那個近日時常貼身伺候的小太監,也算鬆了口氣。
說者無心,就怕聽者有意,馬上圓場道:「主子們平日倒是寵壞你了,讓你什麼胡話都亂說,若是被殿下聽到了,指不定要訓你兩句。」
這話是說給身邊的小太監聽的,旨在讓他不要到處亂說,也是在告訴他,你就算亂說,殿下也只不過是訓他兩句,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小太監自然明白尋芳的意思,馬上點頭開口道:「殿下和娘娘確實和以往伺候的主子不大一樣。」
弄影斜睨他兩眼,不置可否。
尋芳也道:「我們娘娘生性隨和,不擺架子,公公日後在娘娘面前也不必太過拘束。」
「多謝姑娘提點,既然姑娘這麼說了,奴才也看得出姑娘也是好人,斗膽想問一句話……」
小安子早就見他平日時常在尋芳跟前轉悠,這會兒看到了不禁冷哼一聲說道:「你要問什麼?尋芳可是太子妃身邊的紅人,可不是你能攀的高枝。」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想向諸位打聽一個人,那人當初在這行宮之內與我關係要好,時常兄妹相稱,只是後來那人被調入宮中,一直沒了音信,也不知現如今過的如何了,我這……做兄長的也有所擔心。」
既然是兄妹相稱,要問的自然應該是宮女了,行宮雖然不比深宮大院,但宮女太監之間也會彼此惺惺相惜,生出親人般的情感。
尋芳侷促道:「你問就是,不過我進宮時日也不長,只在東宮當過差,宮裡那麼大,對那些宮女也並不熟識。」
「這也巧了,我那妹妹正好就被調入東宮的,以前聽她來過一次書信,說在東宮一切安好,主子們也都待她和善,後來就斷了消息。」
小安子馬上拍著胸口打包票道:「你儘管放心好了!這宮裡上下沒有我安公公不知道的人,別說東宮,就是鳳藻宮,玉蘿宮,我都給你說道個明白。」
「謝公公,我那妹妹名叫畫扇,三年前入的皇宮,生性活潑,小的唯恐她惹禍上身,多次叮囑,也不長記性。」
那人說著便無奈的搖搖頭,露出個苦笑來,只是似乎回憶起畫扇曾經種種,臉上的笑容卻也是藏不住的。
然而他話音一落,另外三人卻沉默了,弄影一直少話寡言可以理解,但是尋芳和小安子都跟著一起閉嘴,確實有點蹊蹺了。
他有些不解的問道:「沒聽說過?」
「畫扇死了。」一個聲音在他的身邊響起,忍不住扭頭一看,見是太子和太子妃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一旁了趕緊屈膝行禮。
尋芳等人也要跪下,但聽劉玉瑤有些不耐煩道:「都起來,老是跪也不累的慌?」
眾人起身,彼此對視一眼,不敢多說話。
那問話的太監此時也開始噤聲,有點不解的看向了劉玉瑤,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
好在劉玉瑤並未讓氣氛繼續尷尬下去,她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畫扇已經死了,是我沒照顧好她,我對不起她。」
那太監身形巨顫,雙腿一軟,已經再一次的噗通跪在劉玉瑤的面前,他一邊搖頭說道:「不,不……畫扇,畫扇若是為主子們也是死得其所,娘娘萬萬不能說這樣的話。」
「就算是個奴婢,那也是一條性命,在這世上獨一無二,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沒有旁人了。」
這話說的懇切,說的小太監忍不住落淚,但卻又生生忍住。
只聽劉玉瑤又再次開口說道:「不過你放心,好在我給畫扇報仇了,我不會讓畫扇白死的,另外,畫扇的墳墓離此處不遠,你若是想要前去祭拜,可以問問小安子。」
太子伸手在她身上拍了拍,蹙眉不悅的看著他們幾個,似乎有所嗔怪。
難得這幾天高興,因為這個,她上揚的嘴角不見了,他也覺得心疼。
李徹帶著太子妃剛要離開,劉玉瑤又忍不住回頭看地上跪著的人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奴才莫風。」
劉玉瑤微微一笑:「小風子,小瘋子……」
李徹也笑道:「走吧,起風了,別凍著。」
「嗯。」
太子一行離開之後,小安子趕緊將地上跪著的人攙扶起身:「你就作吧!娘娘待畫扇姑娘好著呢!畫扇姑娘就算活著也不忍心娘娘為她傷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