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衡兒都是母后的心頭肉,但凡能為你們好的,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母后都會去做。」
「對兒臣最好的事情莫過於父皇母后身康體健,福壽萬年!」李律脫口而出,挽著皇后的胳膊又緊了一分。
後者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微微一笑,繼而又道:「天色不早了,你們兄弟二人出宮去吧,今晚有人在天牢裡只怕沒法睡個安穩覺了。」
「是。」李衡拱手抱拳。
李律也道:「那我們走了,母后也早些休息。」
「嗯。」
目送著兩個兒子離開,曾幾何時他們也和九皇子一般,是那懵懂少年,一轉眼的功夫,長的都比他們的父親還要高大了,看在眼裡,也是喜在心裡。
「走,回宮。」轉身扶著林嬤嬤的手向鳳藻宮走去。
林嬤嬤輕輕歎口氣道:「聽說皇上此番病的不輕,要不要奴婢去打聽打聽?」
皇后搖頭,目視前方,眼底一片清明之色,卻隱約帶著幾分得意:「不用,等明日早朝不就知曉了嗎,只是不管皇上身體如何,太子不可久留。」
「這……」林嬤嬤隱約覺得皇后似乎動了殺心,不禁有些於心不忍:「太子如今攤上這麼大個罪名,只怕再難翻身,娘娘何必又……」
「又什麼?」皇后冷眼看她道:「難道本宮做什麼還得讓你來指手畫腳不成?」
「不敢,不敢。」林嬤嬤連聲說道:「奴婢只是覺得若是將太子趕盡殺絕,皇上不免起疑。」
「只要太子一天不廢,本宮就寢食難安!」她一邊說著一邊攥緊了手指,音色冷凝道:「本宮昨晚做了一個夢,夢到皇上……突然駕崩了。」
林嬤嬤嚇了一跳,左右看了沒有旁人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皇上駕崩之後太子登基,那本宮和兩個兒子,豈不是他刀板上的魚肉了?好嬤嬤,你覺得與其本宮成為被動的那個,為何不主動出擊呢?」
林嬤嬤點點頭,繼而說道:「為人父母者哪個不心疼自己的孩兒,只要娘娘運籌帷幄便可。」
「這是最後一次了……」她深深呼出一口氣,看向前方昏暗的天空,在那裡,有一顆小小的啟明星隨著夜色的籠罩在逐漸散發出自己的光芒。
「最後一次了,若是此計不成,太子得以苟延殘喘……本宮將會永無安寧之日!」
「奴婢明白。」
「對了,太子被抓,太子妃亦不能倖免,你趕緊著人盯緊皇陵行宮那邊,一看到有人要離開,就趕緊攔下。哼,這個劉玉瑤躲到行宮裡生孩子可以,但最好就永遠呆在那裡!如果膽敢離開一步,那就早早的去陪太子吧!」
「是!」
太子被抓一事很快就傳遍了宮裡宮外,第二天一早百官到了清泰殿前,對昨日之事也是議論紛紛。
「這太子謀逆……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啊……」有人幸災樂禍道:「他一向目中無人,我早就料到他會來這麼一出。」
馬上有人附和道:「早先我還在納悶呢,塞北戰事並未吃緊,怎麼沈蒼勤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糧草呢。再者說來,去年秋收之後送去的糧草這麼快就吃完了?」
「而且還叫上了自己的孫子一起過去,果然是早就已經動了異心,一旦發動戰事,也好不波及自己的孫子,果然還是老謀深算!狡猾的很啊!」
「嘖嘖,你們一個個現在放什麼馬後炮?」刑部尚書朱晚照從後面負手走來道:「當初皇上問你們給多少糧草合適的時候你們是怎麼說的?」
「朱大人……話沒必要說的這麼絕吧?你當初又是怎麼說的?」兵部尚書已經開始不滿了。
朱晚照一聳肩,很是無所謂道:「我當初怎麼說的?我起碼沒有像有些人一樣怕死怕的厲害,鬍子還在千里之外呢,就嚷嚷著趕緊撥糧餉,讓大將軍出兵。」
「難道將有所求,皇上不允才是對的?」兵部尚書冷哼一聲道:「你這酷吏只會紙上談兵!」
「不,我連紙上談兵都不行,勾結歹人冤枉太子的,又不是我,也好像不是我手底下的人吧。」
朱晚照話音一落,刑部兩位侍郎登時覺得自己的腰板挺直了幾分。
「你!」兵部尚書指著他有些惱羞成怒:「是非曲直自有皇上斷定,你雖然是刑部尚書,但這權利未免管的也太寬了吧!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呢!」
「輪不到誰說話啊?」一個聲音從人群後面響起來,眾人閉嘴,往後退了兩步,讓出一條道來讓後面的人走過來。
只見來人不是旁人,正是百官之首劉升。
劉升個頭不高,加之年齡大了,身形更顯佝僂,臉上皮膚鬆弛,一雙鷹眼凹陷,微微笑起來的樣子讓人覺得發毛、
「年紀輕輕,怎麼一個個的都這麼大的火氣呢?」劉升一邊走過來一邊說道:「黑白尚未有定,太子仍是太子,你們一個個在這裡編排他,也不怕惹怒了儲君?」
劉升這話一出,已經有人背地裡交換了幾個眼色。
以前常有人覺得劉家自從嫁了個孫女當上太子妃,就偏離中庸之道,有投靠太子之嫌,但猜測始終是猜測,一直沒有定論。
但現在聽他這麼一說,似乎就是明明白白的跟大家宣佈,劉家是認可這個儲君,認可這位太子的一樣。
「都別杵著了,進殿,進殿吧。」劉升一揮手,繼而背在身後,抬腳登上清泰殿前的台階。
大理寺卿周文勝連忙跟在了他的身後,一邊小聲說道:「相爺,昨日聽聞太子一事,下官就前往府上拜見,奈何底下人說相爺歇下不見客,所以有句話一直沒來得及跟相爺說。」
劉升微微笑道:「你也知道,如今多事之秋,我恨不得稱病不朝,府上來往人多,容易被有心之人起疑。」
「下官明白。」
「你說吧,所為何事?」
「我也不拐彎抹角了,下官找相爺主要還是為了周從禮一事,他被豬油蒙了心,為一點眼前利益自以為是,下官也著實為這個表弟感到羞愧!」
劉升臉上依舊是帶著風輕雲淡的微笑,並未表態。
周文勝趕緊跟上他的腳步說道:「雖然深知他罪該萬死,可他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小兒,所以……想看看相爺能不能網開一面?留他一條性命?」
「文勝啊……」劉升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走一步看一步。」
周文勝在朝中雖然恪守中庸之道,但因曾是丞相的門生,所以一向對他言聽計從,有話直說也從不遮掩。
今天他仍然是直來直去,卻沒想到劉升先跟他打哈哈了。
也並非劉升不想給他一個准話,只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把握,這次太子被捕還有沒有出來的可能。
若太子不能出來,那周從禮必然是功不可沒,加官進爵也是指日可待,若是太子出來了,周從禮欺君大罪,只有死路一條。
周文勝一愣神的空當劉升已經帶了百官進入清泰殿中,但聽內監總管萬福安一聲高呼道:「上朝——!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山呼萬歲,一國之君身著厚重的龍袍走上清泰殿龍椅寶座前坐下:「平身。」
「謝萬歲。」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底下幾位官員忍不住對視一眼,似乎都在等著誰出面跟皇上提太子一案。皇上不提,他們也只能假裝不知道,以免惹禍上身。
「啟奏陛下!」四皇子突然出列,拱手說道:「兒臣敢問陛下太子一事,該當如何處置?」
明晰帝微瞇雙眸看著眼皮底下這個兒子,面無表情,無人能猜到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清泰殿中一片寂靜,百官大氣不出,都在等著接下來事情會如何發展。
「你覺得,該當如何處置?」那一國之君終於開口。
「兒臣不敢妄言。」四皇子又趕緊說道:「太子殿下已經在天牢中呆了一夜了,是否該移交大理寺,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審理?」
「你既然都為朕考慮好了,還問朕做什麼?」明晰帝沉聲問他。
後者趕緊單膝跪下,雙手抱拳,再次說道:「兒臣不敢!」
「哼!朕看你沒什麼不敢的……」他也知曉這個兒子和太子一向親厚,上次龍袍一事還是麗貴妃出面解決,若是太子謀反一事坐實,只怕他和麗貴妃也脫不了干係。
「太子繼續收押天牢,禁止任何人前去探視,此事交由大理寺和洛清王共同審理處置!」
驟然被點名,洛清王李衡和大理寺卿周文勝趕緊出列應答。
「報——!」忽聞殿外內監高聲叫道:「啟稟陛下!塞北百里加急直呈陛下!」
百官都看向那封趕巧不趕早的書信,只聽萬福安道:「呈上來!」
信使趕緊上殿,將身上背著的竹筒取下,從裡面掏出一份卷軸交給萬福安,再由他呈給皇上。
皇上看了信的內容之後便變了臉色,又遞給萬福安道:「給他們瞧瞧。」
萬福安不敢懈怠,趕緊將信呈給諸位大人,他自己也小小的瞄了一下,這確實是沈蒼勤的親筆信。內容無非是聽信奸佞小人之說,皇上受到蒙蔽,坐立難安,先修書一封。
他並未召沈文華前去塞北,也沒有向京中祈求糧餉支援,塞北並無戰事,兵民都在休養生息,讓陛下放下心來。
並且還說千萬不要啊讓小人當道,蒙蔽聖聽,冤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