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琢摸著呢,你這幾天都往哪跑的?你棄太子妃於不顧,在外面撒的倒歡!」
弄影並未答話,只是一旁寬衣,脫下那一身夜行服,權當什麼都沒看到一樣。
焦嬤嬤有些坐不住了,乾咳一聲,抬高音量說道:「我問你去哪了!」
「出宮。」
雖然早就猜到她出宮去了,但是聽她能用如此平靜的口吻說出來,心中不免來氣。
「誰讓你出宮了?你是仗著自己會點武功就無法無天了是不是?放著太子妃的安危於不顧就知道往宮外跑,你說,你出宮有什麼心事?是惦記著劉家呢?還是惦記著什麼人呢?」
弄影依舊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的換衣服。
焦嬤嬤一巴掌在桌案上拍響,怒聲說道:「我問你話呢!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回話!別給我裝傻充愣!」
「沒回劉家。」仍然是簡潔淡然的答案,語氣聽上去也並沒有什麼波瀾。
「那你去哪了?」焦嬤嬤耐著性子問她。
沒想到她竟然又不說話了,這可沒把她氣個半死,知道這弄影武功高強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索性也不對她來硬的。
壓低語氣道:「你是不是也發現了?最近太子妃回宮後跟以前不大一樣了……」
「去刑部。」弄影反而答了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
但正因為這麼回答,反而很好的轉移了焦嬤嬤的注意力,她馬上倒抽一口冷氣問道:「你去刑部做什麼了?見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怎麼樣了?哎呦,我只聽說那刑部的大牢並不比天牢好多少,也不知太子殿下……」
「去保護殿下,今日有人行刺。」
「什麼!」
弄影已經換好了衣裳,面對焦嬤嬤氣定神閒道:「我忙了一晚上,想睡覺了。」
再去看她臉色,果然頹敗青灰,尤其是那冷淡的眼神,看的人不知如何是好。
「好好好。」焦嬤嬤忙不迭的站起身來,一聽說她奮不顧身的保護太子去了,她哪還敢怠慢什麼,馬上讓座道:「你歇著吧,歇著吧。」
走到門口又忍不住會身,這個平日裡尖酸刻薄的老嬤嬤頓時搓搓手有些躊躇的問道:「殿下……還好?」
「無恙。」
「好,好,好。」聽到他無恙的回答,焦嬤嬤這才放心離去,出了房門還不忘雙手合十對那月亮喃喃說道:「貞元皇后啊,您若是在天有靈,千萬要保護殿下度過這次難關啊。」
她今晚一個人來等弄影就是估摸著她八成是往刑部去了,如今得到了切實的答案,心頭的一塊石頭還是沒能放下來。
太子從小到大在宮中養尊處優,近兩年來卻是麻煩不斷,先是被關大理寺,又被發配江南,現如今連天牢都走了一遭,也不知這樣的劫難什麼時候能熬過去。
第二天早朝的時候刑部大牢失火的消息就已經上達天聽,明晰帝眉眼微緊,無人知曉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但卻沒一個敢出面指責朱晚照的,因為這種時候失火,擺明是有人放火,誰要出頭指責,那反而給自己增添嫌疑。
「緣由查明了嗎?」
「緣由沒查明,不過趁著大火起來的時候,有兩個刺客趁亂去刺殺太子殿下,被卑職等人擒住!」
此話一出,波瀾無驚的大殿中才響起有些人竊竊私語的聲音。
明晰帝的目光不動聲色的在大殿中掃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了洛清王的身上,但見他眉眼微垂,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又將目光落在朱晚照的身上。
「此事務必嚴查!」他不覺抬高了聲音說道:「太子罪證不明!但仍然是太子!是朕的儲君!竟然敢行刺儲君!罪該萬死!」
「陛下息怒。」一眾百官紛紛下跪求饒。
朱晚照卻不動聲色的微微一笑,這位帝王並未問他徹查的結果如何,只是震怒之後說徹查,可見在這朝堂之上,他還是給某人留了幾分薄面的。
既然留了面子,那他朱晚照就成全他。
等到散朝之後,萬福安急急將他叫住:「朱大人,陛下在御書房等朱大人呢!」
「有勞公公。」
進了御書房後,只見那位一國之君端坐於御案之後,只摘了冠冕,並未更衣,可見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他。
「說吧。」明晰帝道:「也有些日子了,查的怎麼樣了?」
「下官這些時日確實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皆是從幾位獲罪大人口中得知。」
一國之君微微瞇緊了眉眼道:「這其中包括沈文華嗎?」
「不包括,主要還是兵部侍郎周大人口中得知,只是微臣唯恐此事牽連甚廣,一直不敢下論,派人暗中走訪調查,近日才將此事坐實,正打算寫上折子呈報陛下,卻不想昨日突遭刺客來襲。」
他很會說話,這麼聽來,那刺客好像還不僅僅是為了要太子性命的,還為了阻止他將調查出來的結果公佈。
只要太子一死,不管真相是什麼都沒有用處了。
明晰帝沉聲說道:「你查出了個什麼?」
「就兵部侍郎周大人所說,此案和洛清王殿下……有關。」
「大膽!」一國之君在案上怒拍一下道:「你可知道誣蔑皇親國戚該當何罪?」
「陛下,這樣的罪名想必周大人被微臣更明白。」朱晚照笑瞇瞇的與其對視道:「周大人先是誣蔑太子殿下在先,又誣蔑洛清王殿下在後,哪怕有一條說的是對是,他也犯了誣蔑之罪。微臣可什麼都沒說呢,周大人的筆錄連帶畫押都在刑部放的好好的。」
一國之君冷眼與他對視,沉默半晌道:「他怎麼說的?」
「周大人也並未說出太多,只說只奉洛清王之命,攔截過信鴿,並且按照洛清王的指點,在太子殿下的行轅當中搜過東西而已。」
「僅此而已?」也不知他這話是質疑朱晚照的證據不足,還是在質疑周從禮真的不曾知曉其他。
「但就另外幾位官員交代,事發之前,洛清王曾三番五次的往京郊跑,微臣派人嚴加排除搜尋,找到一位老翁,沒想到那人竟然能憑著左右兩隻手模仿出所見過的任何人的字跡。」
這一次,那位一國之君的身形明顯動了一動:「這是真的?」
「千真萬確!」朱晚照笑容篤定,「這是微臣去親自調查出來的,若有欺瞞,陛下就治微臣一個欺君之罪吧。」
半晌之後,他似乎終於消化的差不多了,這才又道:「這和昨晚的刺客有什麼關係?」
「微臣當年執掌刑部的時候就將武功最高強的人安排駐守天牢,事實證明這並非多此一舉,曾抓住不少意圖殺人滅口的人。昨晚來的兩個刺客卻相當棘手,趁著火勢大,亂糟糟的就要闖進去,觸動天牢機關,這才一舉擒獲。抓住之後他們本要吞服毒藥自盡,但被及時攔下,這才能將他們活捉。」
「招了?」
「陛下儘管放心,在微臣的手下沒有招不了的口供,也沒有撒的出的謊話。」
「你若是將那些刑罰用在太子的身上,想必他也會承認自己謀反!」
朱晚照反而笑了起來,他神態慵懶,有些吊兒郎當的說道:「陛下別聽那些人胡說八道,下官對他們倒不曾用過什麼刑罰,若是不信,等那日與洛清王殿下對峙的時候,陛下可有好好檢查檢查。」
沒用刑,明晰帝顯然是不相信的。
朱晚照一句與洛清王對峙卻不給他留絲毫退路,他沒想到大理寺都查不出來的案子能被他輕而易舉的刨根究底。
雖然早就意識到此案和李衡有關,但到底沒有想過他會趕盡殺絕,以為他多少會看在沈家的面子上給自己一個台階下。
若是太子昨晚死了,他這個做父親的該當如何?沈家勢必會將所有責任歸咎於他的身上。
如今朝廷邊關尚未穩定,很多地方都要多多倚仗沈家,這個時候激怒他們並不合適。
「你覺得該查的都查了?沒什麼紕漏了?」
朱晚照答:「微臣都查清楚了。」
「此案拖的時間太長,索性今日就來個了結,你去刑部將該帶來的認證物證都帶來,朕今天就在御書房等著你。」
「是。」
「萬福安,你去傳李衡,大理寺卿,六部尚書,把劉相也叫上,太子和洛清王都和他劉家聯姻,怎麼能少的了他。」
「是!」
「朕估計李衡也沒出宮,應該在鳳藻宮,告訴皇后,這事跟她無關,讓她不必跟來瞎摻和!」
「是。」
萬福安應了一聲快步離去,朱晚照也不敢懈怠,快步出宮準備去了。
這次出宮,他心中輕鬆舒爽,連日來的陰霾也終於清掃乾淨,就等著日出東方了。
李衡確實還沒出宮,他前腳剛進了鳳藻宮,還在和皇后商量昨晚刺客失敗一事,母子倆臉上俱是心事重重。
「你找的人確定可靠?若是他們出賣了你……」皇后一想到朱晚照的手段,就不覺蹙眉。
只聽李衡篤定說道:「母后放心,他們都是出自專門的刺客組織,就算失手也不會苟活。」
「那就好,那就好……」皇后點點頭,卻又不覺看向自己的手掌心:「我今天掌心一直出汗,總覺得沒什麼好兆頭……」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一聲:「皇后娘娘,萬公公求見。」
冷不丁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劉皇后蹙眉不悅,不過還是說道:「請進來。」
「咱家參見皇后娘娘,洛清王殿下。」萬福安一進來就跪地行禮,禮數再周全不夠。
皇后挑眉看向他道:「公公不在皇上身邊伺候,怎麼到本宮的鳳藻宮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