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談聲越來越大,讓人聽了有些煩躁。
就在李徇猶豫著想對劉升開口的時候,卻見他示意自己噤聲。
果然,沒一會,就有個小太監快步行來,來的匆忙,嘴裡噴著白霧說道:「啟稟諸位大人,太子殿下昨夜裡偶感風寒,身體不適,議政之事,還望丞相大人代為主持。」
小太監話音剛落,議政殿中眾人便沒了聲音,彼此間面面相覷,卻是都還沒反應過來。
倒是劉升似乎早就已經預料到了一般,起身拱手道:「敢問公公,太子殿下貴體如何?」
「沒什麼大事兒,」小太監笑呵呵的說道:「太子妃說喝劑湯藥就好了。」
另有人忙道:「那我等稍後前往探望,還望公公通傳。」
「不必,不必。」小太監又連忙說道:「娘娘說了,殿下無恙,不必興師動眾的前來,昨夜大雪天寒地凍的,諸位大人還是早些回去吧,可別像殿下一樣再惹了風寒。」
「這……」不得不說,太子妃還是非常深明大義的。
不去探望是他們做臣子沒做到位,去探望了吧,又少不得得多說好話,擠擠攘攘,一耽擱回家都是晌午了。
「對了,娘娘還說,殿下有事要囑咐丞相大人,稍後還請相爺移步東宮一坐。」
劉升再次拱手說道:「臣謹遵娘娘懿旨。」
「如此,那奴才就告退了。」
小太監離開之後,議政照舊,不過李徇的表情顯然比方才看上去的輕鬆了許多。
大雪大雨大風之後必有災情,往年常受雪災的幾個地方是此次朝政主要探討的內容。劉升囑咐了負責的同僚派人前去視察,又收了各自的折子,能定奪的當場定奪,不能定奪的留給皇上看了再說。
另外還有昨日戶部尚書遇害,著方侍郎暫代戶部尚書的職責,三省六部要配合大理寺重點調查此案。
因為沒有查出真相,坊間流傳多種說法,不僅百姓後怕,就連百官也是人心惶惶,一個時辰之後就各自散了朝政,劉升因為要去東宮所以走在最後面。
朱晚照在議政的大多數時間都在打呵欠,最後乾脆趴在桌子上睡了,穿著厚厚的一層棉衣,活像個球一般。
「朱大人。」李徇在他的肩頭拍了拍,叫醒了睡眼朦朧的他。
「啊?嗯……」又伸了個懶腰,不知抻到了哪個地方,疼的他倒抽一口冷氣。
李徇忙道:「朱大人,你今天不該來的。」
「知道我今天不該來,四殿下昨晚不也風雪兼程的去把我給找回來了嗎。」
說起來有些慚愧,昨晚在得知太子遭遇了不測之後,他的第一反應是找劉升主持大局,第二反應就是找太子的這個心腹——朱晚照。
說起來,這一切都是機緣巧合,陰差陽錯,若非他派人去找朱晚照,這位刑部以殘忍著稱的尚書大人就要命喪黃泉了。
昨晚他的人到客棧之後順手解救了當時正在被刺客追殺朱晚照,刺客見勢頭不對集體撤退,這位朱大人這才得以脫身。
「我的意思是朱大人昨晚一夜沒睡,更何況身上還有傷,理應在家中休養。」
朱晚照又打了個呵欠道:「你這話中聽。」
李徇伸手去攙他,他也配合的將身體的重量壓在他的手上,恍如七老八十的老者一般抱怨道:「唉,老了,身子骨不經折騰了!」
「你都說老了,那讓老夫情何以堪啊?」劉升哼了一聲,半帶玩笑。
「相爺,您那是老當益壯!」朱晚照不忘拍兩句馬屁,劉升聽了也是極為受用的。
議政殿中除了他們三人之外還有劉三思,四個人結伴出去,劉三思問道:「父親要一個人去東宮嗎?」
劉升點頭說道:「此事還得繼續瞞著太子妃。」
「若是三哥一時半會找不著,瞞能瞞多長時間?到時候三嫂再怪罪下來……」李徇的立場卻有些不太堅定。
劉升負手扭頭看向他道:「四殿下不是擔心今日早朝要出亂子嗎,作為太子殿下的枕邊人,唯有太子妃能安定大局。老夫早就說過讓殿下不必擔心,事實證明,老夫是對的,太子妃於此事上面處理的很好。」
「沒錯,那就更應該告訴她事情的真相。」
劉升卻緩緩搖頭說道:「殿下可有聽過一句『關心則亂』?我對這個孫女還是極為瞭解的,若是她知曉太子在宮外出事,必然會將宮裡的一切都棄之不顧,想方設法要去找到太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到時候,什麼都瞞不住了。」
李徇卻又急道:「三嫂以前縱然衝動,做事不會瞻前顧後,但在宮中生活這麼長時間之後,她早已不再是以前那個魯莽的丫頭了,她現如今也是獨當一面的太子妃了,更何況,她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小寶著想吧!」
「呵呵呵,」劉升笑道:「你覺得她會把小寶留在宮裡?到時候一旦出事,恐怕連皇長孫都不能倖免於難!」
李徇頓時語塞,因為劉升說的並沒有錯,他也不知如何應對。
朱晚照扶著腰上的傷處,有氣無力的說道:「殿下和相爺就不要爭了,依我之見,太子殿下現如今生死未卜,為了避免鬧的人心惶惶,就先瞞著,既然要瞞著自然得連太子妃一起瞞著!」
李徇有些氣結,卻又分辨不出什麼,只好妥協說道:「也罷,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那就依從你們的說法吧!這朝廷上的事就交給二位了,至於宮外的事情,自有我和夏忠!」
言罷就快步離開,看上去似乎還憋了一肚子的氣。
朱晚照連忙叫道:「殿下!四殿下!你別走那麼快啊,扶我一把!」
劉升到東宮的時候,太子妃剛從長春、宮回來,身上披著件大紅的貴妃斗篷,在銀裝素裹的世界中格外顯眼,靚麗多姿,讓人移不開眼睛。
劉升樂呵呵的看著她,只覺得這兩個孫女雖然長的是一模一樣,但性格相差甚大之外,這喜好也是天差地別。
一個素來衣著素淡,行事穩妥,一個風風火火,明艷照人。
「爺爺!」看到等在廳中的人,她連忙叫了一聲。
老者起身,劉升和早年在劉府所見並無變化,仍舊是那張老臉,仍舊是一笑就一臉的菊花褶子。
「微臣參見太子妃。」
「爺爺不必多禮。」
「哎,在宮中,你不該叫我爺爺了。」劉升笑呵呵的對她好言相勸。
後者拍了自個兒嘴巴一巴掌說道:「對對對,相爺大人!額……劉丞相!」
言罷還像模像樣的拱手作揖,後者一臉寵溺的看著她道:「算了,算了,這些規矩確實束縛了你。」
「可不是!」她一聽也不拿捏作態了,順手解下披風就交給宮人道:「其實是我叫爺爺過來的,我有事要跟爺爺說。」
劉升看了一眼她身後的人,她馬上會意,叫人都出去,另外不忘將門關上。
這位三朝老臣老神在在的看著她道:「是不是太子一晚上沒回來?」
後者大驚:「你們都知道了?」
「知道。」
「那,那我騙你們說太子生病了……」她有些不知所措起來,都說女子不得干政,她現在做的事未免有些太自以為是了吧。
只聽劉升又道:「不忙,知道的人不多,我們也正在想,該如何說明殿下無法議政一事,沒想到娘娘就為我們解了燃眉之急。」
她又忙道:「那你知道太子去哪了?他為什麼一晚上沒回來?」
「殿下人已經去了宏昌郡。」
「宏昌郡?」這個地名並不陌生,前段時間七皇子被指派前往宏昌郡的時候還曾來此親自跟她辭別。
「為什麼突然去了宏昌郡?他走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他說有點事,很快就會回來,這叫很快?而且他什麼行李都沒帶!」
一口氣說出自己的疑問,她在考慮要不要相信這個爺爺的話。
劉升卻不緊不慢的說道:「七殿下奉旨前往宏昌郡查糧草貪墨案,沒想到遇到了麻煩,派人書信與我,我找殿下商議,殿下知道情況後非要親自前往。娘娘儘管放心,這行李衣物都給他備上了,也派了許多人保護,無事,無事。」
「我怎麼可能放心?昨天晚上下了那麼大的雪,路又不好走,要是遇到刺客,逃都來不及!你為什麼不攔著他?為什麼非得他親自過去?派別人去不行嗎?」
劉升看著她道:「微臣知道娘娘的焦急和擔憂,但是國家大事耽誤不得,殿下親自前往確實也是比較穩妥。」
後者聽後乾脆不說話了,氣的胸膛上下起伏,一雙眼睛充血,看上卻有些可憐。
劉升見了也是於心不忍,又寬慰了兩句說道「很快就會回來。」
「我不管,你再派幾個像弄影那樣的人去保護他!不能讓他有事。」
「是。」
「他什麼時候回來?」
「肯定會在皇上的壽宴之前趕回來。」
「父皇的生辰還有五天,他能回來?這一去一來,路上都得耽擱好幾天。」
「會回來的。」劉升說的篤定,雖然他現在連李徹是生是死都不知曉,更不可能知道他真的在哪。
「還有,此事干係重大,不能讓別人知曉,對外,娘娘繼續宣稱太子殿下臥病在床就好。」
劉玉瑤有些不解了:「為什麼?這協助七皇子殿下查案還怕別人知道嗎?」
「朝中之事哪是那麼簡單就能理解的,此案背後牽連甚廣,就連皇上也不想讓太子殿下插手,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劉玉瑤點頭,一張小臉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就垮了下來,這個時候看上去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無精打采的。
昨晚一夜沒睡,在麗貴妃跟前也是魂不守舍,現在知道了他的具體消息,為什麼一顆心還是放不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