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兩日就是父皇壽宴,你說,太子能趕回來嗎?」
聽到太子妃的詢問,焦嬤嬤放下手上的活計,笑瞇瞇的對她點頭說道:「這可說不準,要是路上耽擱了那可能要推遲幾日,不過奴婢聽內務府的人說啊,七殿下就這兩天回京,他們肯定是一起回來的,就算當天趕不回來,遲個一兩天也沒關係。」
「若是父皇問下來呢?我依然說病了?」她其實挺不願意撒這個謊的,好好一個人被她詛咒成生病了,這像什麼話。
焦嬤嬤卻道:「也只能如此了,想也不是說了嗎,不能實話實說,到時候解釋不清楚的。」
劉玉瑤點頭應是,正兀自發呆的她突然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榻上亂爬的小傢伙,防止他掉到地上。
焦嬤嬤也是笑呵呵的看著皇長孫在太子妃的懷中咿呀學語,一邊說道:「現如今有了長孫殿下,就算太子殿下壽宴當日不來,有長孫殿下也是一樣的。」
「他這麼小,有什麼用?」
「皇上喜歡啊,皇上高興啊,哪個上了年紀的人不喜歡孫子呢?」焦嬤嬤說著竟然露出憧憬的神色:「到時候看到長孫殿下,說不定一高興就不去追問太子的事了。」
她說的確實不錯,明晰帝對這個孫子的喜愛程度絕對是太子的幾十倍。
但不知為何,她心裡總有些空蕩蕩的不落忍。
「少頃奴婢給娘娘您試試壽宴當日穿的禮服,連帶長孫殿下的,一起試了。」
「行,不過可不要再給我穿的那麼笨重了,光是戴的珠寶首飾就能把我壓死。」
焦嬤嬤連道:「不算多,不算多,不過就是按品所妝而已。」
後者正要反問她一句,就聽到外面傳來侍衛腳步踢踏的聲響。
忍不住起身向窗外看去,只見屋簷牆頭的雪水已經開始逐漸融化,露出建築本來的顏色,地面上泥土潮濕,混雜著梅花送來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
而這些不知來自哪裡的侍衛破壞了這院落裡的美景,他們正在交接換班,卻比以前動靜都大,人數也多,似乎全部都換了。
只聽焦嬤嬤有些奇道:「怎麼都是些生人?」
劉玉瑤看她一眼,又往窗外看去道:「這東宮的護衛都是由何人負責的?」
「宮中禁軍統一分派,不過在東宮的人都是太子殿下信得過的,從當初四殿下執掌宮中禁軍以來,都沒有動過。」
「那他們現在是要做什麼?」
「應該之是交接換班吧……」焦嬤嬤也有些猶豫不定,她心裡吃不準。
然而劉玉瑤卻道:「現在的禁軍統領是皇后的人,誰知道他有什麼目的,走,出去看看,尋芳,你看著小寶。」
「是。」尋芳應了一聲。
這邊焦嬤嬤給她披上一件大氅就跟著她一起出了暖閣,外頭的冷空氣竄進鼻子裡,讓人鼻頭發癢,寒風從四面八方傾入,似乎穿了多少都不算多。
「你們要去哪?」她叫住準備離開的侍衛。
眾人見是太子妃來了,紛紛跪下行禮。
劉玉瑤又道:「到換班的時間了嗎?你們要去哪?」
幾人面面相覷,卻無一人答話。
反而是進來的新人說道:「啟稟皇后娘娘,屬下們確實在交接換班。」
她卻秀眉一蹙,語氣冷了幾分:「誰讓你回話了?」
後者語塞,低頭不言。
另有一人牙關一咬,利索的答道:「娘娘,屬下們以後再也不能在東宮保護您和太子殿下的安全了!屬下們有了另外的差事,被調往京郊皇陵了。」
皇陵,又是皇陵。
雖然皇陵和皇宮只相差一個字,但劉玉瑤知道,那種境遇簡直是天壤之別。避禍的都往皇陵去,犯錯的都往皇陵去,若是好地方,幹嘛讓這些人去?
「為什麼?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去皇陵?你們以後繼續留在東宮,我這個人怕生,不喜歡這裡有陌生人。」
那人眼下一喜:「謝娘娘!」
方纔被她呵斥的人可就有些不滿了:「太子妃娘娘,請恕屬下多言,後宮戍衛統一由統領大人管轄……」
「我還沒個禁軍統領說話管用?」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也不是非要到東宮當值不可,您如果不想換的話屬下也求之不得,畢竟屬下在以前的地方當差也當習慣了,誰也不想在年底還去換地方。但是,這宮中術業專攻,各司其職,娘娘您的權利就算再大,但於這些小事上面,還是得統領大人說了算的。」
劉玉瑤死死盯著說話的人,後者卻似乎篤定她無法反駁自己一般,嘴角帶笑,略有些期待的看著劉玉瑤。
別人似乎看不出她的情緒變化,但她寬大的衣袖中,雙拳已經緊緊握緊。
「我說了不算,那太子說了算不算?」如果又來後宮不得干政這一套,那她把太子搬出來總行了吧!
「太子殿下說了當然算,您說了也算,不過,我們只聽從與統領大人的調遣。」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是要逼她去找禁軍同齡求情了。
「好!」她勾唇一笑:「行,既然如此,你們就先換著,等著讓你們的統領大人親自來接你們回去吧!」
「多謝娘娘體諒!」
劉玉瑤轉身就往回走,焦嬤嬤肥碩笨重的身體緊隨其後。
一把撩開暖閣的簾子,她進去之後就直接將身上的大氅脫下來扔在地上:「反了!反了!太子妃說話都不聽!做這個太子妃還有什麼用?!你看他剛才那個態度!這要是在以前,我早就一腳踹過去了!再給他十個大嘴巴子!看你敢這麼跟姑奶奶說話!一口一個統領大人,統領大人!統領大人是你爹!?你爹說話你都未必這麼聽吧!」
「娘娘息怒……」焦嬤嬤趕緊撿起了大氅上前安撫道:「現如今太子殿下還沒回來,這些事,咱先忍著,等殿下回來了,一併算賬!」
「那他倒是快點回來啊!再不回來等哪天我們娘倆被刺客抹脖子了恐怕都沒人知道!」
「哎呦娘娘,您說這些幹什麼啊,這不還有奴婢們嗎!」焦嬤嬤聽她這麼說也是又氣又急。
後者自知自己失言,略有些慚愧的說道:「我不過就這麼隨口一說,你別生氣。」
「不生氣,不生氣,奴婢就是擔心您自己氣著自己。雖然現在換的都不是體己的人,但他們也會盡心盡力保護您和皇長孫的安全,若是失職,等著他們的也是死路一條!」
「我其實也不是擔心他們失職,只是覺得心裡有點不安,怎麼偏偏是太子不在的時候換人,他們是不是知道太子不在東宮啊?」
焦嬤嬤一驚:「此話怎講?」
「你想啊,要是太子還在東宮肯定不會容許他們亂來,換了也是白換,還得換回去。但是他們現在趾高氣昂的登……登門……」
「登堂入室。」一旁尋芳不忘提醒她。
「對,他們現在趾高氣昂的登堂入室了,就是吃準了不會被趕回去,為什麼不會被趕回去?因為太子不在啊!」
話音一落,焦嬤嬤也睜著大眼說不出話來了。
還真是,這事有點邪乎……
趴著窗戶又往外看了看,似乎已經交接完別,身上的甲冑都沒變,但臉卻都變的如此陌生起來。
只聽焦嬤嬤說道:「還真是……莫不是真有人透露出去了?」
劉玉瑤的目光在暖閣裡掃了一圈,尋芳正在逗皇長孫玩,看著她的眼神嚇了一跳,其他人更是低眉垂目的不敢抬頭。
「不會的,你們都是我的心腹,這要是在玄風寨,那就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過命之交,斷然不會做出賣人求……」
「賣主求榮。」尋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太子妃果然一直在學無之境的路上狂奔啊。
「對,賣主求榮,你們會嗎?會嗎?」
「不會。」眾人齊齊回答,一個個表情倒是剛烈。
「那他們怎麼會知道的?」焦嬤嬤還在糾結這事。
劉玉瑤也在納悶,不過回答他們這個問題的不是別人,卻是神風營統領夏忠。
夏忠來的時候是在晚膳剛過,禁軍侍衛真正開始交接換班的時間,平日這夏忠出入東宮隨意自如,就算身著甲冑也無人過問他是哪個營的,什麼編製。
但是今天他進來還是破天荒的,穿著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驟然從窗戶闖入偏廳暖閣的時候尋芳差點失聲叫出『抓刺客』。
好在劉玉瑤眼疾手快的,摀住了尋芳的嘴巴,驚奇道:「夏忠?」
夏忠單膝下跪道:「屬下失禮,唐突了娘娘。」
「不失禮,你起來說話。」她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兩步道:「你怎麼穿成這樣?」
夏忠也道:「現如今東宮的侍衛都換了一批人,屬下不得不掩人耳目。」
劉玉瑤微微蹙眉,隱約覺得事情好像不像她想的那麼簡單。
夏忠看著她的表情,一時間也不知如何開口,思前想後終是說道:「屬下前來,只是想告知娘娘一聲……」
「等一下。」她卻將他要說的話打斷:「在我的印象中,你就算不是一位統領也該是一位將軍的,怎麼還有掩人耳目一說?就算這裡換人了……」
「娘娘有所不知,外官深夜入宮自然要掩人耳目了。」焦嬤嬤一旁焦急的分辨。
「哦?」劉玉瑤也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但卻不知為何,心裡有點疑問,有點不信。